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誰也沒想到杜大娘會突然動手，更加沒有想到錢青青身為兒媳婦竟然敢當眾反抗杜大娘。如此這般，事情就鬧大了。

而錢家人，到底還是聞訊趕了過來。

再怎麼說也是錢家的姑娘，要是這一次他們不管，以後錢家其他姑娘在婆家受了欺負，他們哪裡還有立場出面？

更何況這裡是朗日村，他們家還是村長，又怎麼能容忍自家人被欺負？

於是乎，錢村長和村長夫人就怒氣沖沖的站在了杜大娘的面前，非要討個說法。

這個時候杜家的男人也躲不下去了。不單單是杜老漢，連杜明海這個讀書人都出來了。

錢家要說法，杜家這邊也都憋著氣。

身為長輩，卻被小輩撓了臉。光是看著杜大娘臉上的傷，杜老漢就一肚子的氣。既氣錢青青不敬長輩，又氣杜大娘沒有本事，連個小兒媳婦都鎮壓不住。

鐵青著臉站在那裡，任憑錢村長和村長夫人怎麼說，杜老漢都沒開口，顯然是氣得很了。

杜明海也很生氣。

但凡有可能，他是決計不會在這種場合下露面的，太有失他讀書人的身份了。

然而，他親娘都被傷了臉，他明明在家卻無動於衷，一旦傳出去，他的名聲只會更差。

此般一考量，杜明海自然就只能站了出來。

杜老漢不說話，杜明海卻不能不開口。他雖說是讀書人，但有些時候還是需要跟村長走動的。比如辦戶籍之類的，就需得村長行行方便。

原本杜明海覺得錢村長是個明事理、懂進退的聰明人。故而對杜明晨要迎娶錢青青一事，杜明海是支持的。

就連杜明晨和錢青青悄悄拿了十五兩銀子的彩禮錢換成田地記在錢青青的名下，杜明海雖說確實心下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有發難。

說來說去，還是看在錢村長的情面上，杜明海暫時還不想得罪錢家人。

但眼下的情況，就由不得杜明海再三衡量利弊得失了。

見錢村長和村長夫人氣得不輕，杜明海直接就扭頭看向杜明晨，語氣裡帶著斥責：「老四，你人就在旁邊看著，怎麼也沒攔著點？」

杜明海沒有明說攔著誰，無疑是給錢青青留了臉面。畢竟誰都能聽得出來，杜明海肯定是向著杜大娘的。

「是娘先動手的。」照理來說，杜明晨也應該站在杜大娘這一邊。

可今時今日，杜明晨滿心想的就是他在杜家受到了不公待遇，連帶對杜大娘也生出了怨恨，反倒偏向了錢青青。

「是她先沖我瞎嚷嚷的！」又不是只有杜明晨長了嘴，杜大娘還義憤填膺呢！

而比起錢青青跟她動手，杜大娘此刻也怨上了杜明晨的袖手旁觀，只覺得這個小兒子太過冷心冷肺，她這麼多年都白疼杜明晨了。

再然後，杜大娘就連帶杜明晨一塊控訴上了：「還有老四也是，從剛剛就一個勁的跟我嚷嚷。我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的，都沒把我這個娘放在眼裡。你們就是故意挑釁找事，成心跟我過不去！」

好像半點也不意外杜大娘的倒打一耙，杜明晨言之灼灼，一臉的堅韌不屈：「娘，我不是三哥，你這套對我沒用。」

「我呸！你還好意思跟我提杜明河？今個的事情就是那個喪良心的給惹出來的。要不是他把梅屠夫那個煞神招惹來咱們杜家，能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兒？」千萬不要跟杜大娘提杜明河，只要提了，杜大娘就控制不住滿腔的憤恨和怒意。

之前的杜明晨也跟杜大娘一樣，對杜明河特別的敏感，也尤其的反感。

但是現下的杜明晨，莫名就覺得他跟杜明河是同病相憐的親兄弟。

也正因此，杜明晨非但沒有像往常那般說杜明河的不是，反而為杜明河鳴起了不平：「三哥哪裡喪良心了？明明是娘你先偏心的。在這個家裡，娘就只有大哥和二哥兩個兒子，哪裡還記得我和三哥？」

「嘖！老四你是瘋了吧！聽聽你這都說的什麼鬼話？你捫心自問，你從小到大，娘對你還不夠好？家裡家外那麼多的活，只要你不想乾的，娘何曾勉強過你？吆喝過你？哪次不都是杜明河那個喪良心的一個人全都給做了？你現下反倒為杜明河說起了話，甚至覺得你和杜明河才是一頭的？」怒氣攻心之下，杜大娘儼然忘了周遭還有很多外人在，全然沒有掩藏她這些年對杜明河的苛待。

