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眼

早晨再度來臨，日月更替意味著昨天已成了往事。

原本格外寧靜的別墅一去不復返，大門外已經堆滿了人，如果你不曾了解緣由，大概會誤以為這裡是一個市集吧。

皮衣少女早已帶著花錢的雇傭兵守在了大院處，陸陸續續還有青年劍客以及萱兒小鬼。

一時間氣氛拔劍弩張。

「那傢伙還是那般不靠譜。」皮衣少女望著外面各方勢力喃喃道。

不應該呀，按照這瘋子的脾氣，被人一大早吵醒，理論上會直接跳起來發發起床氣才對，今日卻連屁都不放一個，不對勁。

「小鬼，把你瘋子哥拖下來。」萱兒對小鬼說道。

小鬼受到指令，立馬笑嘻嘻的跑去尋找熟睡中的瘋子，多少有些公報私仇的意思。

沒過多久，小鬼便扯著瘋子的耳朵來到了大院處，這個糟糕的男人，還穿著一件睡衣。

身為師兄的青年劍客便是同情，這一下子形象全毀了，以後該怎麼在這珠海混下去。

瘋子看到院子這麼多人，頭部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心跳加速，緊張感使得手腳都不太聽使喚。

他下意識的掙脫小鬼的手，而後慢慢靠近皮衣少女。

待走到皮衣少女身旁，緊張感方才減緩，而後輕聲的對皮衣少女問道：「杉杉，今日不會又要動武吧？」

衫衫聽罷，踢了一腳瘋子，而後罵道：「你丫的，不靠譜也要分場合吧！每次重要的時刻就出來這麼一個玩意兒，遲早有一天我會被你活活氣死！」

被踢了一腳的瘋子依舊笑著站在杉杉身旁，就像是跟屁蟲，甩也甩不掉。

在場除了大師兄楊隼外，其餘眾人一臉疑惑。

小鬼也曾見過瘋子這副表情，但有些年頭了，那一個雨夜，那個男孩，原來他一直都在。

每個人都有不同面，有時候看著凶神惡煞的人，另一面比誰都要懦弱，有時候看著糯糯弱弱的一個人，另一面比誰都還要剛強。

也許這便是瘋子的另一面吧，可這一面應該很少人會喜歡。

「打開大門吧，讓他們進來。」大師兄說道。

但杉杉不為所動，她並不信任眼前這位青年劍客，他是瘋子的大師兄，又不是她的大師兄。

「這裡是我家！」大師兄看到杉杉不為所動，便提示道。

衫衫瞥了一眼大師兄，便親自去開啟大門，讓外面那群狼進來。

待大門開啟，外面的人爭先恐後擠進大廳內，害怕被別人捷足先登。

好在院子足夠大，瘋子一行人靠在了一個角落，避免了踩踏事故。

半個鐘不到，這間豪宅便被翻了個遍，除了大廳里那兩口棺材以及靈位外，幾乎無一倖免，就連屋頂那兩個雕像都被砸爛。

看到無果的眾人很快便離場，一邊離開一邊罵：「哪個王八散布的消息，從北邊趕到南邊，我容易嗎？別讓老子知道，不然非剁了不可。」

「說不定在那口棺材中。」甚至有人還想著動那兩口棺材。

可奇怪的是，還沒待他們有所行動，這片天地便降下一道黑色雷電，直劈而下，狠狠砸在棺材四周，後來也就沒有人再敢有這想法。

「你不要命啊！你上頭沒警告你不要動不該動的東西嗎？」人群中有一位提示道。

萱兒獃獃的望著方才那道雷電，甚至連她都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如果這道雷電劈向她，有一種感覺，連渣都不會殘留。

大約到下午兩三點，這個宅子只剩下瘋子一行人。

「你不生氣嗎？」如今大廳門已被打開，杉杉指著大廳內兩口棺材突然向大師兄問道。

「他曾說：明鏡何曾歌中染，清濁宜人孤芳賞。孝心在心中便足夠了。」大師兄說道。

老祖宗為世人默默付出，而世人卻如此對待他，其實他們早就料到了。

可有些事還是要做，做事情憑的是本心，而不是計較利益得失。

如果每日都考慮著世俗的種種因果，那麼你很多事情都將一事無成，那樣的你，並不會開心，因為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

