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伊甸學院39

以前林浠總是有很多話想跟祈淵分享,突然讓他說很多，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擔心祈淵睡著,林浠趕緊胡說八道,說話時盡量帶上更多情緒，戲劇性一些，用以吸引祈淵的注意。

林浠：「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可嚇死我！我在C城郊區買工具,回去的途中突然見到你——一大群流氓,都牛高馬大的,你咬了人,臉上身上都有血,那些拿著鋼管的傢伙一臉驚恐——說實話你真的嚇到我了，我還以為看到了吸血鬼！尤其目光和你撞上的那個瞬間，我只想趕緊溜！」

林浠敏銳地聽出了祈淵的笑意,馬上道：「你是不是笑了？」

幾秒后，祈淵回答了：「沒有。」

林浠哼了一聲：「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呀，你幹嘛咬人呢？」

祈淵：「試試。」

林浠：「……味道還好嗎？」

祈淵：「糟透了。」

林浠：「現實中的你會經常跟流氓打架嗎？」

祈淵：「我……不是什麼好人。」

林浠：「哦……我不信。你是嚇到我了,是非黑白我還是分得清的,那群流氓那麼嚇人，還帶鋼管，你要是不反抗他們要上天,被咬也活該！」

林浠感覺這種對話還可以，祈淵回應的頻率蠻高的，繼續。

林浠：「這還不是你第一次嚇我……我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好好吃早餐呢,你突然坐我對面,陰沉沉地盯著我看，天哪，我就想，遊戲不是說了『不要輕易暴露真實身份』嗎，要是你發現我知道你是玩家，我豈不是完了！好像說得有點繞？嗯……你在聽嗎？」

過了幾秒，祈淵道：「……在。」

林浠：「不過還好現實世界的我臉腫得像個豬頭，還戴了帽子口罩，你沒辦法在第一時間認出我。」

這次祈淵很快便問了：「誰打的？」

林浠馬上糊弄了過去：「意外哈哈。不過……你說實話，如果穿越來這邊的第一天，你發現我就是那個目擊者，你會不會殺我滅口？」

祈淵：「有可能。」

林浠：「啊你好過分！這麼一想，你對我做了好多過分的事！」

明明在控訴，但是林浠在笑。

祈淵挑眉：「還有？」

林浠：「我們都被選為陪同者面對『神明』時，你是不是明明知道我被998陷害，但你只是看著，沒有提醒我？」

當時998為了活命，把香膏塗到了林浠背上。祈淵那種嗅覺和觀察力，不可能沒發現。

祈淵：「是。」

林浠：「當時就算我死了，你的心情也不會有什麼起伏？」

祈淵：「是。」

祈淵咳嗽了一聲，問：「你討厭我？」

林浠：「不討厭。」

祈淵：「為什麼？」

林浠：「當時我和你只是陌生人，非親非故，你沒理由幫我。如果我在進入遊戲的第一天就被你殺死，只能說明我太過大意。你也是為了自保。」

林浠：「其實，我不僅不討厭你，還覺得你人特別特別好，很慶幸能加你為好友。你明明不需要幫助我，但是後來，你幫了，很多次。」

林浠：「稍微回憶一下，首先你救了我的命，懸崖下的那次，我覺得我死定了，結果你出現了！我知道，其實比起救我，殺我更方便，當然還好我足夠機智答對了你的問題——當時我都快給你跪下了！

「我飢餓的時候，你讓我喝了你的魚湯，那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魚湯！在我害怕的時候，我一口氣跟你發了很多很多，我真的不需要你一一反饋，可是你回答了我的問題，安慰了我，所以我才熬過來了！

