第2章 狼主
橘色遼闊的蠻荒草原,一隻餓得皮包骨頭的孤鷹猛的一頭撞死在懸崖的巨石之上,灰褐色的屍體極速下落,摔的粉碎……
一群不知餓了多久的人蜂擁而至,瘋狂的搶食著剛落下的孤鷹屍體,場面恐怖駭人,紅了眼裡的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一同爭搶的人,過了很久,只有幾個已然非人的生物僵硬的走出峽谷……
邪惡陰森的烏鴉聲從遠處傳來,不斷劃破天際,不禁讓人毛骨悚然,凸起的巨石上只有禿鷲悠然地覓食……
軒轅慕坐在巨石上,雙眼看向前方,這一坐從草原日出坐到了中午太陽最烈的時候。
汗水順著軒轅慕不凡的臉頰一滴接著一滴的滑落,但軒轅慕還是一動不動的思考著什麼。
大合薩說:「軒轅慕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只是這種善良不該出現在帝王家,更不該出現在這吃人的草原。」
良久,軒轅慕抬起頭,直視著一天中最刺眼時刻的太陽,他心裡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他要回去。
他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他要推翻這個吃人的王朝,開創一個屬於軒轅慕的時代。
他要問清楚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他這一生是否也曾後悔過?
此一行,縱然荊棘叢生,縱然深淵萬丈,縱然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他軒轅慕再所不悔。
軒轅慕站起身,騎上師傅長生送給他的「赤兔」,疾馳在遼闊的草原上,背影一點點縮小,最後徹底消失。
草原,終究是遼闊的,遼闊到望不到邊。
他在賭,賭一個帝王的心。
世人都知帝王是沒有心的,但他就是想賭一把,後來,事實證明,他賭贏了,卻也賭輸了。
用動物皮毛和芨芨草等製作的氈房內,侍女卓瑪正在準備午餐。
長生拉開氈簾,像往常一樣的誇讚卓瑪的手藝,然後像小孩一樣的乖乖的站在一旁看著卓瑪煮肉。
卓瑪總在想,這到底是不是那個傳言里的智者呀,畢竟傳言里,他可不會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的看著別人做飯的。
在草原,大家都知道,「狼主」軒轅慕氈房內的卓瑪做的酥油茶最好喝,卓瑪煮的肉最香,大家也都知道卓瑪是草原最美的姑娘。
卓瑪是草原上最明亮的月亮,所有草原男人都會為她痴迷,但大家也知道,卓瑪遲早是「狼主」的人,所以沒有人敢打卓瑪的主意。
這麼多年,整個草原都知道軒轅慕的手段,一個五歲被流放的皇子能夠在吃人的蠻荒草原活下來,這其中到底經歷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但大家都知道,惹了軒轅慕的人是沒有好果子吃的,這都是無數草原人用全族族人的鮮血得到的教訓。
「哈哈哈哈,卓瑪煮的肉還是那麼香,我大老遠就聞見了,今天老頭子我可有口服了。」大合薩烏滿走了進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大老遠就聽見他爽朗的笑聲和對卓瑪的讚美。
卓瑪笑了笑,說:「大合薩想吃什麼以後跟卓瑪講就好了,卓瑪給大合薩做。」卓瑪的笑容似乎有種可以撫平世間所有不美好的事的能力,大合薩聽后笑得更開心了。
沒一會兒,大合薩和長生就聞著卓瑪煮的肉香在一旁聊著獨屬於他們之間的秘密的一些話,大合薩是整個雲洲大陸最聰明的人,而長生卻是連大合薩都看不透的智者。
大合薩曾對長生說:「您永遠是我等仰望的星星,是我等永恆的追求。」
數年過去了,
當初年輕的大合薩也已經頭髮花白,而那個少年卻還是當初的樣子,這偌大的世間,長生也就只有大合薩這一個朋友,也許再過幾年,這唯一的朋友也將要離開。
長生曾問過大合薩:「烏滿,你想永生嗎?」