「你父母？」杉杉問道。

「不是我父母，卻與父母無異，他們是我的老祖，我留著他們的血液。」大師兄回答道。

「最起碼是親人，不是嗎？我連親人都沒有，自懂事開始，就被人當成剋星，最後還是那傻瓜讓我有勇氣去面對這個世界，他曾說過，活著真好。」杉杉望著那個熟悉的瘋子，說道。

其實我們都不會成為最倒霉的倒霉蛋，因為，總會有人比我們活得更慘。

面對這個世界，我們需要更多的掙扎，因為自己已經夠糟糕了，我們不能讓後代活得比自己更糟糕，不是嗎？

「老闆，安排一下接下來的工作。」杉杉突然溫柔了起來，說道。

她知道，他只是性格變了，記憶並沒有丟棄，他想做的事情依舊渴望。

「出發天眼，這個世界真正的大人物此時都在那裡，方才只是蝦米盛宴。」瘋子說道。

「天眼嗎？」大師兄說道。

要說那個地方，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能夠比他更熟悉。

因為他的那兩位老祖宗基本每一天都會前往那個地方坐上一陣子，有時候一坐便是一天，也許他們之間有一些故事吧，二老居住在這荒無人煙的鬼地方，大概也是它的緣故。

本來就沒有朋友的大師兄，離開了老祖宗，變得更加孤單，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就只認識瘋子了。

平日了，他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每日就那麼幾件事情一日復一日的做著，吃飯，睡覺，聽老祖宗傳授學識，練劍。

當然，老祖宗很喜歡下棋，可對於下棋，他真的一竅不通，甚至還有所抗拒。

好在老祖宗也是個講道理的人，只是安慰的說了一句：「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便不再強求。

人們總說，隔輩之間會存在間隔，世人稱之為代溝，可與他們相處，更多的像是同輩的朋友，甚至知心朋友。

也許隔了太多代，早已超越了世人的理解。

「走吧，我帶你們去天眼面。」大師兄說道，便帶頭走了出去。

其實這天眼並不遠，就在這棟宅子身後不足一公里處，所以並不需要準備什麼。

隨著眾人逐漸靠近天眼，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周圍的溫度在一步步下降。

本應該是夏季的狂歡，在這裡，卻只剩無盡的冰封。

雪兒嘩啦啦的下個不停，時不時還有著風暴來臨，對路上的行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大師兄，你好歹提前告知一下，這鬼天氣，豈是凡人之軀所能承受得了的？」小鬼哆嗦著前行，還不忘埋怨道。

