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生孩子是交換條件
林希待在哥哥以前訓練時居住的小房間里,撫摸著裡面的每一件東西,她時不時會對著那模糊不清的紅色倒影發獃,無法相信那是自己,一切彷彿一場夢,可它卻是真實的。
祭司來找她的時候,身邊還跟著拄著拐杖的二叔。部落里除了哥哥以外,這個壯實的漢子恐怕就是林希最親的親人了。
卡斯星人的襲擊中二叔不僅及時給部落警報,而且還頑強的從數個卡斯星人士兵的屠殺下活了下來,現在只傷了條腿的他,充滿了英雄色彩,被剩餘的幾萬族人推舉為新的族長。
這一切,林希都聽祭司說過,她沒想到二叔會在這個新舊交替、部落還一片混亂的麻煩時刻,鄭重其事的找上自己。
二叔和祭司對看一眼,似乎不知道怎麼對林希開口。
「我沒事。」林希努力擠出笑容,她看出對面的兩人是真心擔心她才為難,或許他們接下來的話會讓她難以接受,可仔細想想,哥哥去了后,還有什麼比兄長的死更能傷害她?
「林希啊,你哥哥的死,我……還沒有告訴大家。」二叔嘆了口氣說道。
是的,他沒辦法說出口。
十幾年來龍神部落對林殊的「造神」運動是成功的,它給了那些活在苦難中的人們一個渺茫的希望。只要林殊成功繼承降臨者的東西,人類將得到解放。這種長期宣傳鞏固的形象,不是說句「他死了」就完事,其中牽扯的東西太多了。
林希對此瞭然的點頭:「不要說比較好,現在誰也不知道卡斯星人什麼時候回來,萬一大家知道哥不在了……」她說著,頓了頓,鼻子又是一酸,耳邊恍惚地聽到哥哥溫和的叫聲。
「林希。」
她猛地轉頭,卻沒有任何人影。
眼淚就那麼無聲的落了下來,林希從未想過,早一步離開的會是哥哥。為什麼留下的卻是自己這樣無用的傢伙?
二叔見狀,又是徵詢的目光看向祭司,顯然他是真的不忍心開口了。
老祭司已經習慣了做「壞人」角色,他鄭重地總結話題,沉聲道:「林希,你明白便好,萬一林殊死去的消息傳開,族人甚至其他有聯繫的部落人們都會陷入絕望,所以等你傷勢好了之後,你出了暗室,便要以『林殊』的身份存在,明白嗎?」
林希一愣:「你要我扮作哥哥?」
「沒錯。」
祭司的想法是好的,林殊年少,長得中性陰柔,加上常年的訓練個子也如女孩般瘦小,他平時走在路上,除了頭髮長短的區別,根本就和林希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加上平日里林殊與其他人接觸不多,現在林希頭髮更詭異地變成紅色,裝成哥哥的話,一般人也難以辨認,可是……
「我不是林殊,沒法保護大家,我……」林希看著自己的手,猛地捏緊了拳頭,「沒有那樣的能力!」
「這正是我們要給你說的事情,對外,林希死了,林殊還活著,林殊一定會拯救大家,這個『希望』我們不能失去。」祭司眼神閃爍了一下,終於說出憋了許久的話,「而私下裡,你仍舊是女子,而且必須儘快生下孩子!」
這回林希是真正目瞪口呆了,她茫然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記憶里完全沒有過任何男人怎麼會突然懷孕?