大合薩對著天上的月亮笑彎了腰,最後笑得像是喝酒喝醉了一樣,整張臉都紅紅的。
「不想,我只是個普通人,怎麼能夠承受這永生的代價呢?哈哈哈哈,永生啊,不想不想,哈哈哈……」大合薩的笑聲傳了很遠,以至於還是孩童的軒轅慕和希布爾在玩耍中頻頻抬頭看向兩人,但他們怎麼會懂這兩個「大人」到底在說什麼,到底在笑什麼。
最後大合薩似問非問的說道:「永生,應該很累很孤獨吧?」
長生沒有說話,只是從那以後,大合薩跟隨著自然規律慢慢變老,長生還是當初的模樣,但兩人的關係還是和當年一樣。
大合薩是長生在偌大的世間里唯一的朋友。
大合薩烏滿是整個雲州大陸最了解長生的人,這個已經頭髮花白的人也是整個草原最睿智的人,雖然他總是傻傻的對著天空發獃,但大家都知道,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
希布爾騎著「追風」疾馳在草原上,沒一會兒就回到那個氈房旁。
他還是會像往常一樣的看看氈房外是不是有什麼危險,周圍到底有沒有人對他們圖謀不軌。
大合薩曾說:希布爾這個孩子,總是這麼小心謹慎的。
希布爾拉開氈簾,看見大合薩和師傅長生以及卓瑪,叫上馬上露出傻傻的笑容,這種笑容,希布爾只展示給自己的家人,對外人他一向不苟言笑。
「狼主呢?怎麼還沒回來?」卓瑪看向希布爾問道,手上依舊在忙碌著自己的事。
「應該快了,我剛剛聽到他的赤兔奔跑的聲音了。」
「好,那我們就準備開飯吧。」卓瑪笑了笑,手上開始忙碌起其他的事情。
希布爾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開始給卓瑪打下手,沒一會兒,軒轅慕的「赤兔」的嘶叫從氈房外傳來。
氈房內,幾人已經圍坐在青石桌板旁。
「師傅,大合薩。」軒轅慕拉開氈簾,臉上依舊沒有什麼笑容,但大家都知道軒轅慕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總有一天他會遇見那個讓他發笑得女孩的。
「快坐下,今天卓瑪煮了肉,這肉可真香啊,還得是卓瑪的手藝。」大合薩笑著誇讚道。
卓瑪的臉上蒙上一層紅暈,比草原的最美的晚霞還要美數萬倍,希布爾看痴了。
「辛苦卓瑪姐姐了。」軒轅慕和幾人一起圍坐在青石板旁,和幾人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軒轅慕終究不是草原人,即使在草原生活了十二年,身上依舊保持著內陸人的一些習慣。
酒過三巡,皎潔的明月爬上夜空,草原上燃起陣陣篝火。
大合薩從背包里拿出那不知道已經陪了他多久的老胡琴,開始彈奏起獨屬於這草原的曲子,卓瑪站起身,開始圍著火堆跳舞,希布爾也站起身,跟隨著卓瑪的腳步開始跳舞,周圍的奴隸們聽見了這響聲,也紛紛離開氈房,聚集在一起,圍著火爐,對著月亮跳起了舞。
軒轅慕和長生坐在地上一邊喝酒,一邊吃肉,看著天上的月亮,長生對軒轅慕終究是不一樣的。
軒轅慕的身上有帝神的血脈,唯有帝神挑起戰火,山河重組,眾神回歸……他,這個眾神的罪人才可以結束這永世的囚禁。
「狼主,快點一起來跳舞啊!」卓瑪跑過來拉著軒轅慕的手就要去跳舞,軒轅慕笑了笑,站起身,和大家一起融入進這氛圍里,獨留下長生一人與酒肉為伴。
長生是智者,一個大家永遠也猜不透的人。
長生看著軒轅慕,他想,這應該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吧,當然,也是所有人最幸福的時刻。
只是幸福,永遠都是短暫的。
這話一語成畿,並且很快就成了現實。
是夜,白狼王爬上草原最高的懸崖崖頂,哀厲的豪叫傳遍整個草原,隨後縱身一躍,一代白狼王徹底消亡。
「你聽到到風裡的聲音了嗎?」希布爾躺在草地,警惕地問軒轅慕。
「聽到了,這是一場大戰即將到來的聲音。」
「準備好了嗎?」
「已經等這一天很久了。」軒轅慕轉過頭,兩人相視一眼,然後放肆大笑。
「你說,我們身上真的有傳說中的那種血脈嗎?」
「不知道,應該有吧。」
「如果真如大合薩和師傅所說,日後我們血脈覺醒,那我們是要爭奪同一片天下的,你怕嗎?」
