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

心情和感悟（爍哈婭視角）：都很奇怪，大腦袋同族盯著我大呼小叫，但感覺....並不累贅。

他好吃；他講的，也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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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迎面，宛若擁有生命的實體黑暗湧現於少主左爪心裡。

不斷向附近空間蔓延的同時，它也不停縈繞在艾雷塔茲側邊，輕聲低鳴著挑弄心弦的空靈囈語。

紅龍一如既往沒理睬這所謂「黑暗虛空的意志」，待吟誦完咒語、加以操控凝結成一根漆黑錐刺后，艾雷塔茲立刻瞄準「雅麗姨婆」把它射了出去。

暗影領域，1環咒法系[暗影箭]。

此時的「雅麗姨婆」剛開始照計劃銷毀最後一枚龍蛋，一邊飛行一邊把枯手置在蛋殼表面，啟動3環死靈系法術[吸血鬼之觸]吸取著蛋內雛龍的生命。

「啊啊啊！！」

回神不及，只見黑色的箭矢從後方呼嘯而來，刺穿過那條施法手臂的同時疾速溶解，使得「黑水」趁機鑽入血肉開始進一步侵蝕傷口。

劇烈的暗蝕疼痛雜糅虛空低語彙聚成一團，令「雅麗姨婆」寥寥的鬥志一下子跌入谷底，放聲嚎慟響徹雲霄。

好似放在火爐旁的冰塊，其[法師之手]也隨之迅速油盡燈枯，不一會龍蛋便穿透它垂直掉了下去。

兩種後天開發的類法術？可就算是這樣，幼龍的施法能力頂天了都只能視作初出茅廬的新人術士水平，0環戲法或1環法術在一頭牛犢子手中威力怎會有如此程度？！

「詛咒你！死畜生，走著瞧！」

這遠遠超乎鬼婆們的預料，緊隨著「雅麗姨婆」倉皇撤退，「腐爪梅可」離開前最後佔據一席口頭之快，抬手向下方龍蛋再度釋放出了必定會命中目標的[魔法飛彈]。

聞到小勝的前奏，少主提前將全部靈魂殘片所蘊含的靈魂力量燼燃，讓自身飛行速度短暫提升數倍。

保持身體平衡俯衝而下、兩邊龍翼來回划濺海浪，得力於一只胳膊挽過去招架住[魔法飛彈]承受了一陣輕微的痛感，懷裡蛋寶寶安然無恙。

太好了....雖然裡面雛龍的氣息微弱了許多，但好歹沒事！姑且......

如果事到如今還不干預，龍寶寶遲早也會力竭而亡在蛋里，眼下唯有藉助外力提前破殼，拿雛龍到外面來進行餵食調養才能相對保障其存活率。

然而要想達成這個目的，前提是得先驅逐那股陰魂不散的影響力。

事已至此，艾雷塔茲決定不妨大膽假設一下，假設糾纏著焠魂廳子代的厄運真與家族契約相關。

然後由此從客觀角度出發：契約一般只對雇約方和受約方具有約束力。

而少主早已確認清楚，自己並沒有得到來自家族契約的收益，所以在契約體系中自然算作第三方，干涉契約不會迫使受約者付出任何代價....

....但不能否定契約存在漏洞的可能性，魔鬼就經常利用這類手段謀獲暴利；可事已至此，只能祈求那位簽訂契約的初代受約者不是滿腦子肌肉了。

不過拋開這些先不管，甩開在以太邊境里大概率仍監視著自己的鬼婆集會再說！

....

即將抵達海對岸，感受到從紅龍蛋內傳來一連串微弱的小動靜，少主低頭瞄過一眼，舉起另一隻前爪撫摸蛋殼，用這個世界的龍語安慰道：

「別畏懼，有兄長在，你一定會沒事的。」不論前世今生，

親情羈絆在艾雷塔茲心裡的重視程度都能夠匹敵對物質的貪戀。

登陸的海岸跟焠魂廳的領土差不多荒蕪，只不過至少地上長有稀稀疏疏的枯槁、空氣中也沒有硫磺味，這表明自己的確遠離了那塊島嶼。

隱隱約約，向北方跨過一片平原可以望見一葉繁茂森林的蔥翠，往東南邊爬上一嶂山巒則能夠捕捉到一抹巨大城堡的殘影。

根據傳承信息判斷，這兩個地方分別是柱冕森林和凱圖爾堡。

而夾在兩者之間且比較靠近柱冕森林的位置，也就是東北方向，可以相對清晰的看到一帶建築群落。

相較於另外兩地，艾雷塔茲對這個地方更加熟悉：

人類王國莫勒蒙。

但此刻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

確認附近沒有危險潛藏，少主趴下把龍蛋放在了熱乎的前臂之間，抓緊時間步入半冥想狀態進行休憩，要快點為接下來的搏鬥養精蓄銳一番。

能在整個紅龍家族裡流傳幾千年、乃至扭曲他們混亂天性的契約斷定來頭不小，雇約者不僅非同草芥，甚至有可能是類神那樣的存在。

因而一旦開始后務必速戰速決，否則招致雇約者注意的話，事情就屬實鬧太大了......

