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就彷彿活了這麼多年,乍然間幡然醒悟,杜明晨連一貫的圓滑都沒能維繫住,此時此刻滿心想的就是他在杜家所受的諸多委屈,以及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在這般心態下,錢青青的所言無疑正是他所想要質疑杜大娘的,又哪裡會站出來阻攔?
當然了,杜大娘一副威脅的眼神瞪著他,杜明晨慢半拍的回過神,到底還是咬咬牙,屈服了。
「青青,別說了。」輕輕扯了扯錢青青的胳膊,杜明晨的語氣並不帶太多責難和怒火,反而有種認命的無力感。
錢青青聽出來了。
因為聽出來了,錢青青不禁就越發的怒火中燒:「憑什麼啊?憑什麼咱們受了委屈,就得老老實實往肚子里咽,還不能說出來?都是杜家的兒子,怎麼明晨哥你就必須得受這份委屈?我不答應!」
梅屠夫簡直要笑出聲來了。
他剛剛確實有意拱火,但他委實沒有想到錢青青會如此的配合,甚至連杜明晨都站在一旁委屈上了。
雖然覺得錢青青和杜明晨的委屈確實有些由頭,梅屠夫卻絲毫不同情這兩人。
比起杜明晨受的這點委屈,他女婿以前在杜家才是真的沒有被當成人!
要說杜明晨連這點委屈都接受不了,往日里怎麼就能那般心安理得的跟著杜家其他人一起欺負他女婿?
說到底還是棒子沒有打在自己的身上,就不覺得疼罷了。
眼下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也就只比他女婿好了那麼一丟丟,杜明晨可不就鬧上了?
按著梅屠夫想的就是,鬧吧鬧吧,最好就鬧得杜家人都不得安寧,看杜家人以後還敢不敢背後算計他們梅家!
杜大娘眼前確實顧不上梅家了。就連杜明河這個一度被她視之為罪魁禍首的所在,也暫時被杜大娘拋擲腦後,想不起來了。
這不,她不敢置信的瞪著始終不說話的杜明晨,一臉的受傷:「老四,連你也覺得娘偏心?」
杜大娘捫心自問,對杜明晨這個小兒子是絕對盡心儘力的。
是,她確實沒有讓杜明晨讀書識字,可那不是家裡實在拿不出多的銀錢了么!就連他們家老二,當初也是想要繼續多讀幾年書,卻最終沒能如願。
打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家就再也沒有送其他人去讀書了。老二是這樣,老三和老四都是這樣。
這麼多年下來,杜大娘以為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只要老大杜明海出人頭地,下面三個弟弟以後勢必是要跟著沾光享福的!
而且一直以來,家裡就是這般風平浪靜的,從未有人提出過異議。
可如今,杜明晨不答應了?
「老四,你這些年在家裡可沒有吃過丁點的苦頭。家裡家外的活計,只要你不想乾的,娘都沒有逼過你。」杜大娘越說越傷心,當即也委屈上了。
「娘,我不幹,是因為有三哥在干。」杜明晨心下賭著氣,就實話實說了。
「可不就是嘛!我那女婿才是真的慘。也不知道杜家是怎麼養兒子的,反正我女婿又會燒火做飯、又會縫縫補補。不是我到處吹噓我女婿能幹,我女婿的針線活著實比我閨女都要強!」梅屠夫瞅準時機,又開始喊了起來。
鄉親們都只知道杜明河在梅家燒火做飯,卻不知道還有縫縫補補這麼一回事兒。轉瞬間,又是一陣熱鬧的議論。
杜大娘直接就承受不住了,抓狂的往地上一坐,開始哭喊起來:「我命苦啊!婆婆去得早,一個人辛辛苦苦拉扯大四個兒子,我容易嗎我?別人都有長輩可以幫襯,我這家裡一個能幫襯的也沒有。我熬了這麼多年可算把媳婦熬進門,到頭來還是我遭罪啊……」
杜大娘這一喊,倒是把本來坐壁旁觀的杜大嫂給牽扯了進來。
杜大嫂一直沒吭聲,是覺得沒這個必要。這般丟人的場景,她巴不得自己根本沒有出現過。要是再被杜大娘推出去擋槍,她還不定要怎麼應對呢!
