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織網

第8章 織網

這天剛吃完飯從食堂出來,宋文音和木曉晨正準備去操場散散步消消食,忽見陳俊鵬急匆匆地走了過來,開口便問:「宋文音,你這周六晚有空嗎?」

「…嗯…應該有吧,你要幹嘛?」宋文音疑惑地看著陳俊鵬。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忙?」

「我的搭檔這周六來不了了,我想請你臨時跟我搭一晚。」陳俊鵬有些語無倫次。

「搭什麼?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宋文音不喜歡別人繞彎子。

「就是唱歌,我每周六都在文化巷的酒吧做兼職,本來有一個搭檔的,但是她臨時有事不能來,你可以幫我一次嗎?」陳俊鵬懇切地看著宋文音。

「可是我沒有舞台經驗呀,估計會搞砸。」宋文音擔憂地說。

「不會啊,上次我們臨時合作不是挺好的嗎?試試嘛。」

「我考慮一下…晚點答覆你。」其實宋文音擔心的不是沒有舞台經驗,唱歌會帶她進入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是自由且自信的。她擔心的是,唱完晚上肯定會回來的很晚,要是讓媽媽知道了就糟糕了。而且,那是酒吧…

回宿舍的路上,木曉晨擔心地說:「還是別去了吧,酒吧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陳俊鵬長期在那裡做兼職,應該還好。」宋文音這句話說的連自己都不信。

「他是男的呀,能有什麼危險?可你一個女孩子,我不放心。」

「應該沒事吧,酒吧不是也有很多女歌手嘛。」

「不一樣的,你涉世未深,要是遇到個搞事情的顧客,你要怎麼應對?」

「就去一次,應該沒那麼倒霉吧。」

宋文音每說一句話都毫無底氣,木曉晨也聽出了宋文音語氣中的糾結。

回到宿舍之後,木曉晨像往常一樣和陳敬煲電話粥。她告訴陳敬宋文音周六要去酒吧唱歌的事,陳敬也覺得不妥,他提議明天晚上一起吃宵夜,大家一起勸勸宋文音。

第二天下午沒有課,宋文音背上書包,騎著自行車去了中校區的舊書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一有煩惱就想去那箇舊書店走走。

走進書店,老闆正在整理圖書,見宋文音進來,面無表情地打了聲招呼:「來啦?那些書都看完啦?」

宋文音無奈地笑了笑,回道:「沒有,國慶只顧著玩了。」

「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能靜下心來讀書的,你是我這裡第二個來買雜書的人。」老闆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轉身走向了櫃檯。

「那第一個是誰?」宋文音好奇地問。

「一個大二的男孩,數學系的,特別愛看哲學類的書。」老闆拉開了窗帘,打開了落地窗,宋文音這才發現,落地窗外是一個小陽台,陽台上放了一張胡桃木的圓桌,兩把椅子。老闆轉身看了一眼宋文音,繼續說:「要不要喝一杯茶?」

宋文音點了點頭,微笑著走了過去,在其中一把椅子坐下。小陽台被茂密的紫荊花樹枝樹葉遮蓋,這個季節正是紫荊花盛開的季節,宋文音一伸手就能摸到她們,「這裡好美啊,紫荊花好漂亮。」

「紅花羊蹄甲。」老闆端著兩杯茶走了過來。

「什麼?」

「紫荊花學名紅花羊蹄甲,每年十月開始開花,第二年三四月達到巔峰,五月落花,與這世間格格不入。」老闆喝了一口茶,臉上寫滿了故事。

宋文音看了一眼茶具,這是一套英式下午茶茶具,

白色的瓷器上繪有紅艷的玫瑰,很復古。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玫瑰茶。

「以前看電影,有一部講方世玉的,裡面講到了紅花會,不知道是不是紅花羊蹄甲呢?」宋文音一直都很好奇紅花會的紅花到底是哪種紅花,這個問題困擾她這個曾經的生物課代表很多年了。

老闆看著宋文音,無奈地笑了笑,她覺得宋文音好像個孩子,成年人才不會糾結這種問題。

「我還沒有介紹過我自己,我叫宋文音,您怎麼稱呼?」

「葉恩,葉子的葉,恩情的恩,你叫我老葉就行,他們都這麼叫我。」她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襯衣,下身是一條墨綠色的長裙,腳上是一雙咖色短靴,淡定從容,知性優雅,和上次見到的邋遢形象一點都聯繫不上。

「好的…你為什麼會開一家舊書店呢?」宋文音笑著問。

「說來話長…就不說了吧。」葉恩抿了一小口茶,看向了外面,宋文音只好作罷。

「文化巷的酒吧你去過嗎?」宋文音突然想起了酒吧的事,於是隨口問了一句。

「去過幾次。」

「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你想去嗎?」

「哦,我有個朋友在那裡當駐唱歌手,想讓我一起去唱一次。」

「那就去體驗一下…別亂吃東西就行…」葉恩說話總是淡淡地。

她們就這樣坐到了天黑,雖然也沒聊什麼,但是宋文音很開心,她愛上了這個書店,這個陽台,還有冷酷又溫暖的葉恩。

要不是八點要和507一起吃宵夜,她還想在坐一坐。回去的路上,宋文音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又在外面?」