年幼肉體固然多多少少限制了靈魂的強度，但對付施加在雛龍身上的契約影響力應該足夠。

半個鐘頭的時間匆匆跑過，推測時機成熟少主便睜開眼睛恢復了清醒。

低頭深深吸上一口氣朝龍蛋噴吐出火焰預熱好裡面龍寶寶的體溫，防止一會早產的雛龍暴露到外界中著涼。

「呼～來吧。」

找到合適的位置，艾雷捧起龍蛋放到嘴邊盡量控制力道小心咬下，龍牙遠比龍蛋堅硬，所以蛋殼表面很快被戳出了幾個小孔。

淺嘗輒止，咬太深的話很容易傷到龍寶寶，畢竟現在自己的牙齒對龍蛋而言確實有點大了。

受[吸血鬼之觸]攻擊，包裹著雛龍的無色蛋液幾乎乾涸，通過孔洞僅流出零星幾滴；感知到重大威脅，雛龍也因此掙扎的愈加猛烈。

「*小呼嚕聲打轉*，別怕，不要向恐懼屈服，兄長會輕輕的。」

緊接著一邊用兩根指沿著小孔慢慢剝離掉蛋殼，艾雷塔茲一邊湊近接連安慰道。

直至洞擴大到能讓雛龍的腦袋鑽出來，紅龍才停下了手頭動作，全神貫注準備迎接即將侵襲過來的影響力。

與此同時，意識早已清醒的龍寶寶開始輾轉反側，發出微小的「嗷嗷」聲嘗試呼喚監護者，並本能性將頭顱扭到光源那邊、努力半睜開眼睛探了出來。

這副相貌特徵具備紅龍典型傲視群雄的氣質，不過稍缺少點尖厲，取而代之是一縷其他種族甚至其他龍類都無法品味到的靈動。

紅龍年齡越大眼睛顏色就越淡，銜接雛龍的暗紅色瞳眸，少主第一眼便結束了判斷：

雌性，是妹妹。

當妹妹這對龍瞳充盈貪婪的向這個世界覬覦的一剎那，契約影響力終究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張牙舞爪著就想掠奪走屬於她的生命。

然而還未碰觸到目標，半路上就被艾雷塔茲如鐵壁般堅韌的靈魂阻斷了，雙方啥也沒說瞬間扭打成一團。

久而久之，少主靈魂上的戰損反饋回肉體，導致他對外整條龍所展露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憔悴。

相互鬥毆時產生的精神震蕩一波接著一波，位於夾縫處的妹妹受殃及，不可避免感到暈眩眼花。

萬幸的是，針對新生雛龍的契約影響力在艾雷塔茲瘋狂進攻下沒撐多久，被狠狠撕碎成無數片后，最終消散在了周圍的介質里。

「【爍哈婭·莫格連妮·卡達琳娜·坦塞爾·艾雷塔茲·埃里克·扎克魯易斯·菲亞·帕爾洛伽·逐顱者】....咳咳......」

整場戰鬥下來持續時間僅花費10秒左右，紅龍傳承這才緊隨其後開始往妹妹的腦海里灌注，讓她跟著勝利呼高聲喊出了自己的龍之真名。

可也許是早產、榨乾精神力接受傳承以及先前一連串劇烈折騰的緣故，爍哈婭強行喊到最後忍不住咳吐出一攤鮮血，頭顱也垂軟在了蛋殼表面。

「太好了，活下來了。」

「爍哈婭....」看著現在奄奄一息、連啃食蛋殼都無法做到的妹妹，艾雷氣喘吁吁之餘不禁將她的名字呢喃而出，14年來壓抑的情緒和執迷親情的慾望在這一刻徹底喪失掌控：

「....我的妹妹，我們從出生開始就面臨著死亡的災厄，似乎整個世界都在期盼我們的覆滅....但爍哈婭，你絕對不會如他們所願！」

抽離出一小部分自己的靈魂精華集中到左爪一指上凝結成一粒實體，少主另一隻爪子撐開了妹妹的嘴巴，把它送進去的同時再低頭嘴對口鼻，輕輕噴吐出生命之火蔓延至五臟六腑。

一系列步驟下來，不止爍哈婭靈魂與肉體的種種損傷蕩然無存，活力也提升回了正常水準。

如此，小母龍自然有足夠的力量按正常流程啃食蛋殼了，咀嚼過程中還時不時抬頭五味雜陳的看著艾雷塔茲。

這條稱呼自己為「妹妹」的同族所說的語言小傢伙都能聽懂，唯獨不理解，畢竟紅龍傳承的價值觀中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利他思維。