大師兄終於體會到了當初瘋子的感受，一路上沒少被罵，可能因為此時瘋子狀態的不對勁，便大發慈悲放過了他，可槍口卻瞄準了自己。

不得不說大師兄的脾氣屬實好，一路上都不還嘴，還默默解釋著，只不過他這個話題終結者吐出來的話，多少有些許氣人。

感情他與瘋子是一脈傳承的呀！

只不過瘋子還有著另一種人格，話癆與暴躁是那一個人格的最佳代名詞。

大師兄撓了撓頭，一臉無辜的說道：「我感覺這天氣沒有毛病呀。」

為了自證清白，還掀起了袖子，抓動了一下衣襟。

一時間讓眾人無言以對。

不得不說，這傢伙的身體屬實能抗，不愧是隱居深山的世家子弟。

「不要你覺得，能不能多聽聽女孩子的建議，難怪你至今還維持著單身的狀態！」瘋子突然插了一嘴，對大師兄教訓道。

上一秒摸著他頭肩並著肩並排而行的杉杉，下一秒卻直接用肘子對準他的肚子用力的頂了一下。

而後罵道：「你個死瘋子，老娘的豆腐都敢吃？咋滴，想用老闆的身份進行潛規則？」

這時候眾人才反應過來，這傢伙又回來了。

一條單身狗教另一條單身狗做只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也就瘋子有這等臉皮。

重點還趁機揩油！

「瘋子，你老婆還要不要啦！」小鬼立馬打抱不平，喊道。

大師兄舒了一口氣，矛頭終於從他身上轉移了出去，他又能夠在一旁靜靜地當一個美男子了。

瘋子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方才不是對方硬要跟他稱兄道弟肩並肩前行的嗎？

怎麼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助人為樂，難道我有錯嗎？

再說了，要揩油我也揩萱兒呀，你們這些小屁孩，還自以為是天仙不成？

當然啦，為了狗命能夠繼續呆在這世間，這些話斷然不可說出口。

他一臉鄙夷的看著小鬼與杉杉，眼神一觸碰到萱兒那，便又是另一副表情，更像一條舔狗。

眾人哪會看不懂他的眼神，小鬼與杉杉也發現自己被冒犯了，追著瘋子就是一頓毒打。

痛得瘋子嗷嗷直叫，最後還得依靠萱兒替他解圍，方才能夠苟且於這世間。

這支隊伍只有五人，兩男三女，再加上輕裝上陣，所以很快便到達了天眼處。

天眼，地形呈現山谷狀，四周高中間低。

如今瘋子他們就站在高處，不過並未著急往下方探索。

從這個位置往下觀望谷底，可謂一清二楚，他們打算再觀察觀察周圍的狀況。

你以為這便是天眼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真正意義上，只有這個谷底最中央那一個形狀如同眼睛的大湖，才能稱之為天眼。

它之所以被稱為天眼，不僅僅是外貌。

人們可以通過它，看到海底這個斑斕的世界，許多隻存在於深海的生物都會在此遊動上幾番，它充滿了大自然的力量。

如果非要找出相似之地，那便只剩迪娜拉山脈腳下那個被世人稱之為「地球之眼」的地方。

可後者依舊無法與前者相提並論，無論是規模上亦或者景觀上。

如果再細心一點，你會發現，此處與外面形成了鮮明對比，風雪無法侵蝕這一片地域，使得其中的奧秘更令人垂涎。

仔細聽：

小鮑魚「」嗡翁」叫。

黑背鯤「」沙沙沙」叫。

駝背鱒「」咚咚咚」叫。

海馬「呼嚕，呼嚕」叫。

魴魚「哇哇」聲叫個不停

…………

各種海洋生物為這天眼增添了不一樣的色彩。

「我喜歡這裡。」萱兒突然說道。

瘋子也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又有誰能夠抗拒這一片風水寶地呢？

這一刻，使得五人都放鬆了起來，原本的疲憊感一下子消失殆盡。

「下面有人。」瘋子突然說道，隨後揮了揮手，示意注意隱蔽。

這個山谷並不算太過龐大，高處與谷底相差也不過十來米。

因此，五人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害怕下方聽到這邊的動靜。

天眼旁站立著十人，各自佔據著一個方位，一時間竟包圍住了這天眼。

他們盤坐著，似乎在等待什麼。

其中，有一人身穿龍袍，後背插著一根旗子，旗子上刻著一個大大的人字。-

那個男人眉目微微上翹，一副詭異的笑容時刻掛在臉上，眼神炯炯有神。

他盤坐在正中央，另外九人都與其拉開了很遠的距離，沒有人願意靠近他。

有一人渾身布滿鱗片，兩個大腦袋，腦袋同樣避免不了龍鱗的侵蝕，這兩個大腦袋並不是人頭，而是只存在於傳說的龍頭！猙獰的外表令他格外耀眼。

有一人滿臉的傷疤，有刀疤，有槍疤，各色各樣，這是一名中年男子，渾身肌肉，安全感爆棚，身上穿著著軍服，看肩上的圖案，軍銜並不低。

有一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腐蝕的味道，在其身後綁著一口青銅棺材，在他身旁，還殘留著棺材拖動的痕迹。

他的全身早已腐爛，雖沒看到骨頭，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肉體已經異於常人，看起來容易讓人反胃，這應該便是腐屍了吧。

有一人看起來最為年輕，手中握著一把摺疊紙扇，時不時扇動一下，再搭配上一件潮流的T桖，倒是有種明星的既視感。

…………

「想不到人皇一脈也渾這趟渾水，看來你們真的落魄了。」腐屍說道。

人皇笑了一笑，道：「先輩無能，我們作為後輩的，總需要努力一把。」

「快開始了，各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握著紙扇的男子望了一眼天色，而後說道。

緊接著，便看到該男子從懷中掏出了一瓶藥水，接著倒進天眼，最後便閉上眼睛默念了一段古老的咒語，眾人也隨之做著同樣的事，念著同樣的咒語。

黑夜總是如此的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