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監視

鈴梓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轉頭看著魈。

魈雙手抱胸，站在原地，對上她的眼睛,將原本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

「下雪了！又下雪了！」孩童中突然發出了歡呼聲。

天空中開始降下星星點點的晶瑩雪花，鈴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有一絲冰涼在自己的臉上轉瞬即逝,於是她對魈說:「還要再走走嗎？」

「嗯。」魈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向著遠處走去。

雖然他們走了很遠，但是鈴梓能感受到他們一直沒有脫離夢之魔神領土的掌控,她的身上有夢之魔神奴役的印記，一直在她的後頸上隱隱約約地發散著癢意,說明如果她真的想帶魈從夢之魔神手下逃離開來，現在還不是一個好時候。

雪越下越大，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魈，從她這個角度,能看到他墨綠色的長發隨著風在空中隨意飄舞著，襯得他的背影十分單薄，他獨自走在雪原中,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家的孤魂。

一聲咕嚕嚕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

鈴梓微微一愣，隨後跑到他的身側:「你是不是餓了啊？」

「……還好。」一絲窘迫從他的面孔上一閃而過。

鈴梓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他確實很久都沒有吃過一口飯了。

「我去給你找點吃的。」但是她身上也沒有帶什麼東西，這附近冰天雪地的，也沒有什麼可以吃的的給他吃。

看出她想去尋找食物的舉動，魈立刻抓住她的手:「不用了。」

鈴梓卻發現他的眼神一直向旁邊的雪堆上瞟，立刻明白了他想幹什麼,生怕他下一秒直接就去吃雪了,於是伸出手直接捂住他的嘴:「別吃那個。」

魈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突然瞪大了眼睛,鈴梓捂住他的嘴讓他一句話也沒法說出來，但是她能從他鎏金色的瞳孔中看出一絲迷茫，好像在問他以前都是吃雪的，現在為什麼不能吃了。

「你是不是剛剛化形啊？」她哭笑不得地問道。

魈將她的手拿下來，點了點頭:「不久前剛變成人形……」然後就被他們捉住了。

現在的魈說話總是透露出一股直白的味道，完全不像是未來那樣含蓄。

「怪不得你好像不太懂的樣子，你隨我來吧，我找點東西給你吃。」鈴梓嘆了一口氣，即使之前知道魈有一段很悲慘的過往，但是她也無法忍受自己目睹飢餓到吃雪的樣子。

她放眼望去，正好能看到附近有一處湖水，從這裡看上去冰層很淺，只凝結了薄薄的一層，偶爾下面還有一道黑影閃過，應當是還沒有被凍上的魚。

如果她能把魚撈出來，再管附近的人家借火烤一烤，吃起來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她讓魈坐在岸邊，準備下河去捉魚，她動手能力十分的強，二話不說打算直接走上冰面開始破冰，而魈則十分安靜地呆在一旁，目光隨著她移動，好像在觀察她打算做什麼事情。

水下的魚影在不斷晃動著，她找好站位，先是在冰面上砸了一個小洞，然後安靜等待了一會兒，確保魚路過這裡的時候能將其一把撈出來。

就是不知道幾千年前的魚和後來的魚有什麼不同，鈴梓有些走神地想，但是作為食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用來給魈墊墊肚子就行。

這樣想著，她用一塊更石頭地冰在冰層上劃開了一道更大地口子，然後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等待魚被抓上來。

看到熟悉的影子從冰面下快速游過，鈴梓剛想直接上手去抓，只見水下一隻利爪直衝而出，一把抓住鈴梓的小腿就向水下去拖。

不對！那不是魚，是水下遊盪的魔物！

鈴梓大吃一驚，隨即又為自己的輕敵感到懊惱，她反應過來想要直接用另一隻腳去踩那隻手，沒想到那隻乾瘦的黑爪看起來十分無力，踩起來卻好像是一塊鐵板，讓她絲毫也踩不動。

噗通——她無力掙扎，直接被拽進了水裡，她這時才有機會低頭去看，這個湖水比自己想的還要深很多，下面很多海帶似的黑氣正不斷飄蕩著，顯然對她這個即將入口的食物的興奮不已。