「你和我共享信息，幫我

糾正信息方面的錯誤！你還會關心我，把好吃的留給我……哎完了，突然感覺好肉麻，我開始尷尬了……你在聽嗎，不準睡覺！」

祈淵過了十幾秒才說：「還好，在聽。」

祈淵緩緩道：「在懸崖下，就算你一個字也不說，就算你答錯了，我也會救你。」

林浠：「為什麼？」

祈淵：「你對我而言，很特別。我不知道理由。」

祈淵：「我一直在尋找答案。」

林浠：「你之前也說過，你一直想知道自己源於何方。」

林浠：「其實我偶爾看到你，也會有熟悉的感覺，主要是味道方面……就很神奇，我幾乎能看到幻覺。」例如關於大自然的幻覺。

林浠：「啊啊你又沒聲兒了，是不是又要睡著了！」

祈淵：「多虧了你，我清醒了。」

林浠：「太好了。」

林浠鬆了一口氣。

他不禁想，這通電話看起來，是他在幫助祈淵。

其實祈淵也幫了他。

因為這通電話，他的心再度回歸了平靜。

就好像他在山間吸收了足夠的氧氣，又有力氣頑強求生了。

祈淵：「今晚確實有大事發生，你聽，是不是很嘈雜。」

林浠：「確實吵起來了……不會是你說的『共食』吧？不過，十層以下才參加，和我們無關。」

祈淵：「這次並不是前十層，已經確定有四、九、十三、十六……」

林浠拉開窗帘，是的，這幾層樓突然亮了起來。

林浠：「共食是什麼意思，一起吃東西嗎？這麼多人都要一起？」

祈淵：「會死很多人。」

祈淵：「我不清醒的時候離我遠點，膏藥記得塗。準備武器。」

祈淵說著，呼吸又一次變得很重。

沒辦法，他光是想起林浠的味道，就有些難以自控。

祈淵的氣息略微戰慄：「你不知道，你的味道有多……」

又沒聲兒了。

林浠聽到了什麼，祈淵那邊傳來了雜音，還有白衣的聲音。

祈淵說的最後三個字是：「活下去！」

林浠不得不說出「再見」口令，掛斷了通訊。

他聽到了腳步聲，隔壁房門也被打開了。

一片雜亂。

留給林浠的時間，一分鐘不到。

林浠快速塗抹了膏藥，選擇武器。

他能夠選擇的武器就只有一個，還未用完的麻醉劑。

這個麻醉劑自帶注射頭，可以以防萬一，缺點是，這點麻醉劑，最多麻醉一個人類。要是敵人眾多，或非人，則毫無用處。他想，如果遇到更危險的狀況，他只能求助於遊戲商城。但商城的武器問題多多，例如，槍/支會限制子彈，以及，一旦使用了，會留下專屬於玩家的痕迹。

很顯然，他現在缺乏合適的武器。

不僅缺武器，還缺技能，缺情報——這次危機對林浠十分不利。

首先，由於本日他已經使用了假死技能，剛好一個小時，他無法再使用此技能；其次，這次和以前不同，沒有預知夢的幫助；再次，有關「共食」的一切，只有一級及以上的管理許可權才能知曉。也就是說，Eleven無法為林浠分享更多資料。

但是林浠始終相信，畢竟在遊戲里，無論遇到什麼難度的危機，多麼嚇人的boss，肯定有破解之法。只要保持清醒、冷靜，就有辦法。

他的房門也被打開了。

橘發白衣站在外面，敲了敲房門：「1336，別睡了。出來排隊。」

*

這一次參與排隊的，和「放風時間」的不同

，包括「不宜外出」的羊羔，例如隔壁32房間的笨重傢伙。

林浠無法看見，白衣蒙上了他的眼。

嘈雜聲中，他聽到病床滑輪滾動的聲響，混合著喘息聲和呼嚕聲。濃烈的異味在空氣中蔓延，腥甜混合著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有人在小聲抱怨，林浠聽得清清楚楚：

甲：「為什麼突然讓上層的羊羔參加？！尤其剛進來的這幾個，都是有翅脈的珍惜種！」

乙：「上面臨時決定，我們也沒辦法……據說十分鐘前才收到命令！」

甲：「通知夏教授了嗎？」

乙：「來不及。」

甲：「昏迷的、神志不清楚的怎麼辦？他們連簽到都做不到。」

乙：「直接送進餐廳。」

甲：「無語了都，我最近那篇論文專門用來研究32房間的羊羔，都異變得差不多了，就是一直神志不清……論文寫了一半，數據還不夠，就這麼送進去，之後怎麼寫？我找誰哭去？？」

