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省城落地

人民公園八角亭，黃子瀚打著哈欠看著清晨的湖水，雙手不停撓著昨晚睡覺時被蚊子叮咬小紅點。「城裡的蚊子跟鄉下的一樣凶啊！」沒由來感嘆了一句，再看看四周都是些晨練的大叔大媽，一個個的精神抖擻，自己也該幹活了。起身拎起旁邊帆布包，得找個地方洗把臉！沒錯，昨晚黃子瀚就睡在這八角亭里。至於為什麼不找個賓館住？睡公園他不香嗎？又不收錢！說起來是真不香，蚊子一個賽一個猛，主要是兜里就還剩四百多塊錢，住個賓館怎麼也得三五十，半個月的伙食啊！有錢也不敢這麼造。何況沒錢？再說了，十八歲的棒小伙，被蚊子咬幾個包又死不了，花那冤枉錢幹嘛？

黃子瀚按著公園裡的指路牌，不久便找到了公共廁所，洗手池裡洗了把臉，雙手用力的抹乾臉上的水漬，手又往褲腿上擦乾，轉身往公園大門走去。「今天一定要找到工作了！」黃子瀚站在公園大門口，看著馬路上的車流，默默的給自己打氣。人民公園是首府目前最大的公園，位於首府的市中心，早上來公園晨練的人很多，外面也是車來車往，大概都是趕著去上班。黃子瀚在路邊早餐點，花了一塊錢買了倆肉包，順著往市中心區域的人流，開啟找工作之路！

第一次獨自來到省城，黃子瀚難免有些忐忑。昨天下了班車，之所以會選擇人民公園露宿，就是因為下車時買的那張兩塊錢的地圖顯示，人民公園就在市中心，作為省會城市的市中心應該比較容易找到工作吧？嗯，這個邏輯應該沒錯！只是當黃子瀚逛了一個早上之後，才發現自己的邏輯有些不靠譜，愣是沒發現有合適自己的工作可做。能看到有招聘的，賣衣服、鞋子、奶茶、家用電器的門店，要求都是女士優先。好吧，看來得換個地方試試了。拿出地圖研究了一會，找准方向後，沿著朝陽路往火車站方向走去。

首府的七月，太陽有點毒，走得那個汗流浹背，今晚要是還在公園露宿，沒地洗澡的情況下明天肯定餿了。只是在還沒確定工作的情況下，也不太好隨意找個地方租房子。畢竟實在是找不到工作的情況下，也還有車費下廣東進廠不是？想起下廣東這事，村裡的小夥伴也沒少跟他吹噓，往年一到過年在廣東進廠打工的大部隊都回家后，談論的都是廣東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容易掙錢。年後再回廣東，又能帶上不少還沒下過廣東的夥伴。黃子瀚沒怎麼動心，在上高中的三年裡，每年看著初中一畢業就下廣東的小夥伴，除了皮鞋亮一點，髮型怪一點，頭髮顏色多一點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了。作為村裡這一代學歷最高的人，怎麼都會有點與別人不一樣的想法。所以高考結束在老家呆了兩天，就毅然決然的揣上僅有的五百快錢，踏上了省城的班車。如果你要問為啥不想著上大學？條件它不允許啊。他的高考成績，不說清華北大，一本肯定是妥妥的，奈不住家裡窮，沒錢上個毛線的大學喔。村裡的同齡人初中甚至小學剛畢業就外出打工掙錢補貼家用了，就他還是因為成績好，喜歡讀書，才犟脾氣硬是多上了幾年高中。這年頭，讀書改變命運的理念還沒普及到農村，能認字，會算數，早掙錢才是主流。

頂著太陽走在人行道上，閃著這些念頭的黃子瀚心裡稍稍有些著急，雙眼不停的往路邊的一排排門店上看。忽地一個門店玻璃門上大大的招聘倆字讓他止住了腳步。仔細一看，一張海報就貼在玻璃上，招聘，置業顧問若干，置業經理若干。

