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謝源說：「先找酒店。」
別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但是總得確保今天晚上他們有地方住。
訂酒店這事兒看著簡單,然而實際操作起來卻沒有這麼容易。
燕泅山景區的旅遊業配套設施並不完善，山上的酒店條件都比較簡陋，當地星級最高的酒店也就是四星級。
謝源和蔣意首先去了這家位於半山腰的四星級酒店。
他們進去大堂,很輕易就能看出來,這家所謂的四星級酒店其實有點兒名不副實。放在城市裡面，這頂多也就是一個商務快捷型酒店。
好消息是,還有很多空餘的房間。
壞消息是，他們不接納寵物住店。
茉莉默默地耷拉著腦袋,尾巴也不搖了,嗚嗚地低聲咽著，如同一個犯了錯誤的小朋友。它像是能聽懂酒店前台說的話似的。
謝源詢問蔣意的意見：「要麼你住這兒,我帶著茉莉再去找別的酒店。」
他覺得這個方案最可行。
蔣意蹲下來,委委屈屈的大狗狗湊過來要抱抱，她攬住茉莉的腦袋,溫柔地撫摸幾下。
她說：「我們一起再找別的酒店吧。」
謝源提醒她：「別的酒店條件只會更差。」
他非常懷疑，蔣意長這麼大很可能就沒有住過低於五星級的酒店。讓她住在這家四星級酒店都有點兒委屈她了,更別提其他那些星級更低的酒店。
蔣意搖頭說沒關係。
那就再找其他酒店。
半山腰的一家三星級酒店表示可以接納茉莉。
這家酒店說是有三星級,其實看過裝修也就是一家稍微整潔些的旅館。
謝源拿回來兩把鑰匙。
這家小酒店甚至用的都不是電子房卡，而是實打實的合金的鑰匙。
「走吧。上樓去看看房間的環境。」
謝源的本意，是想讓蔣意住其中條件好一點兒的那間，他住另一間。
但是他們一開門進去,謝源就忍不住皺起眉。
兩間房間沒什麼區別，都差得很。門鎖甚至是插銷的。
這房間——
他不大放心讓蔣意一個人住。房門一碰就吱呀吱呀地響,而插銷門鎖簡直是形同虛設,謝源感覺他一腳都能直接把門踹開。
很不安全。
蔣意也有點兒猶豫。
「要不……我們直接在車裡湊合一晚吧。」
她的提議被謝源一口否決。
「別犯傻。」他說，「車裡過夜不安全。而且天氣預報說夜裡會降溫。」
蔣意想想也是。
謝源瞥她一眼。這時候他的脾氣倒好了，還能輕笑一聲,跟她說：「你要是反悔了，我們現在就折返回去，給你訂那家四星級的酒店。」
蔣意說不要。
難道在他眼裡，她就是這種半點兒苦都不能吃的大小姐嘛。
她可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嬌貴。
公主病歸公主病。該靠譜的時候，她還是挺能扛事兒的。
蔣意的態度很堅決。如果他和茉莉住這兒，那麼她就住這兒。哪兒也不換。
謝源對她有點兒刮目相看。
「行。」
謝源在房間里檢查了一圈，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警覺性強一些總歸是好的。
不過，他終究還是覺得，這房間的門鎖不大安全。
蔣意看出他的擔心。
她揚起眉眼，想讓他放輕鬆，她開玩笑說：「要不你就讓茉莉陪我睡。萬一有什麼事情，茉莉肯定會保護我的。對吧。」
謝源嘆氣。
茉莉他養的時間比較久，他知道這就是一條賊精賊精的小慫狗，體格比絕大多數狗狗都大，膽子卻不見得比泰迪強。茉莉根本就沒有繼承到中華田園犬的優良基因。
有什麼事情還真不一定能靠得住它。
他想了想，說：「沒事。你放心。晚上我和茉莉一塊兒給你守門——」
蔣意：？！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樣么？
他晚上也住在這個房間？跟她一個房間？
她往後瞥了一眼，雖然這裡有兩張單人床，完全可以睡得井水不犯河水，不過，這不像謝源的作風，她以為他會很避嫌呢。
謝源及時補上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蔣意：「我不介意。」她答得不假思索。
謝源：「……」
她好歹也假裝考慮考慮嘛。
謝源繼續補充：「我指的是，我搬一把凳子坐在門旁邊，這樣給你守門。」
而不是指他想要睡在另一張單人床上面。
蔣意：「我當然也是這樣理解的——」
才怪。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多少都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晚上住宿的問題解決，他們出去吃晚飯。
吃晚飯的時候，蔣意在手機上看到更多有關燕泅山高速這起車禍的細節。
司機人沒事兒，後面的車子沒事兒，對向車道上的車子也沒事兒，甚至就連撞斷高速路隔離欄的這輛重型載重卡車本身也沒有太大的損壞，就是把路給撞壞了。因為這輛載重卡車太大了，必須用特種設備才能清走，而相應的道路清障車還被堵在後面，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事故地點，所以別的車都過不了。
燕泅山高速十個小時能通，已經是非常樂觀的估計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
不過，蔣意的心情還挺好。
她反正不著急，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而且她喜歡跟謝源一起玩。
就是不知道謝源此時此刻是什麼心情。
