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氣又難養的劍靈
末世之中其實並沒有那麼多消遣。
至少在居潮汐出現之前,戰牧野每天的生活就是宿舍——訓練場——食堂三點一線。
每周出安全區搜集一次物資,偶爾負責地區間資源的交換、押送,娛樂在這個能源匱乏、隨時隨地可能朝不保夕的世界里是一件非常奢侈的東西。
普通人也沒覺得日子多麼的有盼頭,他們庸庸碌碌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周而復始地重複著生存的動作,末世降臨后他們存活的每一天,都像是人類從死神指縫裡搶來的。
直到現在,嬌氣又難養的劍靈和她軟萌又惡魔的安格魯貂朋友,每天都能帶給戰牧野出乎意料的驚喜(也許吧)。
「我限你一天內處理掉它!」戰牧野忍無可忍地拍開了衛生間的門。
戰牧野此刻剛起床,穿著一件黑色的運動背心,脖頸間搭著一條串著環形金屬的細長黑鏈,頭頂的短髮似乎因為主人的怒氣而更加桀驁地指向天際。
「不!」居潮汐尖叫著趴到了阿珍身上,「它還是個孩子啊!」
望著阿珍純潔懵懂的面容,戰牧野屏著一口氣看向居潮汐,「你是真聞不到它的體味嗎?」
阿珍是安格魯貂,自從它來了之後,戰牧野每過兩天就要換洗一遍床單,昨天他剛被通知這個月的水已經限額了。
原本戰牧野留下阿珍是因為它有可能是從實驗室里偷跑出來的試驗品,可這麼多天過去了也沒聽到實驗室有什麼動靜,他也沒有看到阿珍有什麼異化傾向。
戰牧野不是什麼聖人,在末世里一個居潮汐就已經夠他頭疼的了,更別說再供著一張挑剔又麻煩的嘴。
居潮汐理虧,在空間里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在劍身的空間當中可以手動隔絕各種負面感受,所以當居潮汐發現阿珍有異味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關閉了空間和外界的嗅覺聯繫。
戰牧野開門時,阿珍也緊跟著他的作戰馬丁靴出了門,居潮汐則纏在阿珍柔軟的皮毛上,隨著阿珍的動作顛顛地跟上了戰牧野。
這就是戰牧野起初留下阿珍的另一個原因,有了阿珍在,居潮汐就多了個代步工具,她就不會見天兒地纏著他一口一個「大佬」,也不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時候偷襲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部位了。
可是現在,阿珍帶給他的所有便利都比不上它那令人窒息的體味。
「特別特別不留情面,對吧阿珍。」居潮汐躺在柔軟溫暖的貂毛上,念念叨叨的。
戰牧野冷眼垂睨著跟在他身後半步的阿珍,冷哼了一聲。
今天輪到戰牧野帶領的特戰第一小隊巡邏。
全副武裝、高大威猛的特戰隊員各個面容嚴肅,行走在安全區時帶給民眾的是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如果不是最高大威猛、冷峻不可攀的戰隊長腳下跟著一隻毛茸茸的雪白小貂,小貂的肚皮上還卷著一柄軟趴趴的長劍的話,此情此景應該會更加令群眾信服。
來到安全區的第二扇大門交接值班工作時,第一特戰小隊和第二特戰小隊的人都稀奇地看著阿珍和居潮汐。
阿珍並不怕生,居潮汐也沒拿自己當劍,晃著劍格,人模人樣地朝周圍的人打招呼,「你們好呀,我是居潮汐。」
靳佑和桑晨也很喜歡阿珍,他們rua完阿珍后,起身看向正在簽字的戰牧野,「老大,總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戰牧野眼皮都沒抬:呵呵。
「也不是這麼說,其實老大一開始就是個面硬心軟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冒著那麼大的危險救下我們了。」
靳佑感慨萬分,原來他總覺得自從安全區的運行步入正軌后,戰牧野就和他們這些老隊員生分了,甚至最近他身邊屢屢有傳聞說戰牧野有各種私心或是說他冷酷無情、草菅人命。
他差點就信了,可是現在一看,雖然隊長比以前笑得少了,可明明還是那個溫柔心軟的好隊長啊!
他要一輩子跟著戰隊長幹事!
交接完值班工作后,戰牧野就持槍站到了崗亭里。
雖然用衝鋒槍等熱武器射殺喪屍的效果並不明顯,但一挺熱武器還是能鎮住一些普通人的不軌之心的。
阿珍馱著居潮汐來到了崗亭的最前面,扒拉著窗戶望向大學城外荒蕪的街道。
「請問,找人是來這兒嗎?」
一道怯怯的女聲響起,帶著顯而易聞的疲憊和焦急。
戰牧野站在崗亭里,高大的身材幾乎遮住身後女人的整個人影。
「是,請問您找誰。」戰牧野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冰冷。
那個女人有些局促地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下擺,「我找趙偉。」
「趙偉?」這時候阿珍也馱著居潮汐來到了女人面前。
見到可愛無害的安格魯貂阿珍后,女人明顯放鬆了許多。
她的面龐瘦削泛黃,眼角眉梢滿是疲於奔命的疲憊,乾癟的嘴唇泛著亞健康的紫色。
事實上,這是末世當中幾乎所有女人的經典長相。
「對,就是行政管理處的趙主任,我是他的妻子。」
「天呢。」居潮汐驚訝,那個獐頭鼠目的小矮墩居然還能有老婆?