單單吃蛋殼是不夠的，雛龍要想順利進入第一次「沉睡」，必須還得用其他食物填飽肚子。

排除回焠魂廳這個選項，周圍大片區域都是不毛之地，前往遠方尋找獵物的話，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就是去送兩套極品材料。

而龍的胃是一台萬能熔爐，不論是無機物還是有機物放裡面都可以被正常消化果脯。

就是說，理論上挖腳邊的枯草和土石餵給爍哈婭也行得通。

「「沒錯，全塞進去！弱小的可憐蟲必須明白什麼叫做臣服！」」

「可....她是妹妹，我們都是紅龍，我們強大，我們威嚴凜肅。」

「呃啊啊啊....*痛苦的嚎叫*！來吧爍哈婭！我的妹妹，啃食我的血肉！就算你被不負責任的帶到這個世界上，也能充滿驕傲的活下去！因為從今往後我會養育你，給你帶來生命和希望！」

親眼看著對方將右小臂上一塊鱗片表皮硬生生扒下，然後遞給自己血淋淋正不斷抽搐的筋肉，令爍哈婭尚未捂熱的價值觀大受震撼。

皺著眉頭一番絞盡腦汁后，她勉強得出了自認為合理的結論：

「w..ux*ve..@th..ir.a#s...vi..m*（龍語：你是我的珍寶）。」

即便口齒的「嗷嗷」聲極其含糊，但爍哈婭熠熠生輝的眼神卻堅定如金。

凡世很多親屬之間的稱謂對紅龍而言都太過於陌生，他們對待同類的態度一般只有「對我沒什麼好處」和「對我有好處」兩種區別。

「對我沒什麼好處」普遍常見，雙方輕則冷眼干瞪各回各家，重則搶巢劫財殺身。

不管兩者是什麼關係都如此，只要一方認為另一方的力量太弱不配擁有生命或麾下寶藏，那麼強者接管弱者的一切就合情合理。

「對我有好處」屈指可數，不過歷史上有過一個著名的案例：

另一片主物質位面，誕生自托瑞爾世界，費倫大陸的古紅龍「惡魔心」阿莎德隆早年因為配偶被殺，一怒之下連同大量非參與者深葬大地。

要知道，紅龍絕非吟遊詩人口中的「滿腦子肌肉」，他們都十分善於權衡利弊，所以基本上不會為配偶戰鬥，去白吃哪怕一點點虧。

反觀阿莎德隆，在為配偶復仇的過程中她遭受嚴重打擊，以至於心臟重創無法恢復，後來歷經了難以想象的煎熬才勉強穩定住這個傷口。

沒有人知道「惡魔心」和她那位死去配偶之間有怎樣的過往，但就這些「反紅龍」行為而言，足以證明那位配偶在阿莎德隆心目中是一個典型的「對我有好處」案例。

從那之後，某些龍類學者甚至推翻了「紅龍殘忍無情」這類為學術界公認的固有認知，並提出「紅龍對待他人的情感要麼沒有，要麼像看待財富一樣趨近於無限」等此類假說。

可倘若感情這種東西真能被冰冷的理論定義、被各種外在表象所衡量，那麼恐怕人世間也不會再令人著迷了。

聽罷，因口齒太含糊沒聽懂，少主一言不發，只是注視著爍哈婭轉移了大量注意力、在不經意間越看越入迷。

不知道小傢伙什麼情況，啃咬動作歇斯底里輕柔到叫銀龍都自愧不如，但血肉分離的痛楚仍舊實實在在，單論痛覺上紅龍更希望她能快刀斬亂麻。

可總體來說，艾雷塔茲享受著這個過程，不是他有受虐傾向，而是因為心底愧疚得到些許彌補覺得滿足，現在唯一的妹妹能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肚子填飽，看著對方大面積深陷的小臂，爍哈婭砸吧著嘴不禁為這殘缺深感不知如何是好，就像是苦惱一枚邊緣破碎了一小塊的金幣。