軒轅慕頓了頓,轉過頭看著希布爾認真的說道:「你是我的兄弟,是我永遠的兄弟,一定不會有那一天的到來的。」
只是,區區凡體怎可敵已既定地命運,更何況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
希布爾是軒轅慕最好的兄弟,是軒轅慕最信任的人。
與此同時,羅顏部落族長羅顏丹正在祭司的主持下進行著大戰前的最後一次禱告,羅顏部落的男兒們用牲畜的鮮血塗滿面頰,手上揮舞著已經磨得鋒利無比的武器……這一戰,他們一定會勝,正如當年打敗努圖格沁部落一樣。
「勇士們,這一戰,我們一定會如當年一樣,勝利永遠是屬於我們羅顏的,日後整個草原也都是用羅顏的。」羅顏丹高舉著手裡的長刀——嗜刃站在最中心的位置,對著羅顏男兒們大聲說著最鼓舞人心的話。
很快,羅顏部落就興奮的起來,彷彿他們已經提前預見了勝利。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長生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這一天終於來了。
而後,長生又一次消失在草原無邊的黑暗裡。
卓瑪死在了尋找長生的路上,在長生離開后,儘管大家都習慣了長生的突然出現和突然消失,但是,這一次,卓瑪卻心慌的厲害,非要去找找。
卓瑪說,她有一種再也看不到他的預感,事實證明,終究是卓瑪入了心。
後來的忘川河畔,卓瑪成了忘川河畔行走時間最長的孤魂,長生找到她的時候卓瑪已經徹底和忘川融為一體,再也無法離開。
再後來,長生成了忘川河畔的仙官,日日陪著卓瑪在忘川找人,再未離開。
卓瑪離開氈房的時候是笑著的,回來的時候卓瑪衣著凌亂,身體也被羅顏氏的尖搶刺穿……
卓瑪死了,草原最美的月亮隕落了。
從此,忘川河畔,多了一個等人的痴情女,而她要等的人卻是一個永遠不會死去的神。
希布爾抱著卓瑪痛苦的流淚,對於希布爾來說,卓瑪不止是他的大姐姐,更是他喜歡的人,只是他的這一段暗戀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軒轅慕和希布爾一起找了一個水草豐茂的地方埋葬了卓瑪。
和羅顏氏的這一戰沒有人有把握,過去羅顏氏和他們相安無事,各不打擾,而羅顏氏的實力遠遠勝過他們,這一戰凶多吉少。
「大合薩,我們這一戰,勝的幾率有幾成?」軒轅慕問道。
「不足三成。」
「這麼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羅顏氏這些年比過去更強大了,此次他們一路走來已經打敗了數和部落,現在整個草原也沒有任何一個部落可以與之抗衡嘍。」
「那我們會贏嗎?大合薩。」
大合薩抬頭看了看星星,說:「我會懇求白狼天神保佑我們的,我們一定會贏的。」
軒轅慕聽完騎上「赤兔」消失在原野。
過去,為了自保,他殺了很多人,但這一次,他要去保護那些他要保護的人。
果然如大合薩所說,這幾年,羅顏氏強大了很多,甚至遠遠超出了希布爾的想象。
這一次,希布爾還是沒能殺死羅顏丹,他被羅顏丹踩在腳下,羅顏丹嘴裡感嘆道:「這白狼神血原來也不過如此,哈哈哈哈……」笑聲回蕩在整個草原。
軒轅慕在交戰中被對方的祭司侵入了心神,心境打開的一瞬間,那個祭司就死了,像是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而後,軒轅慕陷入昏迷,暈倒在戰場上。
這一戰,羅顏氏大獲全勝,羅顏氏稱霸草原。
希布爾被關進水牢里日夜折磨,但羅顏丹終究是忌憚軒轅慕身上流著的皇族血脈,所以在軒轅慕殺了那麼多羅顏氏勇士的情況下羅顏丹依然讓祭司去給他治傷。
而後,羅顏丹一封書信飛向了萬裡外的南梁帝都。
羅顏丹能有今天,全靠南梁帝都里的那位神秘人。
十日後,宣帝聖旨抵達羅顏氏帥帳,羅顏丹跪地接旨。
很快,還在昏迷中的軒轅慕就已經踏上了回帝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