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天空陷落(15)(一更+二更) 我是……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不斷響起,任枝菱的手機鈴聲也響了起來,顯然是站在門口的任枝菱母親篤定她現在在家了。
彈幕:
【草,為什麼說是少走四十年彎路。】
【因為一般來說干保安的都是上了年紀六七十的大爺,所以現在干保安和四十年後殊途同歸,少走四十年彎路。】
【這求職市場算是給你玩明白了。】
【都看見了嗎,保安就是版本答案。】
【——來自打工之神的傾情推薦。】
【很難想象一個需要法師來做保安的世界會有多武德充沛,小區業主每天都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前面的我求求你不要提葉甸是法師這件事了,每次提起來我內心關於魔法世界的魔法師的濾鏡就會碎一分。】
【只碎一分嗎?我以為大家在葉甸擺攤賣烤腸的時候,濾鏡就已經全部碎完了捏。】
【抱歉我的濾鏡在看見他的黑色指甲之後就碎光了。】
【笑死,我現在已經接受他是個打工之神的設定了,法師,什麼法師?】
屏幕中,探索隊員們還不知道所有投資者對於葉甸的形象已經逐漸從法師變成了打工之王。
聽見他的肯定,任枝菱抬起頭雙眼放光:「真的嗎?」
「真的,」白燼述點點頭,「在所有我做過的職業中,保安最輕鬆。」
「不過這裡面還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他話沒說完,就被任枝菱打斷了。
「不重要!」她心情很好地大手一揮,「就這麼決定了!我去給我媽開門了,盡量不讓她進來。待會她說什麼你們都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出聲回應,當她是空氣就好,不用給她一點眼神和反應。」
任枝菱把手機還給寧曉,趿著拖鞋開門去了。
倒是她奇怪的叮囑,讓探索隊員們不由得都帶上了一點疑惑的表情。
什麼叫做「把她當空氣就好」啊?
【任枝菱的成長環境看起來……】魯長風打開臨時群聊欲言又止。
【你之前到底聽見了什麼啊?】許子塵則是艾特了尹連桃,【怎麼任枝菱她爸她媽就忽然一窩蜂都過來了?】
尹連桃:【我不是怕她出事敲門喊了一聲她名字嗎?然後就聽見她爸質問她家裡為什麼有別人,在電話那邊說她今天下午要過來和她談談,然後不想看見任何無關人士。】
寧曉:【然後呢?】
看起來要是只是因為這點小事,任枝菱吐槽起來應該不會是那種語氣。
尹連桃:【然後她爸就說她辭職做自媒體,還有賣烤腸被那個劉叔撞見是讓他的臉沒地方擱,然後又說她之前胡鬧他不管,但是這次必須回研究所去。】
尹連桃:【他還說要不是他在所長那裡求情,任枝菱早就被開了。】
aka-來自遠方-法師:【……我就說怎麼任枝菱這個工作一直辭不掉,合著原因在這呢。】
尹連桃無力:【……葉哥你和她的回答一樣。】
尹連桃:【不過我懷疑一件事。】
【他爸的控制欲這麼強……按理說任枝菱連續又是考去國外,又是進了其他研究所,簡直都把要脫離控制寫在臉上了,那她爸早應該受不了了,怎麼會這次才反應這麼大?】她微不可見地瞥了一眼任枝菱的方向,【會不會那個基因,就是他留下來的?】
這個推論很有可能性,大家都紛紛交換了個眼神,點了點頭。
如果任枝菱的基因是造成劉一出現的關鍵,那麼那個把她基因留下來的人一定和劉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符研東腦洞大開猜測道:【會不會任枝菱本來就是一個複製人啊?是她爸製造出來的,所以劉一拿到的並不是任枝菱的基因,而是那段源基因。】
寧曉:【複製人的話瞞得過她媽?】
魯長風:【任枝菱之前不都說了她爸她媽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這兩人顯然是統一戰線上的。】
這倒也是,這麼一看的話,任枝菱父母在她的基因流傳到五百年後這個時間上的嫌疑基本上是等同的。
任枝菱成長環境不好,肉眼可見的也和自己父母關係不好,開了房間大門之後,探索隊員們坐在客廳沙發上都互通完了之前發生的事件信息,那個在任枝菱口中來「唱白臉」的母親還沒有進門。
兩人站在房門口,任枝菱牢牢擋住身後的探索隊員們,一副並不打算讓人進門的架勢,語氣也一下子就從之前的雀躍變成了冷靜:「你來幹什麼?」
大家的耳朵紛紛豎了起來。
「我來看看你。」門口響起來的是一個非常柔和的女聲。