而接下來少主一輪又一輪噴吐出生命之火，反覆灼燒下右臂剛缺失的血肉慢慢得到了復原。

不過在新鱗片長出來之前，都要重視好這塊禿掉的肌膚。

爍哈婭全程目睹，能療傷的綠色火焰是如此神奇，令她「嗷嗷」興奮的叫出聲，希望兄長再噴出來給自己看看。

「爍哈婭，填飽肚子該睡了.....」換完第六口氣，朝妹妹噴吐出普通火焰保持其舒適體溫后，艾雷塔茲低頭貼近自己的小姐妹：

「....還是說，你想聽一則對睡眠有利的故事？」

興趣點受到偏移，小母龍抬頭呵出個大哈欠后撲騰幾下褶皺的嫩翅膀，並扭動小尾巴作為回應表示有興趣，綠火的事情便一下子被擱置了。

「咳咳，那你仔細聽好。」咬住妹妹的脖子將她拖靠到自己胸前，艾雷塔茲乾咳兩聲清清嗓子，努力打起精神。

一個關子賣下，爍哈婭急躁的敲擊其胸甲：「嗷嗚嗚！」

「從前有一條強壯的小紅龍....」

當故事開始時，龍寶寶方才停下小動作，抬頭盯緊下巴全神貫注起來。

「....正是因為強大，很多下等生物自願匍匐到他的腳邊四處劫掠，為他獻上黃金白銀點綴巢穴，為他擄來婀娜少女解饞充饑....」

「a%...ur$..i.#x（龍語：黃金）！呀嗷嗷嗷！」

聽見黃金和少女爍哈婭非常激動；聯想到那一幅幅畫面，既是舞爪做抓取動作、又是張牙咽唾沫，似乎忘了自己小肚子正鼓鼓的。

「....眷族活動連帶小紅龍邪惡的名聲越來越大，普通民眾聞之色變，而金屬龍和勇士們則想方設法對付他....」

臉色晴天轉陰，但爍哈婭可不怕那群討厭鬼，從鼻子里冒出一朵又一朵小火苗發出戰吼：「嗷嗷嗷！」

「....終於有一天，那幫想除掉小紅龍的傢伙們派出遊盪者，悄咪咪從他寶庫中偷走了一枚金幣，想引誘小紅龍驅使眷族進行追擊，然後趁這個機會全面進攻龍巢消滅赤手空拳的他....」

看著妹妹調動貧乏的面部肌肉扭成一團，少主輕拍小腦袋繼續道：

「....但是敵人完全沒有預料到，小紅龍發現一枚金幣失竊后他竟然獨自沖了出去，在敵方軍團之中飛舞跳躍翻滾燃燒；然而敵眾我寡，小紅龍無時不刻都遭受著圍剿，逐漸遍體鱗傷....」

故事近乎發展到了白熱化階段，爍哈婭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背地裡心弦越拉越緊。

一方面不希望故事裡的主角失敗財寶被敵人奪走，另一方面強烈的代入感又令她驚慌，想叫主人公逃走。

兩種意願相互交纏扭打在一起，總之爍哈婭很期待接下來的劇情走向。

「....突然一道五色神光穿透天穹撲灑到了小紅龍身上，他的創傷藉此快速恢復，原來是龍后提亞馬特親自降下神恩，想賜予他征服萬物的力量....」

「嗷嗷！」

爍哈婭喜出望外，小翅膀連續撲騰表示講的精彩，同時心中的貪慾裹挾著饑渴迅速壯大，開始默默期望哪一天自己也能遇到這般機械降神，隨後徵得目之所及的一切。

「....可等神光治癒好身體后，小紅龍朝天空擺擺爪子，毅然決然反手拒絕了偉大的五色龍神....」

還沒等這份「降神」期許存在多久，它便被情節的再度反轉無情掐滅，爍哈婭很疑惑這是為什麼。

「....之所以小紅龍拒絕接受五色龍神的恩惠，是因為他不願意欠神明任何東西，擔心事成後龍后那5雙深邃的眼睛會窺視屬於他的財富，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小紅龍當初會獨自追擊：小偷要交出他們的小命，而自己的金幣也要靠自己拿回來才夠舒爽.....」

聽到這裡，妹妹恍然大悟，對故事主人公毫不猶豫「戲耍神明」的抉擇暗自欽佩的同時：

「金幣..考...自己....拿肥賴......」爍哈婭漸漸雙眼半閉、腦瓜點點，一邊思考一邊把這句話支支吾吾的重複了一遍。

「....最後，小紅龍不僅成功奪回了他的金幣，還憑藉這份勝利聲名遠揚，受千家萬戶忌憚，以至於連他睡夢中都能隱隱約約欣賞到人們為祈求小紅龍饒恕而編寫的頌歌。」

故事講完，小母龍即刻鳴出一陣滿足的輕「嗷」聲躺倒在了兄長懷裡，陷入進第一次沉睡，跑到了能肆意縱火、血腥交織著銅臭味的美妙世界。

「自己的金幣自己負責」，這條真理被初生的爍哈婭悄悄牢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