雖然後半句居潮汐沒直說,但不知道為什麼戰牧野卻get到了她的言下之意,冷峻的眉眼間輕泄出隱約的笑意。
但他很快收斂了那淺淡的笑意,正色看向那個局促枯瘦女人,「據我所知,趙...主任這幾天沒有值班,應該是按時回家的才對。」
「我也是這麼記得的。」女人說到這裡,明顯焦急起來,「他平時就算不回家也會來個電話的,但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沒消息啊。」
趙偉所在的行政管理部有保密要求,因此女人也沒辦法直接通過公安系統找人,更何況趙偉失蹤沒滿72小時,臨時成立的公安小組根本不予立案。
「您去他的工作單位找過嗎?」
女人無助地搖頭,「我只是個普通人,保密等級不夠,進不去行政樓。」
雖然平時戰牧野和趙偉也不怎麼對付,但趙偉的妻子顯然對他情真意切,戰牧野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愛好,他點了點頭表示了解,「我會幫您把這個情況報備給上級的,您先不要著急,回去等消息。」
「謝謝你先生,那我...之後該去哪裡找你?」
「我這周都會來這裡值班,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您的。」
等女人走了之後,居潮汐才輕輕開口,「是不是在末世當中,一聲不吭莫名失蹤的人基本上都是凶多吉少了啊?」
「理論上是這樣。」戰牧野神色不變,眼底是經歷過太多生離死別後沉澱下的鎮靜,「不過趙偉還真不一定,那傢伙貪生怕死,同伴死絕了他都不一定會有事。」
居潮汐思考了一下趙偉之前的所作所為,覺得戰牧野說得非常有道理。
下午的時候,戰牧野接到了實驗室的臨時調令,大約是要針對前幾天的實驗室暴/亂,進行最後的試驗品逃跑排查。
實驗室有保密和安保要求,所以這一次戰牧野連居潮汐都不能帶上。
臨走時戰牧野千叮嚀萬囑咐,「別多說話,人來了就裝死,交給別的特戰隊員應付,別給我惹是生非,明白了嗎?」
居潮汐重重點頭,軟膩膩的聲音乖乖甜甜,「明白啦~」
戰牧野:「......」
這麼配合的態度反而讓他有些害怕。
戰牧野又不放心地出去和頂他崗位的特戰隊員交待了幾句。
等戰牧野走了之後,居潮汐躺在阿珍的身上,劍尾蜷曲出一個弧度,慢悠悠地替阿珍一邊梳著毛一邊曬太陽,阿珍也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柔軟Q彈的耳朵一顫一顫的。
忽然那個原本替戰牧野崗位的特戰隊員左顧右盼,確定周圍沒人後朝居潮汐的方向輕輕叫了一聲,「嘿,小劍靈。」
居潮汐慢吞吞地轉過了身,帶著幾分不確定道:「你叫我?」
「是啊。」那個特戰隊員點了點頭,「我還沒見過劍靈呢,你和我聊個五毛錢的行不?」
跪坐在劍身里的居潮汐緩緩地眨巴了一下她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這可是他主動來找她聊天的,應該不算是她主動去惹是生非吧?
——
另一邊戰牧野憑藉臨時調令順利地進入了實驗室。
但他沒能進入二樓及以上的研究區域,而是被帶入了類似於醫療診室的地方。
「戰隊長,請坐。」
進門後有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似乎正在配置台旁操作些什麼,她抬頭看了眼戰牧野,露出了個程式化的微笑。
戰牧野點了點頭。
這個醫療診室乾淨整潔到了幾乎嚴謹而變態的地步,就連燈光也明亮得恰到好處,一身黑衣格鬥服、氣質沉肅而慵懶的戰牧野在這裡成了格格不入的存在。
「是這樣的,前幾天的異化種暴/亂事件過後,江博士在空氣當中檢驗除了畸變因子,在外圍的群眾吸入的是被稀釋淡化數百倍的畸變因子所以沒什麼大事。
但您作為當時深入敵後、剷除異化種的英雄,很有可能會被畸變因子感染,所以今天找您來是想給您采個血樣做個調查。」
「好的。」戰牧野不疑有他,徑直捋起了自己的袖子。
醫生轉身時已經準備好了抽血的工具,在動手前她用濕巾格外多擦了一遍泛著冷光的針頭。
戰牧野的視線在那針頭上微微凝了半秒,隨後自然地偏開了目光。
鮮紅的血液被汨汨抽出,一管血很快就滿了。
「好了。」醫生遞出了棉簽另一頭,「謝謝配合。」
「麻煩了。」
戰牧野摁著胳膊起身,然而下一秒,在醫生平靜的目光中,那抹高大的身影緩緩倒在了地上。
——
戰牧野醒來時,迎面就是極其刺眼的白灼燈光,他不適地眯了眯眼,身體還有麻醉的餘韻,他調動異能適應了一下,然後撐著手慢慢地坐起了身。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周圍圍了一圈人。
他們不遠不近地站著,望向他的神色驚恐又猶疑。
這個時候居潮汐和阿珍也已經趕到了,成了唯二敢靠近戰牧野的生物,「大佬你醒了?」
「發生什麼事了?」戰牧野開口的嗓音還有些澀。
居潮汐從阿珍身上下來,再度卷到了戰牧野的小臂上,劍尾輕輕地拍了拍他,「趙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