有別於大家概念里對於任枝菱母親的想象,這聲音溫和的出奇。
如果沒有之前任枝菱那句「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話,大概所有人聽見這個柔和的聲音和任枝菱冷冰冰的語氣之後,都會對任枝菱的態度產生出些許的不滿。
寧曉壓低聲音,用氣音說道:「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他還以為任枝菱母親得是個任枝菱的加強plus版,開口時撲面而來帶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讓人會想起一些冰冷的金屬器械或者醫院的消毒水味道之類的。
這也不能怪他,在為數不多任枝菱的心情肉眼可見不佳,或者是提起了本職工作相關的時候,她的聲音就帶著這種特質。
一種會讓人一下子感覺她是一位「冷靜而冷漠的科學家」的聲音。
只不過這種聲音很快會被她身上的親和力沖淡,反而會被認為是一種她作為研究者專業性的表現。
沒想到她母親的聲音會這麼柔和。
白燼述抬頭瞥了他一眼,輕聲開口:「遺傳。」
如果任枝菱真的出生在一個父親控制欲極強,母親又是一個冷漠研究者的家庭中,她不可能成長出親和力那麼強的性格。
但現在一看她母親的這個性格,這就不奇怪了。
果然是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家庭構成。
「嗯,那你現在看完了,慢走不送吧。」任枝菱站在門內,絲毫不知道身後的探索隊員們在短短十幾秒鐘內就已經把她的家庭環境給分析了一通,她雙手抱胸,一點沒有想要把人迎進來的樣子,眼看著就打算關門。
「你怎麼這麼說話,」那個柔和的女聲傷心道,「菱菱我聽說你前幾天去國外交流的時候差點被襲擊波及到,有沒有受傷啊?早知道那個會議那麼危險,我就不讓你去了。」
「沒缺胳膊沒少腿,你不讓我去我也去,」任枝菱敷衍道,「看見了吧,我全須全尾,您請回。」
「我特地請了假,」門口的那個女聲像是沒有聽出任枝菱話中都快要溢出來的拒絕似的,繼續柔聲道,「菱菱我記得你這裡有個房間是特地給媽媽留的,你在國外肯定被嚇到了,我陪你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她話里話外雖然語氣柔和,聽起來輕柔的像是在哄小孩,但卻沒有一點徵求意見的意思,而是直接自顧自就敲定了主意。
「不歡迎,」任枝菱顯然是有豐富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拖長音調直截了當拒絕道,「這幾天有人留宿,你沒地方住。」
「有人在?」那個女聲驚訝道,「菱菱你的同事嗎?」
「我朋友,」任枝菱往左一步,擋住了她往裡望的視線,「你不是知道嗎?我早辭職了。」
「菱菱你還在和爸爸鬧矛盾嗎?」女聲輕輕吐了一口氣,「你不做研究的話還能做什麼,你從小就是這方面的天才,你做不了其他工作的。」
「你看你這幾天一直在換工作,又是在所里跟同事們說要去做寵物博主,又是在市三小門口擺攤被人遇見的,這隻能說明你不適合做其他工作,你只適合做研究,別鬧彆扭了。」
這話一出,還在坐在客廳的探索隊員們明顯感覺任枝菱身上的氣場一下子就「騰」地冒了起來,語氣也沖了不少:「你這不是知道我這幾天在幹什麼嗎?」
「你是被你這些朋友影響了吧?」女聲依舊柔和,聽起來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是不是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騙你,讓你跟著他們一起胡鬧的?」
坐在客廳沒出聲的探索隊員們越聽越奇怪。
任枝菱母親說的話,每句聽起來都像是向著任枝菱,但是怎麼聽怎麼奇怪。
有種非常微妙的違和感。
【不對吧?】最終,許子塵率先在臨時群聊中發道,【任枝菱她母親,為什麼這麼肯定她就是做科學家的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彈幕上面的投資者們紛紛反應過來了:
【我靠,對啊,為什麼她媽張嘴閉嘴都是任枝菱就是做研究的料。】
【我之前還一直覺得說不定是因為這夫妻倆控制欲都一樣重,但是許π哥這麼一說,真的不對勁啊?】
【就算任枝菱是什麼科研世家出身,她媽為什麼會這麼肯定,說她做不了其他工作的?】
【那個什麼基因,我現在越看越覺得鐵定和她父母有關係。】
【而且看她媽那個語氣,簡直就篤定到了一種恐怖的地步,她怎麼肯定任枝菱只能做研究的啊?還是從小就篤定。】
