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國慶期間的福利院比往常更加熱鬧,除了社會各界愛心人士前來送溫暖,還有院里準備的各項慶祝活動。
今天是包餃子——北方人過節必不可少的環節,一家人,不論男女老少圍坐桌前,說說笑笑之間,被快節奏生活拉遠的感情就重新繫緊了。
可惜,沈見清真不會這個,但秦越跟看不到沈見清危險的眼神一樣,拿起擀麵杖就往她手裡塞。
沈見清騎虎難下。
秦越坐在她旁邊,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說:「隨便擀,擀出來包子皮,我包包子,擀出來餛飩皮,我就捏餛飩。」
沈見清涼涼睨她一眼,說:「秦師傅,你這張嘴有時候是真的欠。」
秦越「嗯」一聲,淡定說:「沈老師加油,今天有一整盆餡兒要包。」
沈見清想開車回家。
沈見清不露聲色地觀察了幾秒其他老師的手法,開始照貓畫虎。
對面,看著秦越長大的李老師一心二用,麻利擀皮的同時,順便問了問秦越的近況。
秦越說:「挺好的,工作沒什麼壓力。」
「生活上呢?有沒有什麼困難?」李老師問。
秦越接住沈見清遞過來的「包子皮」,在她「你敢嫌一個字,我立馬甩手不幹」的眼神威脅下,邊挖肉餡兒邊回李老師,「沒有,都很順。」
「那就好,一定要記得按時吃飯,你那個身體可折騰不起哦。」李老師憂心地說完秦越,視線一轉,落到沈見清身上,立刻眉頭緊蹙,「小沈,你太瘦了啊,是不是工作壓力很大?」
話題突然扯到沈見清身上,她艱難擀皮的動作微頓,說:「大多數時候還行。」
李老師眉心更緊:「那就還是有壓力大的時候呀,可千萬不敢仗著年輕就亂來啊,以後有你受的罪。錢是賺不完的,身體好,過得輕鬆最重要,知道嗎?」李老師語重心長地說。
這些話,沈見清很多年沒有聽過了,她心窩裡在隱隱發熱。
沈見清把擀好的皮遞給秦越,又取了一個麵糰,說:「知道了。」
李老師不放心:「不能光嘴上說,今天午飯我得看著你吃,吃不夠二十個不能走。太瘦了你這孩子。」
「人現在就流行瘦。」張老師在一旁擠兌。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是小學老師,人小沈是大學老師,你好意思教人小沈咋過日子?」
李老師把擀好的皮往中間一扔,氣勢十足,「小沈今天來了我們家,一會兒還要吃我們家的飯,那就是我們家的孩子,我叮囑她兩句怎麼了?小沈,你說呢?」
沈見清低著頭,心窩裡的熱意在灼燒,「您說的對。」
「看看,看看,一把年紀還不如人小沈懂事。」李老師回擊張老師。
張老師不甘示弱:「你懂事哦,懂事得前天趴牆角看人新來的小陳和男朋友親嘴兒。」
「哎呀,你這個老傢伙!」
「你比我老!」
兩位老師年近五十,掐起架來和小孩兒沒什麼兩樣。
沒一會兒就又和好如初,和親姐妹似的湊著,一遞一聲,聊著沒什麼根據的家長里短,偶爾再突然「哎呀」一聲,嫌秦越沒把餃子的位置放對,嫌沈見清擀的皮不好。
食堂里亂糟糟的,也熱熱鬧鬧。
沈見清沒再說話,懷揣著滿腔陌生的熱度,擀皮越來越順手,成效么……
「沈老師,你這個小籠包的皮兒擀得很不錯。」
門口,去拿東西的院長一進來就聽到秦越這句。
院長走過來在秦越頭上拍一巴掌,佯裝不悅地說:「小沈是客人,你怎麼能讓她幹活?」
轉頭對上沈見清,又是一臉和善,「小沈,你不會就別弄了,讓阿越包給你吃。」
沈見清一開始確實有過這個想法,但畢竟是在別人家,還是這麼特別的一個家,她真什麼都不做,肯定說不過去。
而且,圍坐在一起的時候,她是有參與感的。
參與一場家庭活動,被家裡人詢問、叮囑,再聽她們聊一聊日常瑣碎。
這個畫面比秦越站在她的廚房裡,為她創造煙火氣時的畫面更加真實細膩,像是,她也有家人關心、關注。