「嗯,剛從書店出來。」

「天黑以前一定要回宿舍,要注意安全。」

「這是大學校園,很安全的。」

「不要大意,女孩子很容易遇到壞人的。」

「媽媽,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宋文音開始有些煩躁。

「不得了了,成年人了啊,毛都沒長全就想飛啦?社會都沒有接觸過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

宋文音滿腹委屈地聽著媽媽嘮叨,她覺得自己要爆炸了,媽媽什麼時候才能放過她。掛了電話后,她怒氣沖沖地騎著自行車,越騎越快,任憑冷風吹打到臉上、耳朵上、頭髮上。

她一口氣騎到了男生宿舍樓下,看到他們已經在小賣部門口等她了,她把車停在一邊,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帶著微笑走了過去。

「見鬼了嗎?騎那麼快,遠遠就看見你沖了過來。」唐澤深開玩笑地說。

「是,好大一個鬼!」宋文音沒好氣地說。

「誰惹你了?」唐澤深趕緊收斂了起來。

「鬼啊!」宋文音拿起礦泉水猛喝半瓶,放下水,蔫蔫的,一言不發。

「文音真會說笑…對了,聽說陳俊鵬約你周六跟他去酒吧唱歌?」陳敬直接切入了正題。

宋文音看了看木曉晨,料想一定是她說的。於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晚上的酒吧各種人都有,感覺不是很安全呀…」郝志用老成地語氣說道。

「你去過?你怎麼知道不安全?」宋文音的語氣有些沖。

「…我沒去過,但是我聽說過呀,什麼加了料的煙啊酒啊那些…」郝志沒想到宋文音語氣這麼不好,害得自己說話都說不順溜了。

「對啊,女孩子晚上去那裡不安全。」李家傑也補了一句。

「你喜歡唱歌的話,我們周末一起去唱k吧,怎麼樣?」唐澤深提議道,大家立刻附和著,都說唱k好。

「我就這麼不讓人放心嗎?」宋文音冷笑著問道。

大家都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一向溫和謙遜的宋文音今天為什麼全身帶刺。

「不是,我們就是關心你,怕你出事,酒吧真的不安全。」楊盼盼趕緊說。

「是啊是啊,我們都是關心你。」張麗也趕緊符合著。

「關心?以愛的名義綁架我?」宋文音突然臉一沉,眼眶含淚。

「這怎麼能叫綁架呢?酒吧不安全這是常識啊,你怎麼了?就因為陳俊鵬嗎?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啊?」木曉晨生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剛說完她就後悔自己不該這麼口不擇言。李家傑聽她這麼說,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宋文音皺著眉看著木曉晨,怒氣沖沖地轉身往宿舍走了。她耳邊出現了媽媽的聲音,「你要注意安全!」、「天黑之前要回家!」、「你這也能叫長大?」…宋文音捂住了耳朵,使勁搖了搖頭,她撥通了陳俊鵬的電話,「我周六和你去!」

大家見宋文音生氣地走了,都有些尷尬,木曉晨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文音今天怎麼了?這麼煩躁。」陳敬擔心地說。

「既然她不聽勸,就讓她去接受一下社會的毒打,遇到事兒了就長大了。」郝志淡定地說。

「真遇到事兒就完了…」張麗有些生氣地說。

大家早已沒有了聊天的心情,隨便吃了點東西便都散了。

周六下午,宋文音忐忑地跟著陳俊鵬去了文化巷的酒吧。陳俊鵬彈吉他,宋文音唱歌,一開始還比較緊張,聲音有些放不開,但在陳俊鵬的鼓勵下,宋文音漸入佳境。再加上每次唱完,台下傳來的叫好聲,都讓宋文音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來時的忐忑與矛盾都在此時一掃而光了。

他們從六點一直唱到了九點,今天的演出很順利,宋文音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兩人有說有笑地回到了學校。陳俊鵬要送宋文音回宿舍,宋文音想到昨晚和同學的爭吵,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怕回宿舍撞見同學,於是謝絕了陳俊鵬,自己一個人往宿舍走去。

走著走著,突然感到有人在後面跟著她,她心裡一緊,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李家傑呀。

「你怎麼在我後面?」宋文音有些驚訝地問。

「我…剛從圖書館回來…」李家傑有些慌張地說,「你今天去酒吧唱歌了嗎?還順利嗎?」

「挺好的…」宋文音笑了笑,突然感到一陣慚愧,「不好意思啊,昨天我…」

「沒事…平安回來就好…」李家傑和宋文音一起慢慢走回了宿舍。不知道為什麼,有李家傑在身邊,宋文音覺得很安心。

宋文音回到宿舍,木曉晨瞟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問:「回來了?」

「嗯…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心情不好…」宋文音走到了木曉晨床邊的樓梯,坐在樓梯上,低著頭。