【這不就跟洗腦似的嗎?從小跟你說你就是干研究的料,你做不了別的,你只能做研究,只能聽我們的話……】
【任枝菱從小到大在項目開始之前,不會人生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吧?】
【嘶……你們這麼一說,我感覺她從小成長的環境還挺可怕的……】
房間門口,任枝菱逐漸失去耐心,最終雙手環胸,語氣冷淡道:「沒有,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既然你來看我,那現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說完這句話,她不等門外的人反應,就轉身關上大門,「呼」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被氣得不輕似的翻了個白眼。
「我把她打發走了,我們趕在下午之前離開就行。你們……這在幹什麼?」任枝菱調整好心情轉頭,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一群人紛紛都對著手腕上的智能手錶點來點去。
「任枝菱。」出乎意料的是,聽見她的聲音,許子塵嚴肅地抬起頭,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在?」任枝菱不明所以地解釋道,「怎麼了嗎?我媽就那樣你們別生氣,她小時候覺得分數比我低的人是不三不四,大了覺得學歷不如我的人是不三不四,現在覺得不在研究所里工作的人就是不三不四,你們把她說的話當空氣就好。」
「不是,我們沒人生氣啊,我們是注意到了一個問題,」尹連桃抬眼看了一眼許子塵,斟酌著詞句開口道,「就是……你有沒有懷疑過一個問題啊?」
「什麼?」任枝菱面色奇怪。
「會不會……劉一併不是第一個回來的未來人?」
「你應該也能感覺到,你父母的控制欲很不正常,所以為什麼他們會怎麼篤定你以後是做科學家的?」許子塵摸了摸下巴,抬眼看向任枝菱,「既然你是未來世界毀滅的關鍵人物,那有沒有可能,在你曾經出生之前或者出生不久,他們就被未來人透露了十幾年後的訊息,得知了你今後會做出的成就。」
「所以他們才能那麼篤定,你只能做科學家,而不可能進入其他行業?」
任枝菱微微皺起眉。
「還有你父親的控制欲,有點太特定偏向某個方面了,你說他覺得人人都應該按他安排的方向走,但是他似乎只是對於一些特定的結果控制欲很強。一般來說控制欲強的人不應該是要管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嗎?為什麼你父親的控制欲具象化體現在考什麼大學的博士,進入什麼研究組,研究什麼項目上?」符研東雙手交握,看上去神色誠懇。
「你們的意思是說……」任枝菱緩緩咬了一下下嘴唇,「五百年後變成這樣,很有可能是因為這些學校和研究所,才是我一開始應該走向的未來。只不過我早在一無所知的時候,就已經掙脫過這些既定的事件,引導著未來走向了一個不可控的走向?」
「不一定,只是猜測,」許子塵攤攤手,「再說了既然出現了未來人,那五百年後出現災難這個事件,就一定是在未來人出現之前就既定發生的。所以不管你之前做不做這些選擇,五百年後天空陷落導致未來人解決無門只好穿越到五百年前,試圖通過影響過去來改變未來這個事實不會變,你的選擇改變充其量只是會像是這次改行一樣,改變除了災難以外的其他事件而已。」
他頓了一下:「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想要找到為什麼你的改變才會引起蝴蝶效應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最好查一下你出生那段時間,在你父母身上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殊的事件。或者是盡量看能否從今天的劉一嘴中套出話來,不過如果劉一生活在信息繭房裡,他也不一定知道就是了。」
「……好,讓我想想這個要怎麼查,」任枝菱皺著眉思考了半晌,最終轉身用貓眼朝著門外望了一眼,從門口的衣架上面取下來一件風衣披在身上,看了一眼時間,「我現在先去大概收拾一下行李,把隨身需要帶的東西理出來,放到你們的酒店房間里去,今天下午我就不回來了。」
如果她爸的控制欲真的是因為自己脫離了他所知的未來軌道的話,那之前的考上其他大學和入職其他研究所只能算是小幅度的變動,而直接改行不做研究就等於大幅度的脫軌,也怪不得他會接受不了。