尤其是杜明晨和錢青青兩口子一來,杜大嫂樂得清閑,趕緊往旁邊站了站,直接將戰場拱手相讓。
本來這個時候杜大嫂還能趁機溜回院子里,躲起來不再現身。但她想要多看看四房的笑話,就沒有立馬走人。
哪想到她這熱鬧看著看著,又被杜大娘給拖下了水,而且還是洗不清的那種。
臉色轉眼間沉了下來,杜大嫂也是滿腹委屈:「娘,我自打嫁進你們杜家的大門,可從未偷過懶。家裡的大小活計,會幹的、不會幹的,我都有做。」
「你是做了,這不是有人沒做嘛!」絕口不提杜明河在杜家幹了多少不該乾的活計,杜大娘拐著彎的拿眼神去瞅錢青青。
「合著娘你這又哭又鬧的,說的是我啊!」錢青青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就驚呼出聲,「我才嫁過門幾天啊!我就讓娘你遭了這麼多年的罪了?娘你就算要冤枉人,是不是也該找個更好的由頭?」
別說,錢青青說的還真是在理。她這麼一嚷嚷,周遭的鄉親們紛紛跟著點頭。
就連梅屠夫,也沒有例外:「可不是?這一喊就把過錯都推到兒媳婦的頭上去了。可我女婿又不是才到你們杜家幾年,我女婿可是在你們杜家呆了二十年的!」
「我養他二十年,使喚他做些活都不成?他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還沒養我這個親娘呢!」杜大娘到底是扛不住,沖著梅屠夫辯解道。
「嘖嘖嘖,只聽說使喚兒子下地幹活的,就從未聽說過使喚兒子在家裡縫縫補補的。還是說,你們杜家的男人都會拿針線?那我可得好生問問杜家其他男人了。」梅屠夫是真厲害,也不怕丟臉,一個大男人愣是跟杜大娘掰扯到了現在,都還沒落下風。
換了別人,只怕早就被杜大娘的胡攪蠻纏折騰的敗下陣來了。
但梅屠夫顯然不單單是針對杜大娘,連帶杜老漢和杜家幾兄弟也給針對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了你?我們杜家的男人才不會拿針線!我兒子的手那是拿毛筆的,以後要當秀才、當官老爺的!」杜大娘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恨不得蹦個三尺高,叫囂她兒子是何其的優秀。
「是嗎?」梅屠夫就看向了站在杜大娘身後的杜明晨,「杜老四,你也會拿毛筆?以後要當秀才、當官老爺的?」
杜明晨的臉色已然不能看,更加不可能回應梅屠夫的問話。
梅屠夫就一臉瞭然的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杜大娘徹底崩潰,指著梅屠夫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你你!你這個梅屠夫怎麼那麼的心黑!你就是見不得我們杜家過得好,非要挑撥離間是不是?」
「對!沒錯!我就是在挑撥離間!反正你們杜家讓我們梅家不好過,我也肯定鬧得你們杜家不得安寧!」放狠話誰不會?梅屠夫大咧咧的承認了。
杜大娘就不敢吭聲了。這件事說到底,是她和杜大嫂先開始的。
但杜大娘肯定不會承認是自己有錯。在她心裡,源頭是杜明河!
要不是杜明河不要臉面的跑去梅家當什麼上門女婿,丟盡他們杜家的人,她能氣的到處編排杜明河的是非?
也怪梅家父女非要跟他們杜家對著干。要不是梅家父女自己非要接受杜明河這個上門女婿,給了杜明河抗衡他們杜家的底氣,杜明河早就乖乖的回杜家磕頭認錯了,哪裡還會有今日的順風順水、風光無限?
反正說來說去,錯都在別人身上,不在她,更不在他們杜家。
梅屠夫可不管杜大娘是怎麼想的。該說的已經說完,今天給的教訓也已經足夠。梅屠夫便也懶得跟杜大娘糾纏了,直接揚長而去。
當然,梅屠夫也沒忘記放下威脅,再有下次,他直接找杜家男人談談!
杜大娘可不相信梅屠夫只會談談。這也就她是個婦道人家,周遭還有不少鄉親看著,否則指不定梅屠夫的拳頭就揮到她臉上來了。
瞧梅屠夫長得虎背熊腰的,又整天的殺豬,最是不缺一身的力氣……杜大娘根本不敢去幻想,梅屠夫真打了她,她會是多麼的疼。
同樣的,杜大娘也捨不得自家男人被打。杜老漢是她男人,杜明海他們是她兒子,各個都重要,各個都金貴。
想到這裡,杜大娘總歸還是怕了,認慫了,不敢再輕易去挑釁梅家,生怕招來更大的麻煩。
梅屠夫是走了,圍觀的鄉親們卻沒有走,反而津津樂道的繼續等著看杜家的熱鬧。
畢竟今個可不單單是梅屠夫跟杜家吵架,還有杜大娘和四房鬧騰呢!
尤其是錢青青這個才剛過門沒多久的小兒媳婦,一看就是個厲害的。指不定是杜大娘吃虧,還是錢青青被徹底鎮壓。
反正不管是誰贏,都很讓大家好奇,也勾著大家捨不得離開。
錢青青也確實沒有讓一眾鄉親失望。瞥見梅屠夫走了,她當即就擼起袖子繼續向杜大娘伸冤:「娘,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我怎麼的就那麼不招你待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