「演出還順利嗎?」木曉晨語氣緩和了一些。

「還行…」宋文音偷偷看了一眼木曉晨。

「沒遇到什麼事就好…下個月的運動會,曉晨報了鉛球和400米,麗姐報了800米,我報了1500米和800米,現在就差你了,你要報什麼?」楊盼盼笑著走了過來。

「運動會?我不參加,我體育最差了,每次跑步都最後一名。」宋文音的頭搖地像撥浪鼓一樣。

「重在參與嘛,你不想跑步,其他呢?跳高?」張麗問。

「手腳不協調…」宋文音低著頭說。

「跳遠呢?」

「跳不遠…」宋文音從小就害怕上體育課,中考前體育練了那麼久,最後還是沒有及格。

「總要參加點什麼嘛。實心球?鉛球?」楊盼盼有些著急了。

宋文音抬起手臂,在楊盼盼面前晃了晃,苦笑著說:「你看我像是能扔得動實心球的人?」

大家都哭笑不得,沉默一陣之後,楊盼盼說:「4x100米接力賽呢?我們班剛好四個女生,工程學院女生太少了,目前只有兩個班組隊成功,我們班也組一隊,怎麼跑都是前三名。」

「我跑步真的不行…初中練800米,只有一次是跑進4分鐘以內的,其他時候全是不及格,每次都是最後一名。」宋文音努力地解釋著,她對跑步有陰影。當年中考800米,她距離倒數第二名整整差了三四百米那麼遠。考完體育當天下午,她就因為低血糖進了醫院,至今難忘。

「這沒事,就三個班參加,怎麼跑都能獲獎,你隨便跑就好。」木曉晨憐憫地看著宋文音,昨晚爭吵帶來的不快早已拋到了腦後。

宋文音見躲不過,只好勉強答應了。

自從那天和陳俊鵬去酒吧唱歌之後,陳俊鵬總是有事沒事就過來找宋文音,一會兒說寫了首新歌詞要給宋文音看看,一會兒說文學院有唱歌比賽,想和宋文音組個隊,甚至有一天說只是路過,卻塞給了宋文音兩個沙田柚。更搞笑的是,有一天約宋文音下樓來,彈唱了一首《情非得已》就走了…

這一切都被同學們看在了眼裡,尤其是507宿舍。

這天晚上,陳俊鵬又來找宋文音了,兩個人坐在操場上聊著天,陳俊鵬把剛寫好的歌詞給宋文音看,宋文音饒有興緻地看著歌詞,陳俊鵬則看著宋文音。宋文音說什麼,他就應付著點點頭,眼睛一刻也不想離開宋文音。

陳敬在陽台和木曉晨打電話,看到了樓下這一幕,嘆著氣說:「陳俊鵬又來找宋文音啦,樓下兩個人聊地正開心呢。他是不是在追宋文音啊?」

「我們都覺得是,但文音說不是…」木曉晨也嘆了口氣,「不過陳俊鵬長得又帥,又有才華,還和文音有共同的興趣愛好,只要他不再帶著文音去酒吧,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你確定?我怎麼覺得他不靠譜呢?」陳敬一臉不屑地說。

「人家挺靠譜的啊,噓寒問暖的,又會寫詩,又會填詞,又會唱歌,多浪漫呀。」木曉晨語氣里充滿了羨慕。

「…這些都靠不住的…這周六你有空嗎?你去過南江夜遊沒?一起去?」陳敬語氣里多了幾分曖昧。

「好呀,叫上我們宿舍的一起?」木曉晨故意問道。

「別啊,就我倆,好嗎?」陳敬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我考慮一下…」木曉晨心裡早就樂開了花,笑容藏都藏不住。

又聊了一會兒,陳敬笑著掛了電話,回宿舍前他又看了一眼樓下,陳俊鵬在彈吉他,宋文音在旁邊微笑著看著。

陳敬嘆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宿舍,只見李家傑和唐澤神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陽台上,看著樓下。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陳敬有些緊張。

「你邀請曉晨去夜遊南江的時候…」唐澤神看著樓下漫不經心地說道,「老李,你要是有陳俊鵬一半的主動…」

李家傑嘆了口氣,說:「他們兩個也挺配的。」

陳敬白了李家傑一眼,說:「我就看不慣你這種默默無聞的樣子…上周六,宋文音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跟著去了,你也去了酒吧對不對?」

李家傑慌了神,急忙說:「沒有啊…」

「還撒謊,真是不想拆穿你,那天吳濤和王楠坐公交車經過文化巷的時候,看到你了…」

李家傑見狀,慌忙解釋道:「我就是不放心,去看看而已…」

唐澤深笑著拍了拍李家傑,說:「兄弟,喜歡一個人沒有錯,默默守護也沒有錯,但眼看著喜歡的人要被別人搶走了,這就錯大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李家傑抬頭看了看夜空,今晚沒有星星,月亮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宋文音,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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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我在酒吧演出啦,和陳俊鵬一起,那種感覺好奇妙呀。不過還好一切順利,其實我也很擔心遇到壞人,但我現在只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呢?

最近陳俊鵬總是來找我,他是不是喜歡我呀?有時他把我看的臉紅心跳,這是不是戀愛的感覺呢?那…我是不是也喜歡他呢?

2006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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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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