那隻爪子不斷地抓住她，顯然要拖她下去，但是她奮力向上一抓，就抓住了飄起的浮冰，緊接著死死抱住，不讓自己掉落下去。

隨著腳底下拽她的力氣越來越大，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脫力了，這樣下去也不是什麼辦法，必須想辦法找人救自己。

對，魈還還在岸上，如果他把她拉上來，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將眼眶內酸澀的水擠掉，剛想大聲呼救，在睜眼的一瞬間，卻直接與魈的目光對上。

魈一直看著這裡，他的神色有些冷淡，顯然知道了發生什麼事情，還是坐在那裡，沒有動過一下。

是走神了嗎？鈴梓不想去惡意揣測他，但是心中已經給出了一個令她絕望的答案。

「救——」求生欲迫使她呼救，但是她剛說一句話，就不小心吞了一大口水，將她剩下的字吞進了肚子里。

危急時刻放大了鈴梓的觀感，她甚至看到了魈的眼睛似乎很緩慢地眨了一下，不知道是被眼前的情景所觸動，還是僅僅隨著雪花的降落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不救她，她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她做了那麼多壞事，如果她死在這裡，說不定他就可以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自由。

她想起進入秘境之前，魈對她一字一句地說:「要互相信任。」而現在的魈只是一個冷眼的旁觀者，看著她溺水也不會伸出援助之手。

這就是進入秘境的人會自相殘殺的原因？鈴梓終於意識到了這個秘境地可怕之處，如果此時放棄掙扎，或許她也會被遍體鱗傷地傳回秘境的大門，也有可能被這個秘境徹底吞噬。

想到這裡，她吐出了一口水，奮力掙紮上來，用盡最後的力氣看了魈一眼。

對上她的目光，魈似乎微微晃了一下神，好像是突然回憶到了什麼，直接衝上前來，用幻化出的武器將那些水鬼的爪子全部砍掉，然後將她撈了上來。

他的動作很是小心，鈴梓抓住他的胳膊，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胳膊在微微的顫抖，他垂頭看著她，好像為自己方才的舉動感到十分的自責。

她趴在他的懷裡，長舒了一口氣。

等站穩感受到她站穩了腳步，魈才沉聲說道:「對不起，我剛才……」

鈴梓沒有說話，她感覺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現在心跳依然很劇烈。

等到心情平復的差不多了，鈴梓才後知後覺地聞到了淡淡的血味，是魈身上傳來的，應當是方才的動作導致他的傷口又撕裂了，但是鈴梓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看到什麼明顯的傷口，可能是被他用什麼方法掩蓋住了。

所以他是怕她發現才這樣做嗎……鈴梓默默地想，但是也沒有點破，只是開口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魈救了她，現在算是信任她了嗎？這個消息並沒有讓她感覺到興奮，反而十分地疲憊。

那接下來她應該怎麼做，帶領這個世界的他逃出去，然後獲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帶他逃出去就可以結束這個幻境嗎？鈴梓心中總覺得沒那麼簡單，若是魈和她一同進入了環境，那他被傳送到了哪裡，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出現，她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

「不用道謝。」魈搖了搖頭，「我覺得你與我認識的那個你並不相同。」

「這是什麼意思？」鈴梓沒太懂。

魈知道如何去解釋。方才他的腦子被撕裂成了兩個部分，一個部分告訴他鈴梓死有餘辜，但是另一個部分則勸說鈴梓需要他，他像是飛蛾撲火，即便是理智告訴他鈴梓不要靠近鈴梓，但是最後一刻還是沒有相信自己的理智。