任枝菱找出來那個鐳射的墨綠色行李箱,去房間裡面收拾行李了,她本來就剛從國外回來不久,行李收拾的也非常迅速,不出十幾分鐘就已經整理好了東西,一行人在確定任枝菱的母親已經離開之後,就拉著行李走出了小區,把任枝菱的行李箱放倒了尹連桃的酒店房間中。
「雖然說要做保安,呃……」坐在酒店休息區中,任枝菱摸摸頭,頗為心虛道,「但是這個工作似乎和自媒體賣烤腸都不一樣,是需要應聘的?」
「首先是不是應該……嗯……找到一個招保安的地方?求職軟體可以嗎?有什麼要求嗎?」她把求知的眼神投向葉甸。
而葉甸,果然也不出她所料地熟練開口道:「看你想要找什麼樣的崗位了,保安分為很多類的。」
「一般來說,大部分人理想的保安實際上是錢多事少,上下班都在寫字樓大廈裡面,三班或者兩班倒的保安類型,」他看著任枝菱一陣猛點頭,繼續開口道,「這種一般上班地點就是在監控室里,有空調,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少,一般情況下只用看監控,下班時間檢查公司門鎖,五險一金齊全,工資基本上不會低於當地正常水平,是所有人夢中情崗。」
看著任枝菱點頭如搗蒜,白燼述一個大喘氣,無情開口道,「所以條件這麼好,這種你就別想了,這類崗位不會出現在招聘軟體上,沒有關係的話你也不知道這類崗位招人。」
「而且這類崗位屬於消防控制崗,需要身份信息考證,你來不及了,沒時間。」
任枝菱:「……好的,那有其他類型嗎?普遍的好找點的?」
「普遍點的,停車場保安吧,」白燼述抬了抬下巴,示意所有人看向酒店門口的停車桿,「這種優點是好找,一般情況下兩班倒,錢不算多但也不會太少,主要按停車場的地理位置而定,繁華一點的停車場,保安的工資也更高。」
「缺點是沒有空調,而且辦公室只有那小小一點,還不方便開小差,因為時時刻刻都需要給出入車輛抬桿收費。」
任枝菱眼中似有意動:「也還好吧,我選個比較偏僻一點的停車場不就行,今天先試上班一天。」
「哦,這類保安需要會開車或者需要熟練倒車技巧,」白燼述無情補充,「因為部分情況下停車場保安需要給來往車輛指揮倒車,不會開車的話沒法指揮司機,有些會要求保安自己會開車以方便給車主挪車。」
「沒有身份證考駕照的話無法上崗。」
「那算了,」任枝菱眼中的光瞬間消失,「我不會開車,我連駕照都還沒學。」
「招的最多的還有一些是倉庫保安,」白燼述摸了摸下巴,打量了一下任枝菱的體格,「不過除了一些偏僻的倉管的話,大部分倉管有時候還需要幫忙卸貨,清點貨物清單,也不算輕鬆,而且有體力要求。」
「那我不行,」任枝菱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我大學體測跑完八百米就死操場上了,是典型的體育廢物,體能比不過四分之一只鵝。」
探索隊員們:……
任枝菱對自己的形容還蠻形象的。
「葉老闆,」一連發現好幾個工作都無法勝任,任枝菱摸摸鼻尖,主動提問道,「那小區保安怎麼樣啊?我感覺小區保安是最多的。」
「小區保安?分兩類,」白燼述瞥了她一眼,開口道,「一種是站崗的保安,一般只有中高檔小區才會配備,工資很高,五險一金也就沒有問題,需要在小區外面穿統一的制服站著,基本三班倒,上班就是站崗,站一小時歇十分鐘,你這個體能肯定完蛋。」
「而且除了累之外,這類保安都有身高要求,部分崗位還有性別要求。「
他視線掃過任枝菱的頭頂,憐憫道:「而且一般來說,這類崗位的身高要求都是一米八以上,偶爾放寬一點條件也是一米七五,還要形象氣質佳,派出所用身份證開具無犯罪記錄。」
一米六的任枝菱:感覺自己受到攻擊。
「那沒事了。」她期待地看向葉甸,「還有一種呢葉老闆?」
「還有一種?也是監控室類的,不過比寫字樓的條件差些,」白燼述敲敲桌面,「這種需要巡邏,每天早晚打掃打掃小區衛生什麼的。」
任枝菱:「誒這種不錯!」
白燼述皺起眉頭挑剔道:「但是一般來說這種崗位都不招人,而且上崗需要身份證。」
「那個……」任枝菱舉手,「葉老闆我有個問題。」
「說。」白燼述簡短道。
「就是……」任枝菱非常不解,「為什麼葉老闆你總是強調上崗需要身份證啊?」
「這個東西……」她語氣很困惑,「難道不是人人都有的嗎?」
現代社會,誰沒有身份證啊?
好問題。
酒店休息區一時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良久,葉甸的聲音幽幽響起,怨念很深:「因為我沒有。」
「我是黑戶。」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