沈見清揚起嘴角,以一個晚輩的姿態,但又脫離外人這個身份的熟稔語氣說:「沒事院長,我挺喜歡這個活的,就是擀得不好看。」
院長見沈見清的表情不像客套,便放心地說:「吃進肚子了都一樣,管它好不好看,包餃子就是圖個熱鬧。」
沈見清笑了笑,說:「嗯,很熱鬧。」
她沾秦師傅的光,用一個司機的身份,體會到了超遠這個身份的熱鬧。
感覺么,很不錯。
一旁,秦越用眼尾餘光看著沈見清鋪滿笑容的側臉,仔細把她擀的包子皮兒捏出均勻精緻的花紋。
————
午飯,沈見清還是沒有吃夠二十個。
秦越吃得更少。
兩人一左一右被李老師訓了差不多十分鐘,最後出來,耳朵都在嗡嗡。
但那些不夾帶目的的關心能直入心底。
飯後休息了一陣子,兩人把後備箱里大包小包的東西取出來,由老師根據孩子們的情況,選擇性派發。
秦越從旁幫忙。
沈見清插不上手,獨自靠在後門看著。
她的視線一開始還是公平的,老師、學生身上都會分一部分。
漸漸地,全部集中到了秦越身上,之後就再沒有挪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見清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變化。
「阿越這孩子心眼兒太實了。」
李老師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沈見清回頭,轉身走入廊道。
「您是指她已經成年這麼久,還堅持回來?」沈見清問。
李老師搖搖頭,說:「不止,阿越對誰好真就是一顆心全捧出來了。拿最簡單的說,她工作這麼些年賺的錢一部分搭院長的病上,一部分資助著兩個不健全的孩子,給她們買東西,請心理醫生,一小時萬把塊的花,剩下那點估計剛夠她自己生活,可她沒有過一句怨言,還是回來一次帶一次東西,從來沒有空手過。」
李老師的話太突然,太超乎沈見清的認知,她快速看了一眼秦越,問:「秦越為什麼要資助那兩個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李老師想了想說:「20歲吧,情況剛好點就開始了,至於原因,院長疼惜她們,阿越愛屋及烏,所以我才說阿越心眼實,院長在職責之內也就多對她好了一分,她卻能回一百分。」
「小沈你也一樣啊。」李老師的語氣忽然變得輕快。
沈見清還沉浸在她前面那些話帶來的衝擊里,默了兩秒,才不解地問:「什麼一樣?」
「一樣得了我們阿越的真心啊。」李老師朝沈見清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說:「阿越昨天就打電話回來了,說是要帶個朋友回家過節,然後啊,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別把她當外人看,說她喜歡家裡的煙火氣,也就是院長昨天忙,不知道這事兒,才跟你說不喜歡就別乾的。」
李老師猝不及防的話像在沈見清心裡丟了一顆小小的石子,「噔」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但她還是不自覺抿了一下嘴唇。
她還以為今天的感動是不經意沾了秦師傅的光,沒想到竟然是秦師傅真……
是她有心。
秦師傅一向有心。
沈見清笑了笑,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怎麼不是。」李老師側臉看向教室里的秦越,說:「阿越不輕易對誰好的,尤其是這種細枝末節的好,這才最花心思。阿越每天那麼忙,她要不是真心對你,不可能做成這樣。」
落在沈見清心裡的石子用力滾了一圈。
李老師話密,沒有給沈見清思考的空間,就又問:「小沈,你國慶都不回家的嗎?家在外地?」