杜明晨倒是沒有忘記。因為沒有忘記，他的言語就正經多了：「那是娘你不喜歡三哥，從小就苛待三哥。三哥多聽話、多孝順一兒子？從小到大娘你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三哥從來沒有反駁過半句的。可娘你對三哥從來都沒有好臉色，只恨不得把家裡所有的臟活累活都丟給三哥一個人做。連給三哥娶媳婦的彩禮錢都不準備，你哪裡是把三哥當兒子看了？照我看，你就是把三哥當奴僕使喚了！」

到底是親娘，杜明晨用了「奴僕」這兩個字，沒有用更難聽的。否則，只會越發讓杜大娘顏面掃地。

「什麼奴僕？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兒子！我一個人養活你們四兄弟，我容易嗎我？你大哥要讀書、二哥不在家，就剩下你和你三哥兩兄弟。因著你還小，你三哥是哥哥，做事幹活就更有擔當些。這樣也不行？難道這麼多年，就你三哥在幹活，娘都躺在家裡坐吃等喝？」杜大娘委屈啊，委屈的快要哭出聲來了。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親生兒子質疑她，更讓她難受的了。

要是杜明河在這兒跟她嚷嚷，杜大娘還能不放在心上，嗤之以鼻的罵回去。

可換了杜明晨，杜大娘就很受傷了。

「那憑什麼都是親生的兒子，大哥就能讀書，二哥就能不在家？就我和三哥必須留在村裡下地幹活，一輩子沒有出息？」杜明晨咬咬牙，恨恨的質問道。

「就是說！娘你口口聲聲對明晨哥好，可你連書都沒讓明晨哥讀。明晨哥那麼聰明的人，要是他有機會讀書，肯定讀的比大哥更好。還有二哥也是因為讀了書，才能去鎮上當賬房的。明晨哥怎麼就不行呢？」錢青青也跟著火大的嚷嚷道。

「對呀！指不定杜明河也行呢！」人群中，有忍不住嗆聲的。

杜大娘已經氣的說不出來話，惡狠狠的瞪著錢青青和杜明晨。

「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供養不起四個兒子都讀書識字。你們要怪，就怪我好了。」到底，還是杜老漢開了口。

「也怪我。」杜明海實在說不出他不該讀書識字的話，就只能含含糊糊的附和了這麼一句。

如此一來，杜大嫂就不樂意了：「自古長幼有序，本就是長子先來到這世上，讀書識字自然也就講究個先來後到。但凡家裡有更多的銀錢，哪裡會故意不讓三弟和四弟讀書識字？若是三弟和四弟因此心有怨言，倒不如等你們大哥日後考中科考，再拿出銀錢供養你們三房和四房的孩子讀書識字？」

杜大嫂這話還是很好聽的。杜明河和杜明晨肯定是沒有機會讀書識字了，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那麼，就等到他們的孩子出生再說。

當然了，大家都很清楚，杜明河已經不是杜家人了，這事算不到杜明河的頭上。那麼最終會受益的，就只有四房杜明晨的孩子。

接下來，就看杜明晨本人，接不接受這樣的結果了。

杜明晨當然不接受這樣的結果。但是，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至少而今大房願意彌補，等到他的孩子出生，就能有個好的出路了。

總不能讓孩子跟他一樣，也只能窩在朗日村這種鄉下地方，連去鎮上找一份體面的活計都沒辦法吧！

咬咬牙，杜明晨正要點頭，就被錢青青搶了先。

「嘖！我們四房的孩子，以後要讀書識字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難不成大哥大嫂還準備攔著不讓？這就好笑了！上一輩的好事都攤在大哥大嫂的身上，下一輩還是我們四房吃苦受罪？怕就怕，大哥大嫂沒辦法得償所願吧！」錢青青最後一句話，自然是陰陽怪氣的。

至於她暗指的是什麼，一開始還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等看到錢青青的視線嘲諷的落在杜大嫂的肚子上，眾人瞬間恍然大悟。

是了，雖然杜明海和杜大嫂成親多年，但迄今只有兩個閨女，還沒有兒子呢……

換而言之，即便杜明海和大嫂想要讓自家孩子讀書識字，也得先生個兒子出來。

而四房這邊雖說才剛成親，但也跟杜家大房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這以後啊，還不定是誰的兒子先出生不是？

「錢青青，你不要得寸進尺！」被錢青青當眾揭開傷疤，杜大嫂到底沒能維繫住臉上的淡定自若，變了臉色。

「大嫂你才是不要欺人太甚才對！」錢青青不退不讓，反而還更進一步，尤為囂張的跟杜大嫂叫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