乙：「我估計啊，領導是嫌上層羊羔們的生活太好，異變速度太慢，必須給點刺激……其實也對啊，多一次考驗，可以加速他們的成長！真正寶貴的一定能存活下來！……領導來了。」

林浠聽了他們的對話，大致做了個推斷：他預想得沒錯，昏迷、不清醒的極有可能遇害。以及，這次活動的目標，有可能跟黑森林一樣，為了進一步加速異變，或者作為一個測試，上面某些人等不及了——當然，這個只是臆測。

雜亂中，有人撞上了他。

「1336，稍微走慢點。」那人提醒。

徐志波的聲音。

徐志波：「我帶他過去吧。」

小張：「好。」

林浠的手便搭在了徐志波的胳膊上。

一路上，徐志波都在跟其他白衣聊天。

他說話很慢，比較學術，不會說絕對詞，喜歡說「據我所知」。

林浠馬上就知道，這人的殼子里，是新月永恆的控制員——好傢夥，總算回來了。

既然新月永恆的人回來了，肯定會幫林浠。例如，為林浠提供情報，或，林浠現在最需要的——武器。

但是，一路人到處都是人，電梯里更別說，一切都暴露在鏡頭之中，哪怕給林浠塞一張紙條恐怕都會被人發現。

林浠很好奇徐志波打算怎麼做。

電梯內，徐志波滔滔不絕。說的事情完全跟共食無關。這個倒是符合他的人設，他好像一直都不關心時下發生的事情，上課也是如此，嘰嘰呱呱半天，沒人聽。

但是，林浠必須仔細聽他說話。

他設想過，如果他是徐志波，在被攝像頭監視，被所有人看著的情況，要如何為林浠提供關鍵信息？

——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言語中隱晦地給出信息，反而是最安全的。

所以林浠安靜地傾聽著。

徐志波：「你們都知道啊，我家有個特別大的書櫃，裡面有很多書籍。」

白衣女：「知道呀，現在大家都偏愛電子書了，就你這老古董還收集紙質書。」

徐志波：「是啊，所以問題來了，這次我為了找一本參考文獻，耗費了不少時間，實在是頭疼。圖書館有書目分類編號，我也想著搗鼓一個。我把每本書拿出來，在封面上寫兩個字母，例如AA，意思就是，下起第一本，左起第一本。專門將書名和字母謄抄了一遍。」

白衣女：「你這工程量也太大了！要我說，不如讓機器人來做。」

徐志波：「好些年代比較久遠了，也挺破舊。據我所知，機器是沒辦法識別的。當然，說起機器和人類的差別，又是另一個話題了。」

白衣女：「確實挺

難辦的。」

徐志波：「這件事耗費了我一周的時間，現在方便多了。」

電梯里進了更多人，白衣女跟其他同事說話了。

徐志波突然說了看似莫名的一句話，聲音很輕：「N、F。敲兩下。」

很快，又有人跟徐志波搭訕，徐志波開始抱怨工作是多麼辛苦，又要教學，還得在巢穴當研究員。

林浠則非常清楚，那句話，就是徐志波給他的信息：

下起第14，左起第6。觸發辦法，敲兩下。

其它未知。

林浠不再細想，等到達目的地后，再隨機應變。

電梯不斷往下沉。

【Eleven：滋滋滋……信號不足。這次活動是某些人專門設計的，他們使用了四台屏蔽裝置，關掉了所有監控……滋滋……很抱歉，我沒辦法在下面幫助你……滋滋滋……】

【林浠：沒關係，我沒問題的。我並非孤軍奮戰，1749在，新認識的隊友2778也在，剛才徐志波也為我提供了關鍵信息。】

【Eleven：此刻我真希望擁有一具身體，就算……滋滋……沒有信號也能活動自如，那樣的話……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戰鬥。】

【林浠：你有這份心意我就很感動了。等我順利通關，一定馬上聯繫你。】

【Eleven：好的，期待……滋滋……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