二叔咳了一聲,老臉有些紅:「林希啊,你現在沒有身孕,祭司的意思,希望你早點懷孕。」
林希的目光在老祭司和二叔之間徘徊了下,突然覺得兩個老男人的眼神像是看著綿羊的野狼,非常迫不及待,在對外她是林殊的情況下,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便是這兩人,然後她還必須要懷孕,這……她背後一寒,身體往後靠了靠,滿臉的警惕。
知道她又誤會了,二叔乾脆一口氣說了出來:「想什麼呢傻丫頭!蘇臻,是那個叫蘇臻的男人,如果你能為他生下孩子的話,他會保護我們。」
僅僅提到蘇臻的名字,林希的心就抖了一下,好在她定力不錯,可以面不改色的反問道:「他保護我們和我為他生孩子有什麼關係?」
祭司不語,沉默起來。
林希想起蘇臻突然的吻,心裡有了個模糊的答案,再次出聲問道:「這是他的條件?」
「……算是吧。」
「他真能保護我們?」
「那晚……」祭司掂量著語言說道,「是他救了我們所有人。」
林希想也明白,若不是這樣的原因,蘇臻定然不能進入部落最機密的暗室內養傷,兄長曾說這是無數年前降臨者的飛船,連卡斯星人都不能輕易破開其防禦,這麼安全的地方,恩人的話,哪怕是不明身份的外來者也有資格待著。
環境一下子變得詭異的安靜,不知不覺間,林希的耳根都紅了,好在耳朵掩在頭髮下看不到。在這種時候提出這樣的交換條件,她應該很厭惡對方的卑鄙為人才對,可是她沒有。
她對他,心裡總覺得多了一些東西,多得太突然,以至於她至今無法理清那是什麼情緒。
二叔見林希沉默太久,忍不住勸道:「林希,我知道你哥哥剛走,你和我們一樣悲痛,不該在這種時候提這事,但卡斯星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已經無處可逃。」
「或許可以把我當做我哥交出去。」林希半認真地說道。
「不行!」祭司反應之大,吼聲驚得林希差點跳起來。
林希還是第一次看見祭司如此在乎她的情景,記憶中只有林殊才能讓祭司捧為掌中至寶。她轉頭看了看二叔,二叔亦是搖頭。
「如果交出你,不如我們都去死得好,反正沒希望的未來也用不著堅持下去。」二叔說這話的時候,看林希的眼神別有深意。
林希心裡卻是一軟,湧起幾分愧疚。她以為二叔和祭司認為她連這點「小事」也不願犧牲,畢竟比起那些為了拿到卡斯星人情報資料而肉身淪為卡斯星人玩物的女族人們,比起那些用鮮血保護大家的族人們,她不過是為一個男人生孩子而已,真的是算不上什麼艱難的事,更何況她並不厭惡蘇臻。
「我知道了,我哥沒完成的,我會做下去,無論我付出什麼代價。」
二叔還想叮囑什麼,卻被祭司的眼神制止了,老人別的話沒有多說,只道:「蘇臻還在養傷,你也是,等身體好點再說。」
至於身體好點后做什麼,怎麼做,這就交給林希決斷了。那兩人厚著老臉來求個黃花大閨女出賣自己的身體已經是為難,他們可沒臉再教林希更深層次的做法和細節。
不過他們也不擔心,生孩子始終是兩個人的事情,就算林希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蘇臻也不至於什麼都不懂吧。
「祭司,她真的要……」
「希望我這樣做是對的。」想起那日蘇臻和自己的談話,祭司就忍不住暗自嘆息了一聲。
當然,他們的竊竊私語並沒有讓林希聽見,對林希只是再三確認了她身體的傷勢,交代了養傷的細節后離開。
站在鏡前,林希撫摸著自己的長發,眼中的迷茫逐漸變得堅定,她望著哥哥房間的內設,想著二叔和祭司臨走前的話,咬牙抽出綁在腿上的匕首,幾下乾脆地割斷了自己的部分頭髮。
零散的紅色短髮讓她看起來精神了,連清瘦的臉頰都飽滿了幾分,只不過年紀還小的緣故,她胸前並沒有傲人的高峰。
僅僅伸手撫上胸部,林希自己就羞紅了臉,她沒法想象如果是其他人去觸碰,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飛船里的房間可用的不多,據祭司說那是因為無人真正操控降臨者飛船的原因,開放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普通房間。兩個普通房間之間,至少相隔了兩條通道,就如林希和蘇臻房間的所在。
已經站在蘇臻門前的時候,林希才瞬間沒了勇氣。
現在的她來找他,能說什麼?問他「你為什麼想要我給你生孩子?」還是問他「你要了我一定會遵守諾言保護大家?」這一切林希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反而是這個房間讓她很在意。
站在這裡她就會想起那天,那種柔軟的從未有過的觸感,他的吻纏綿**。
在她徘徊著是否進去時,蘇臻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進來。」