條件不限，待遇從優。再抬頭，桂人地產的門頭曾亮有光，透過玻璃看到門店裡靠牆兩側的兩排電腦，裡頭五六個西裝筆挺的人坐在電腦前或是打電話，或是敲著鍵盤，黃子瀚心裡有點激動，這回應該可以進去問問，畢竟招聘上寫著條件不限。不像早上那些，明寫著女士優先，看著都犯怵，哪裡還有膽子進去問？

小心翼翼的推開玻璃門，一股冷風吹得透心涼，還沒開口，門店裡坐在靠門的一個小姐姐就站了起來，柔聲問道

「您好，有什麼能幫到您嗎？」

小姐姐的年紀不大，20歲左右的樣子，瓜子臉，雖然皮膚不是很白，看起來還是蠻漂亮的。

「我看到這裡寫著招聘，就想進來問問還要不要人？」

黃子瀚有些緊張，臉上不知不覺的泛起了紅光，低著頭不敢跟小姐姐對視，畢竟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下幹這種事，沒由來的有點怕怕。

「經理，有人面試」小姐姐朝店裡頭喊了一句，然後又說道

「你到裡面去吧，經理在裡面，他跟你聊」然後指了指門店裡中間隔斷旁邊的門。

「好的，謝謝！」黃子瀚回道，順著她指的方向往里走去。門店不大，靠牆的兩排辦公桌上每邊擺了四台電腦，中間隔斷前面也放著一張辦公桌和一台電腦，隔斷靠牆開了一個門，順著走了進去，看到隔斷後面，地方也不大，就一張長方辦公桌，和幾張靠背椅。長桌裡頭一個女人合上筆記本電腦站了起來。

「你好，我是這裡的經理，是你要面試是吧？請坐。」

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后黃子瀚抬頭道

「我是看到外面寫有招聘，就想進來看看你們這裡還要不要人。」經理看起來三十多歲，一身女士西裝，短髮，膚色也是微黑，給人一種精明強幹的感覺。

「還招的，我這裡現在正缺人手呢。那你自我介紹以下？」

「我叫黃子瀚，崇左天等縣人，今年18歲，高中才畢業，沒有工作過，不知道合不合適您這裡的崗位？」

「喲，這麼小啊？高考成績怎麼樣？不繼續讀大學了？」

「成績還沒出來，不過考得好不好都不重要了，我不打算讀書的。」

「為什麼？既然有機會上大學，不去那多可惜啊？」

「家裡條件不是很好。」

「這樣啊」李雪霞看著眼前有些靦腆的男孩子，身上洗得有些泛白的體恤，背上陳舊的帆布包，就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雖然覺得有些惋惜，要是當初自己能有機會上大學，砸鍋賣鐵都要上的。只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種容易揭人傷疤讓人難看的話題，得及時打住。

「那我簡單跟你說說我們公司的業務吧，我們這主要從事二手房買賣與租賃的，就是賣房子和出租房子，只要你肯學，能吃苦就沒有問題。至於薪資待遇，實習期是三個月，底薪800.轉正之後底薪1200.當然，實習期是不固定的，入職之後只要有業績，就可以馬上轉正。不過，醜化得說在前頭，如果三個月的實習期內沒有業績的話，那不好意思，我們公司就不適合你發展了。當然，你也不用太擔心，只要你肯認真做事，就不會不出業績，外面的那些同事，就沒有一個是完不成的，運氣好一點的入職當月就開單了。除了底薪之外，最重要的收入就是銷售提成了。這也是我們做銷售的最有吸引力的地方，打個比方，如果你一個月的業績有3萬，那你的提成就有百分之20，也就是6000塊的提成。提成呢也不是固定的，業績在3到5萬之間的話提成是百分之25，5到10萬是百分之30，超過10萬，就可以拿到百分之40.可能你會想一個月的業績10萬8萬的一定很難，但是我告訴你，一點都不難。一套100萬的房子，我們收的傭金是3個點，也就是百分之3，那就有3萬塊的業績。只要你一個月能賣兩三套房，那你的收入將會過萬。照著現在首府的工資標準，這個收入將是別人的10倍。」李雪霞說完，看著眼前那張激動著的稚嫩的臉龐，嗯，搞定！這餅很圓的說。