這種割裂的感覺，讓他看見鈴梓陷入危險的第一時間並沒有出手相救，但是也正是這種特殊的感覺，讓他最後一刻還是選擇了出手。

「之前很有可能是我誤會你了。」他抿了抿唇，只能這樣說道。

鈴梓沒追問，他們的在外面逗留的時間已經太久，當務之急是回到地牢，要不然可能會被別人發現。

於是她對魈許下承諾:「之前我說的話全都是真的，我會幫你逃出去的。但是我身上有夢之魔神的封印，所以現在直接逃走肯定會被發現，所以我們需要一點時間。」

——

兩個人剛回到地牢，鈴梓就被一個類人種族攔住。

傳話人的本體可能是蛇，說話時是不是發出一些嘶嘶地吐氣聲，面對他們時一副盛氣凌人地態度:「夢之魔神大人要見你，鈴梓。」

直接見夢之魔神？鈴梓心裡十分納悶，雖然她清楚自己略通一些醫術，但總體來說應該十分不起眼，為什麼突然點名道姓地要見她。

鈴梓的腦中飛快旋轉著，然後示意魈先走回去，然後對著傳話的人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

臨走之前她看了一眼蛇人的脖頸，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覲見夢之魔神的道路也在她的記憶中分外熟悉，同一條道路她覺得自己已經走過了許多次，她順著潛意識一路向深處走，漸漸的，腳下普通的磚石隨之消失了，換來的是雲朵一般夢幻的地面。

藍白色的雲層好像都被她踩在了腳下，輕柔地包裹住了她的腳踝，傳來冰涼又舒適的感覺，讓鈴梓以為自己一瞬間到了天堂。

但是天堂之上，還有一層階梯，數百層白玉一般的台階直通上最頂上的光環，那裡是夢之魔神真正的居所。

她爬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台階，才看到了最上方的王座上坐著的人。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具極其美艷的皮囊，她正坐在椅子子上，雖然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但是讓人看見第一眼就覺得她是一個美人。

鈴梓有種失神的感覺，像是被她迷惑了。

她立刻搖了搖頭，讓自己找回了一絲清醒，然後再抬頭去看，這才發現了一絲端倪，雖然夢之魔神的樣貌十分魅力，但是眼前的人就像是她寄生的殼子，完全沒有什麼真人的味道，擺動的時候還會像是機器一樣卡頓，關節發出咔嚓的響動聲。

這具皮囊的眼睛似乎有神奇的魔力，與她一對視鈴梓就感覺到了眩暈，只能硬生生低下頭來，裝作恭敬地樣子:「您好！」

「是鈴梓啊……」夢之魔神的聲音十分空蕩，像是縈繞在她耳旁的幽靈，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鈴梓強迫自己不要恐懼，繼續問道。

夢之魔神似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我讓你去監視那隻青鳥，你做到了嗎？」

監視魈居然是夢之魔神親自下的命令嗎，於是她順著回答道:「屬下一直按照您的吩咐行事，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監視他。」

既然是她下的命令，鈴梓就必須趁機想辦法解開自己身上的封印和監視，這樣才能幫助魈逃出去。

「很好，繼續做吧，遇到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夢之魔神說道。

鈴梓趁機提出:「我可以申請和青鳥單獨住在一起，然後隨時隨地觀察他的行動嗎？」

「可以。」夢之魔神的回答很是迅速。

「……」鈴梓收到了同意的信號，但是卻在這個時候露出了有些猶豫的神色。

夢之魔神顯然也看出了她臉上的糾結，於是直接說:「青鳥天賦異稟，可以助我們上陣殺敵，所以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他為我們所用，有什麼問題，大可直接發問。」

「屬下希望您解開我脖頸上的封印。」鈴梓再次恭敬地垂下頭來。

這回換夢之魔神猶豫了，她的手指不斷敲擊著扶手，表示自己的思考，讓鈴梓心中忐忑不已。

「為什麼？」她問道。

鈴梓大膽說出了一個自己的猜想:「我總覺得自己被其他人壓制著，若是您能解開我的封印，給予我更多的許可權，或許我能更好地發揮自己監視的價值。」

夢之魔神沒有說話，但是鈴梓能感受到她的視線在自己的頭頂逡巡，用她那機械一般的眼珠。

「……可以。」夢之魔神的語氣有些遲疑，但是最後還是答應了。

鈴梓在心中鬆了一口氣，她沒猜錯，果然這個封印除了限制他們的行動，還無形中將魔神的手下劃分出了一個個等級，鈴梓的許可權比較低，所以每次都被他人頤指氣使也無力反抗。

如果自己沒有了這層限制，那麼幫助魈逃出去就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