咬合的門緩緩滑開,入眼便見到正在做單手倒立鍛煉的男人,男人挺直的背脊上汗珠順著肌肉的紋路滴滴落於地面,充滿爆發力的肌肉隱忍著巨大的力量做著重複單一的動作,柔軟的黑髮也被汗水浸透,貼著他冷峻的輪廓,在林希開門的剎那,他碧色的眸子閃過異樣,但轉瞬即逝。
「有事?」蘇臻手一翻,凌空旋身穩穩地落下。
明知故問嗎?明明是他開出的條件。林希表情說不出的古怪,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她更不知道怎麼面對,咬著唇垂下了腦袋。
蘇臻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女孩,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麼。她不言,他也不語,兩人就這麼沉默的對站著。
林希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分鐘,似乎心裡有什麼在掙扎著,最終,她始終微垂著的頭揚了起來,正視蘇臻,可看見蘇臻也在同時做出上前一步的動作后,馬上後退出房間。
這樣一來,蘇臻也停了腳步。
氣氛變得更加尷尬,林希從未想過,自己撿回來救了的男人,會想要和她生孩子。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從她心頭流過,她努力找回初見他時的自然,用盡量平靜的口氣問道:「你的胳膊?」
明明看見已經被燒毀的胳膊,此時完好無損,上一次來得慌亂,走得茫然,沒有注意,這次倒是真真切切地看見健康的手臂在他身側,上面同樣有著鍛煉之後的汗水,距上次見面才不過幾日,他就拆了所有繃帶,恢復力著實讓人吃驚。
「已經無礙。」蘇臻沒有解釋,只揚起手臂證明他的健康。
「我……我……」
林希話沒出口,便被蘇臻突然的聲音打斷。
「以後不會那樣。」因不擅長道歉,他只簡短地說了句,並沒有具體所指,視線卻是停在林希唇上,粘著久久不移開。
林希沉默起來,沒有應答,她來這裡本就是一場交易,沒想過蘇臻會突然道歉,這讓她一時不知道作何回答。
「不用怕我,」他最終緩步上前,站在繃緊了身體的少女跟前,伸手揉了揉她的短髮,雖然有些不自在卻是生平第一次解釋道,「我重傷時……嗯,難以自控。」
他的手指修長,掌心溫暖,插|入林希發間時的輕柔撫摸,讓她有些恍惚,任由他揉亂了自己的頭髮而獃獃地望著他,她只聽得見自己越發急劇的心跳聲。
直到他的臉緩緩靠近她時,她才突然醒過神來,狠狠地推開蘇臻。
「等我!」逃似的倉皇離開,她只留下這麼一句話,期間腦袋還撞在了牆壁上,發出砰地響聲。
蘇臻看著她逃離的背影,凝神盯著自己的手,觸碰過她的指尖還有些發燙的感覺,空氣中殘留的香甜,讓他體內的那部分因子再次活躍,他突然閉眼,握緊了拳頭,轉身就是無聲的一拳揮出。
無聲無形的力量陡然將金屬的艙門壓垮,沒有特意防禦的蘇臻,抬起手臂,將拳頭上那些被割出的血痕一一舔舐,只有血腥的氣味才讓他緊縮成線狀的獸瞳逐漸放鬆。
他的臉色變得非常奇怪,有些痴迷,又有著深深的懊惱。
林希倒在床上的時候,臉已經通紅,她使勁捂著臉頰,卻連冰冷的手掌都捂熱了掌心。一次說明不了什麼,兩次就已經能看出問題。她胡亂猜測著,自己是不是喜歡上蘇臻了,哪怕她不知道蘇臻從太空的什麼地方而來,為什麼和人類沒有差異,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動無法掩飾。
她還是第一次對一個男人這樣,在她過去的世界里,對男人,她只有對哥哥的強烈崇拜之情,蘇臻給她的感覺太過陌生,但那種感覺也像蜜糖,在她心間甜甜地擴散開來。
真的要和他生孩子嗎?
回憶起第一次給重傷清醒后的蘇臻送吃的,他直接冷冷地扔了回來的漠然,想起他在卡斯星人面前橫檔在她身前那結實安全的背影,又想起他吻上她時,那種讓人心跳不已的溫軟,那個男人一會兒疏離,一會兒又拚死相護,完全讓人不懂他的想法。
林希抱著被褥,從床頭滾到床尾,將自己整個包裹起來,悶在裡面好半天。
直到她逐漸平靜下來,拉開被子,深深地吸了口氣。黑暗中,她翻開了祭司他們帶來的包裹,將其中一件東西緊緊的抓在手裡。
再次去找蘇臻,發現他並不在房間,林希提起的心稍微放下,又硬著頭皮去其他地方找他。
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她的房間門口。
林希有些詫異,心裡更是像被狠狠捏緊了一把。
她藏起了拿著東西的手,問道:「你找我?」
「嗯。」蘇臻的聲音依舊溫和低沉,他徑直走了進去,頭也沒回,「進來說。」
林希將手裡的東西揣得更緊,跟著蘇臻進來之後,反手就鎖上了房門。
機械艙門發出的茲地汽化聲,讓蘇臻轉頭,碧色的眼睛注視著她的手,眼神帶著幾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