黃子瀚確實有些激動，一個月只要能賣一套房，那就有七八千的工資，比下廣東的那些小夥伴吹噓的兩三千的工資高太多了。看來是來對地方了。於是開口問道

「經理，我想問以下什麼房子是二手房？」

額？李雪霞有點無語，不知道你激動個啥？好吧，畢竟剛高中畢業的小夥子，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哈。

「嗯，那我說通俗一點，假如你手裡有一套房，現在你要賣掉，就屬於二手房。當然這只是一個大的概念，房子的性質分很多種，不是所有的房子都能買賣，這些專業的知識，你確定來這裡上班後會有人教你的。」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

「你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嗎？有的話你處理完了就來報道。如果沒有，下午就可以直接在店面跟他們學。」

「我下午想去租個房子住，我還沒有住的地方。」

「你想找什麼樣的房子？公司附近這裡有蠻多的，中山路那裡有自建房，你一個人租個單間的應該夠了，一個月房租400塊這樣。」

「有沒有更便宜一點的？」黃子瀚尷尬的回了一句，沒辦法，400塊實在租不起。

「再便宜一點的就只能找遠點的地方了，像動物園那邊，或者是友愛路那裡，那裡的自建房單間的話150左右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好的，那我下午去找好住的地方，明早我就來上班，可以嗎？」

「嗯，那行。我姓李，叫李雪霞，以後你叫我李姐或者霞姐就行。那我們明早見！」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李姐明早見。」

「嗯，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的，謝謝李姐。」

看著走出去的身影，李雪霞鬆了口氣。嗯，距離總公司對門店員工人數要求就差兩個了。這年頭，做個門店經理也不容易啊。招個願意做二手房的員工更不容易了。

黃子瀚從裡間出來，剛還在外面的幾個人都不在了。也是，飯點的時間，應該組團出去吃午飯了吧。出了門店，拿出地圖，找到了動物園和友愛路的方位，然後朝著公交站走去，現在才12點多，下午還有大把時間，所以他打算這兩個地方都去找找看看，對比一下再決定在哪租，友愛路距離比較近些，先去友愛路。至於午飯？嗯，還不是很餓！在站台等了十來分鐘，上了開往友愛路方向的公交車，找了個座位坐定，才稍稍平復激動的心。仔細再回想了一下面試的過程，那短短几分鐘的面試時間，就決定去那上班，會不會有點草率？聽說人家去找工作前還得遞交簡歷？還有好多的問題剛才咋就忘記問了？門店裡上班的員工都是西裝皮鞋的，自己是不是也得這樣？算了，不想這些了，既然李經理沒有說，自己也就當做不知道了吧。可是要是明天去了才要求呢？到時候怎麼辦？哎，一聽到超高的提成就飄，都忘記自己姓啥了。自己是不是塊賣房的料還不一定呢。不過別人可以做，自己怎麼也不會比別人差吧？只要比別人更加努力一點，肯定能比別人做得更好。悄悄握緊拳頭，黃子瀚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打氣！吃苦啥的，自己肯定是不怕的，難道還能比耕田收稻穀挑糞放牛更辛苦不成？放下這些紛雜的想法，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緻，無論如何，紮根省城的想法，總算邁出了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找個窩！

友愛利客隆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下一站友愛大樹腳，需要下車的乘客請往後門移動。黃子瀚拎起旁坐的帆布包，從後門下了車。在地圖上找到標註的大片城中村自建房片區，認準了路，就朝著目的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