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宴會之後，譯元站在城堡的露台上，看著明亮的圓月，任由皎潔的月光包圍了自己，她感覺到皮膚開始吸收月光的精華，一如往常那樣自動地貯存來自於天地間的能量，吸納了精華慢慢地融入了自己的血液當中，她感到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心裡十分欣喜。一轉念想到師父，心情不由得黯淡了些。一隻手溫柔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不用轉頭也知道是師父來了，回頭一看，有點著急：「夜露甚涼，師父您身體不好，有事情讓傭人來叫我就好了，萬一著了涼可怎麼好！」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外袍解下來給師父披在身上。拉瑪慈愛地看著譯元為自己著急忙慌的樣子，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湧上心頭。

坐在椅子上，譯元替師父搓著手，感到那雙手冰涼非常，於是暗中施法讓自己的掌心熱力大增，讓師父感到溫暖又舒適。「師父，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想去蘭花都城的，也沒有必要。有那麼多的人陪著瑪姬呢，不缺我一個。我也好久沒有回家了，等瑪姬出發了，我們兩個回家吧！我要好好地照顧師父，也很想過回以前平靜的日子。」

「以前我們過得的確非常平靜，但那是因為你還小，正是認真學習增長知識的階段，理應排除一切不必要的干擾，專心致志地掌握所學的東西，為將來奠定紮實的基礎。小時候需要安靜的環境，長大了就一定要出去增長見識。這幾年你住在伯爵家，接觸了不少達官貴人，靠伯爵先生和夫人的面子，連沃倫國王你也覲見過了。而那些普通老百姓甚至更加底層的人，你也是見識過的，你和瑪姬不是經常去卡希拉夫人出資贊助的孤兒院里幫忙嗎？那裡的孤兒從小失去了父母，年紀那麼小卻已經要為一口吃的出來日晒雨淋，不敢偷懶，否則下一秒就可能會餓死。」拉瑪看著徒弟，她想要譯元懂得更多：「這個世界非常殘酷，除了那些貴族與王侯，大部分人都在掙扎著生存。我們這些有能力的人如果能夠幫助到更多的人，讓這個世界看起來不是那麼的冰冷，也算是實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一點價值。剛才你施那個小法術，手法嫻熟，看得出你應該是經常在練習我之前教你的法術，對於你的自覺和自律我一點都不用擔心，往後最重要的就是增長見識。在沃倫公國你也算是見了些世面，但是遠遠不夠，你應該去更大的天地遊歷。」

「師父，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但如今您的身體這個樣子，我又怎麼能夠只顧自己而不管您呢？」

「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只是這段時間有些疲累，身體狀況略微不如從前，只要回去小院稍微休息幾日便可恢復。」

「就是因為這幾年你為了我的功課，每個月都要施法從黑山森林那千里之地來到沃倫，本身損耗非常大，而檢查我的功課和教授我新的課程，也是很操心的。現在換我來照顧您是理所應當的。」

拉瑪微笑著點了點頭：「你能這樣說我很高興。其實你應該發現了，自從來到瑪姬家，我們師徒倆的關係比起以前更加親密了。可能是兩人分開得越久感情會越濃烈？哈哈哈！」

譯元有點驚訝：「師父你會開玩笑了？」

「這個……這個人總是會變化的，出來這麼久，接觸這麼多的人，如果我還是像以前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就沒有人願意和我說話了。人總是要適應環境的，而且卡希拉夫人一家對我們都不錯，對別人給予和善的反饋也是有教養的一種表現。」

「師父說得對，您教的所有東西我都會牢牢記住的。」譯元非常肯定地點點頭。

拉瑪抬頭望著月亮，半天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剛開始我一心只想讓你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因為那時候你完全沒有表現出有任何魔法的天賦。後來你為了救瑪姬，激發出自己所蘊藏的魔法力量，我才發現你的魔法力量甚至超過了耶爾德利斯。所幸我已經把自己所有的魔法知識全數都教授於你，讓魔法知識與法術和你的魔法天賦完美地結合起來，你現在的能力與當初在小院時的那個你不可同日而語。現在我已經不能再決定你的人生了，你已經十六歲了，是個大孩子了，你看人家瑪姬都要結婚了。」拉瑪回頭看著譯元：「當然我不是要你和瑪姬一樣嫁人，我只是在想，無論你將來是要當一名魔法師，還是回歸普通人的生活，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而且現在我這麼積極地讓你出頭露面，與你將來的選擇並不相悖，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了解過程。要你了解什麼呢？了解人心與人性，這個是人生永恆的命題，任何人都不可能迴避的。不了解人心之叵測和人性之多變，將來做事會碰得頭破血流；但是如果掌握了其中的規律，在能夠有效保護自己之餘，做事情會更加高屋建瓴遊刃有餘，無論是魔法師還是普通人，了解這個道理都是必要的。」