她放下筷子，兩手捧著臉，非常直白地觀察對面謝源的表情。
她看下來，感覺謝源的情緒也很好。他這次都沒黑臉呢。
這是不是表明，其實謝源也很喜歡跟她一起玩？
謝源何止是沒黑臉，他都快被她盯得臉紅了。
謝源忍無可忍。
「蔣意——」
「嗯？」
「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么？」
「沒有呀。」
「那你一直盯著我看個什麼勁兒？」
蔣意歪了下腦袋，笑得很燦爛：「就不能是因為你長得好看么？」
謝源：「……」
純屬他嘴賤，他就不該多嘴問她。
明知蔣意這個不真誠的姑娘嘴上說的都是花言巧語，但他依然有被她撩到再一次心動。
謝源承認自己很不爭氣。
他們吃完晚飯，回到酒店。
謝源清點了一下房間里的物品。他們沒有預料到今天會被迫過夜，所以什麼過夜的行李都沒有帶。很多東西估計得現買。
然後謝源就發現床上的被子有潮氣。
沒法睡。
他能湊合。但是蔣意呢？她這嬌生慣養的公主病小姐，如果蓋著這床被子睡一晚，估計明天通路之後他得直接開車送她去醫院掛皮膚病科。
謝源很快想起來，他車上有毛毯。
她可以直接裹著毛毯睡覺。
但是車子停在山腳的遊客停車場里。
他得下去拿。
蔣意說什麼都不肯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跟你一起去。」她說。
謝源提醒她：「車子停在山下。我們得走下去，拿了東西再走上來，挺遠的。而且這個時間點景區已經沒有觀光遊覽車了。」
他指了指地上趴著的茉莉。
「讓茉莉陪著你。我很快就回來。」
雖然茉莉膽子小，但是光看長相勉強能撐起「看門惡犬」的職責，也夠用了。
蔣意堅決不要。
她不是在害怕自己一個人待著。
「謝源，我擔心你。」她的聲音柔軟但是堅定，她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形，漆黑的瞳仁里微微搖晃著燈光的亮點，「你一個人走夜路下山，我會不放心。」
謝源的心驟然塌陷一個小小的角落。
他抿唇，意識到她在關心他。
難得一見。
原來公主病也會關心人。
這種感覺還不賴。
蔣意重複了一遍：「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抬起眼睛，語氣堅定不移。
謝源的眉眼斂著，「好。」他緩緩地說出這簡單的一個字，內在的心腸隨之變得尤其柔軟。
*
蔣意和謝源出了酒店，帶著茉莉往山腳下走。
大部分滯留的遊客都聚集在半山腰的商業街這邊，著急訂酒店，著急吃晚飯，著急買生活用品。等謝源和蔣意走過這段，路上的人就漸漸變少，沒人跟他們似的要現在下山。
直到他們走出很遠一段距離之後，路上就徹底沒有其他人了。
謝源索性解開茉莉脖頸上的項圈，隨它自由自在，跑前跑后。
蔣意走在謝源身後。
謝源沉默著，他不說話。於是蔣意的注意力就落在周圍的環境上。
每隔一段距離有兩盞路燈柱子，分別列於道路兩邊。
她觀察這些路燈柱子，每一對路燈柱子的位置並不是對齊的。有的時候左側的路燈比右側的路燈先來，有的時候則正好反過來，難得能見到一對柱子一左一右剛好列在差不多的位置上。
所以在她的視野裡面，謝源的影子也忽長忽短，一會兒往左偏，一會兒往右偏。
她就是忽然會被這種幼稚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再往前走，連路燈之間的間隔也變遠。
周圍暗下來。
茉莉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還沒等蔣意適應昏暗的氛圍，她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謝源與她走得這麼近，然後他的手往下移了移，牽住她的手心。
蔣意一怔。
他這是在，牽她的手。
「小心點。」謝源說，聲音里掩藏住不自然，「這路有點兒高低不平。」
這是他牽她手的理由嗎？
怕她摔跤，怕她絆倒，所以他牽住她的手，帶著她慢慢走。
好吧。
蔣意也不是不能接受這種毫無浪漫的理由。
相反，她覺得這恰恰就是謝源會做出來的事情。他不解風情，一舉一動並非出自浪漫的本意，更多的是實用主義，卻莫名讓她瘋狂心動。
蔣意的手指往下松著，關節都不敢用力，任由謝源牽著她。
他們認識七年，這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牽手。
即便如此，在蔣意的視角里，她以為這個牽手也不一定摻雜多少浪漫的情愫。
至少她感覺謝源不帶任何雜念。於是她也只好默默地摒棄內心的綺念。
李燎說，她和謝源的進度太慢了。
真的太慢了么？
其實也還好。
蔣意回想起從前的事情。
她和謝源認識七年，但是最初他們的交集太少了。本科低年級的時候，他們幾乎沒怎麼說過話。後來本科高年紀他們進了同一個實驗室，他們之間的來往才終於變多。蔣意很快顯露出公主病的一面，她開始使喚謝源，然後他們變得越來越熟。
至今為止，她依然珍惜和愛護著她和他之間那些溫暖的回憶——雖然可能只有她覺得這些回憶是溫暖的，對於謝源而言，這些回憶可能更像是他的「受難史」。
以前，她得到的溫暖太少太少。
當她在大學校園裡遇見了謝源，她開始擁有一些溫暖的回憶，都與謝源有關。
她想要創造更多的溫暖的記憶，和謝源一起，越多越好。
所以，她願意和謝源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