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財

南平路128號

禹氏茶樓

一張紅木方桌兩側坐著一對看起來長相相近的男女，只是看起來兩人沒有開口的慾望，僅是坐著慢慢的品茶。桌子中間的水壺咕咚咕咚的沸著，彷彿只要水壺裡的水不燒乾誰也不會開口說話。在女人將第三杯茶水送到唇邊的時候開口道：

「後悔嗎？」

男人聞言停住了即將將杯子送到嘴邊的手，說道：

「至少我們仨還是過了十多年的好日子，不是嗎？」

「可是我只想要我們三個人好好的，那些東西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女人抬起頭看著男人的眼睛，與往日不同，男人平時眼裡的狠厲盡斂，有的只是滄桑與無奈。沒有誰看見過大禹集團的董事長眼裡露出這樣的神態，即使是他的太太。

「是啊，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2003年4月30日，宣南市塘子巷

因為背靠工廠的緣故，這條巷子平常光顧的顧客都以工人為主，所以也就催生了很多的飯店與小吃鋪子。其中禹記麵館以口味獨特，價錢合理公道而在這條小巷子里鶴立雞群，每天的客人絡繹不絕。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是來吃面的。

「哥，我回來啦！」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高挑的身影。大部分食客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生客們不禁眼前一亮。進門的小姑娘十六七歲，生的甜美可人，扎著高馬尾，穿著白藍相間的校服，彷彿迎面吹來了一陣清新的青春氣息。

「若若回來啦？快去把書包放著休息會兒，看會兒電視等忙完這陣我們就吃飯啦」

回應她的男人叫禹景天，是這間鋪子的老闆，也是她的大哥，今年28歲。明明與妹妹禹景若有著很相近的面孔，但是他臉上卻只能讓人看到憨厚老實四個字。可能是這十年的辛苦勞碌，他看起來像個近四十歲的小老頭。

「不用啦，我上去放放書包就下來幫忙啦，咦，二哥呢？」

「他去菜市場買肉了，今晚我們要炒臊子。」男人笑呵呵的回應道。

兩人說話間一個瘦弱的身影也進了門，手裡提著兩個塑料袋，裡面是大塊的豬腿肉。明明是三兄妹，可禹景海卻不像大哥也不像妹妹，他臉龐俊美，眼神冷清，彷彿天塌下來也不會有波動。

「二哥你回來啦？」

「嗯」

禹景海只是淡淡的回應。

禹景若好似習慣了二哥的冷淡態度，轉身對禹景天說：

「哥，明天學校要交點資料費，十塊錢，晚上對了帳記得給我哦」

「知道啦」

禹景若俏皮的眨眨眼，正準備上樓，卻又被禹景天叫住：

「若若，過久咱有錢了你想去哪玩一玩或者買什麼東西要跟哥說啊」

「啊？為啥過久會有錢啊，哥你中彩票啦？」

意識到失言的禹景天趕忙住了嘴，說道：

「沒什麼沒什麼」

禹景若一頭霧水的從廚房後面的小樓梯上了樓，留下禹景天禹景海站在原地。

「你說的太多了」

禹景海皺著眉頭，語氣略有不悅。

「沒辦法啊，這麼好的事情，我一時高興就嘴快了」

禹景天臉上還殘留著一絲緊張的神情，又無奈的攤了攤手。

「若若現在可是考大學的關鍵時期，讓她知道會影響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禹景天嘿嘿的笑著。

「老闆來兩碗拌面！」

「來啦！」

伴隨著新進食客的點餐，禹景天又開始忙碌，兄弟倆結束了廚房裡的對話。禹景海看著大哥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隨後拿起了買回來的新鮮豬肉，開始為晚上的臊子做準備。

禹家的三兄妹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巷子里，他們父母便是隔壁化工廠里的工人，因為十二年前的一場意外事故，一台故障的機器奪去了他們的生命。那時禹景天十六歲，禹景海十歲，禹景若更是只有四歲。自那天起，每日在巷子里調皮搗蛋的禹景天便把生活的重擔扛在了自己身上。他靠著父母的賠償金開了這麼一間小麵館，按照自己從小父母煮給兄妹三人吃的配方來做面。可能是老天爺也可憐這兄妹三人，麵館竟然出人意料的紅火，於是這十二年禹景天便靠著這麼一個麵館將弟弟妹妹養大。禹景海在高中畢業后沒有考上大學，也不想回去再考，於是索性回家來每日在麵館里幫忙，倒也讓禹景天輕鬆不少。而禹景若不僅長相漂亮，成績更是拔尖，兄弟二人就一直支持著她的學業，希望家裡能出一個有出息的大學生。就這樣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日子也不算富裕，但是總能吃得飽肚子。

這天，飯點剛過，店裡便來了一個自稱是城建局什麼人員的男人，禹景天倒是也不在意，只聽到他說這邊整個片區都要拆遷了，來做工作的。後面的話禹景天一句沒聽清，聽到拆遷兩個字后便開始在心裡樂開了花。他想著妹妹上大學的錢也有了，自己也不用每天勞累了。待人走後，他便關起店門與弟弟說起這個事。

「補償多少？」

「沒聽清.....」

「……」

禹景海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己哥哥，臉上儘是無奈的表情，但他還是將多少錢這個問題暫時拋到腦後，說了一句：

「先別給若若知道」

「對對對」

禹景天像小雞啄米一般點著頭，他知道雖說自己將弟弟妹妹帶大，但要說家裡最有頭腦，思考問題最全面的人非面前這個弟弟莫屬。想著自己那傻白甜的妹妹，禹景天的臉上也不禁露出微笑。

禹景天晃了晃神，自己又開始回想起得知消息那天自己的喜悅心情，但想到那天弟弟的叮囑，又不禁苦笑起來。自己真是個馬大哈，一高興把什麼都忘的一乾二淨。要是讓若若知道了影響她學習咋辦。

邊搖頭邊起身繞過廚房上到二樓，推開門看到弟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怕影響妹妹睡覺所以聲音調的很小。

這棟小樓是禹家父母還在的時候買的，本來兩層樓都是自住，但為了謀生禹景天將一樓改成了鋪面。這樣做雖說有了謀生的手段，但是卻將兄弟倆的房間也弄沒了。現在二樓只有一個房間，兄弟二人將這間僅剩的房間讓給了妹妹住，兄弟二人則在電視機後面拉了一塊布擋住的地方放了兩張小鐵床當做卧室。

兄弟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劇，但心思卻不在電視上，往常經常交流一下電視劇內容的兩人今晚異常的沉默。

「我先去洗個澡」

開口的是禹景天，因為他覺得弟弟好像有事情要對自己說。兄弟倆的床間隔不到三十公分，晚上經常在睡前聊聊天交流一下，禹景海通常會在這個環節來囑咐自己的大哥一些事情。

「嗯」

禹景海還是不咸不淡的回答

十五分鐘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禹景海先開口了：

「哥，這筆錢你打算怎麼用」

聽到弟弟提問的禹景天略微沉吟了一下道：

「先拿點錢看看能不能幫你成個家，然後存一些給若若上大學用」

「那你呢」

「我？嘿嘿嘿，你們不用管我，大哥有大哥的活法」

禹景海沉默了，思索了幾分鐘后說：

「要不我們用這筆錢…」

話音未落，禹景天的床上便響起了沉重的呼嚕聲。

禹景海無奈的眨眨眼，便轉過身去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