「您講得對，可是您的身體……」譯元非常遲疑。

「勿需擔心！我又不是老到動不了，只不過這幾日些許的虛弱，怎麼在你的眼中我就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了？何況前幾日你耶爾叔叔傳信息說自己就快回來，有他照顧，你也不必擔心。」

在瑪姬家住的這幾年，耶爾叔叔跟著拉瑪來探望過譯元幾回，譯元非常高興能與耶爾德利斯重逢，耶爾也很開心。雖然每次他都行色匆匆，但是譯元感覺到耶爾叔叔無論是法術還是魔力方面都進步神速，只是比起以前來沉默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身上添了許多新傷舊痕，譯元問起來，他只是簡單地回答是與邪靈戰鬥時留下來的傷疤，除此以外並不多談。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邪靈出現？譯元去問師父時，拉瑪好似與耶爾商量好似的，只是簡單回答這是正常情況之外，也不再多說。兩人越來越有默契，而且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譯元也漸漸地能夠讀懂耶爾德利斯望向拉瑪的眼神的含義，拉瑪似乎也慢慢地變得開始依賴耶爾。對於這種變化譯元是欣喜和接受的，她希望師父身邊有人陪伴，有人保護，而耶爾叔叔有擔當也有能力，正是合適的人選。想到這裡，譯元心中的擔憂好像也沒有那麼沉重了。潔白的月光下，微涼的山風中，師徒倆終於達成了一致。

因為瑪姬要嫁入王室，準備功夫將近半年，全家都動員了起來，除過準備婚禮所用的各種東西、服裝之外，學習禮儀，每日迎來送往，雜事多到數不清。馬迪先生身為男人還可以借工作之名出去偷懶，卡希拉夫人根本找不到借口可以逃避，不過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的婚姻大事又怎麼可能假手於他人，卡希拉夫人累並快樂著，不過時間一長，她也有點力不從心。瑪姬要學習宮廷禮儀，蘭花王朝那邊催得又緊，還專門派了有經驗的宮廷女官來長住，一來是教禮儀課，二來是監督和檢查瑪姬的學習進程和效果，瑪姬像是被裝進了木桶里，被看管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王室家的規矩嚴，這是命令不可違，再說也不能指望新娘子出來做什麼事情。譯元倒是整天跟著進進出出地晃悠和幫忙，但是你也不能完全地指望一個半大的孩子，有些事情即或是派譯元去做，回頭卡希拉還要再詢問一遍，耗時又耗力，索性只讓她幹些無關緊要活兒，大頭兒事情還是自己抗。馬迪回家也沒什麼用處，除了去誇誇自己的女兒之外，就是躲在書房裡看書或者擬定合同，硬是要把他拖出來處理這些雜事，不但事情弄不好，有時候甚至還會幫倒忙，身為妻子的她也只能妥協。如此這般地折騰下來，不到兩個星期，卡希拉都要累趴下了。就在此時，救星出現了。

從上次拉瑪預言瑪姬的婚事就離開到這次她又回來伯爵家，按照規定還不到她來給譯元上課的時間，不過很快就揭曉了原因：「伯爵夫人，我是特意過來幫忙的。」

即或是貴族家世，與王室聯姻也算是頭等大事，無人能怠慢，也無人敢挑戰王室權威。拉瑪的觀察力甚強，平時這個家庭男主外女主內，和諧美滿的，一旦遇到事情，馬迪通常都是把自己的夫人推出去，一是他官位並不高，沒有自家夫人那樣有牌面與人緣，說話不太好使；二是商人乖滑的習氣使然，對自己不熟悉或者不願意管的事情能推則推。所以這些天拉瑪不用親眼看見，也能估量到卡希拉夫人是何等地手忙腳亂。

世家小姐出身的拉瑪對於人情世故早已經看得通透。卡希拉夫人一直視譯元為親生女兒，與瑪姬同等對待，無分彼此。而且她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對拉瑪師徒有過絲毫的輕慢之心，相反地，她還非常尊重拉瑪魔法師的身份。那麼在這個家庭遇到如此大事時，拉瑪的適時出現與提出幫手的建議，怎能不讓卡希拉心生感激，更加善待譯元呢！何況卡希拉夫人長期以來善良的待人之心也是該得到回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