話題突轉,沈見清垂在身側的手快速握了一下,避重就輕地說:「嗯,在外地。」
李老師:「那也要盡量想辦法回去啊,你們一長大,和父母就是見一面少一面的事兒了。唉,」李老師長嘆一口說,「你們年輕,每天的生活豐富多彩,可是父母呢,越老心裡惦記的事兒越少,左右不過孩子們過得好不好,工作順不順。你說,你們還一個個都不回去,他們心裡該多寂寞?」
沈見清不語。
別人的父母可能真是這樣的,她的……
巴不得和她老死不相往來吧。
「唉小沈,你電話啊。」李老師在沈見清眼前晃了晃手說。
沈見清回神,應一聲,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看清上面未存儲的來電號碼和歸屬地,沈見清的目光驟然沉下,攥緊手機說:「李老師,您忙,我去接個電話。」
李老師正站在門邊往裡看,聞言擺了擺手,說:「快去吧。」
沈見清立即轉身,一直走到人跡罕至的教學樓背面。
「喂,你好。」
電話那頭安靜片刻,傳來女人嚴厲但克制的聲音,「放假四天了還不回來,你眼裡到底沒有這個家?!」
沈見清靠著牆壁,語氣平靜,「忙。」
女人的語氣頓時更重:「忙得一天時間都抽不出來?」
沈見清張了張口,又合上,沒有說話。
那邊的人亦沒有出聲,似乎非要等她先表個態。
時間磋磨著心臟。
良久,還是電話那頭先開的口:「之前柯老師給你介紹對象,你為什麼轉頭就在微信上把人拒絕了?」
沈見清說:「不合適。」
「哪兒不合適?門當戶對,人長得體面,工作也穩定,你……」
「性別不合適。」
沈見清突如其來的五個字讓對話陷入死寂,像暴風雨前駭人的寧靜。
沈見清仰頭看著天,耐心等待那些不激烈,卻能輕易把心臟扎透的勸誡。
「跟媽媽去看醫生吧,你還小,會糾正過來的。」
「我們已經因為你搬家了,我和你爸在江坪那麼好的工作也辭了,你還想讓我們怎麼妥協?」
「清兒,聽媽媽的話好不好,去喜歡男孩子。」
「沈見清……你太可怕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走吧,隨便去哪兒,除了江坪,那個地方太讓我噁心了,我不會去那兒看你。」
沈見清握著手機,雙眼像深不見底的黑洞。
「清兒……」
毫無徵兆的,電話那邊嘆了一聲,無力地說:「別再折磨媽媽了好嗎?」
沈見清的眼睛迅速聚焦,又快速模糊,竭力咬著字說:「媽,我折磨你了嗎?我都已經答應你們這輩子不和女人談戀愛了,還能怎麼折磨你?難道不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介紹男人,想折磨我到就範?」
咔。
地上枯枝在秦越腳底發出輕響。
她轉過頭,和剛剛走過來,想要說話的院長搖了搖頭,往出走。
步子輕悄悄的,誰都發現不了。
沈母放低姿態說:「好,你沒
有,媽媽信你。」
「你回來一趟好不好?」
「你爸爸手裡的這個男孩子真的很優秀,你回來見一面,就見一面,別的媽媽不逼你。」
「不逼我?」沈見清極盡嘲諷地笑出一聲,眼淚掉了下來,「你們確實不逼我,你們只是想方設法地噁心我!18,18啊!我剛成年你們就開始給我塞男人,我來江坪了,你們也不放過我,還要托我領導,你們就那麼怕我哪天再和女人扯上關係?!」
「清兒……」
「可你們說的沒錯,我就是有病,就是非女人不可啊!」
「沈見清!」
「每次她的SZ在我ST里進出的時候,我都會爽得求她!」
「你真的瘋了……」
「我會讓她一直睡,睡到我老,睡到我死!」
「沈見清!」沈母驟然抬高聲音,歇斯底里地大喊,「你這樣對得起你姐嗎?!!」
話音落地,沈見清腦中「嗡」的一聲,耳邊瞬間陷入死寂。
她低下頭,身體發顫,小心翼翼地蹲下來。
再一開口,聲音哽咽到扭曲,「我怎麼對不起我姐了?她讓我面對,我就一個人回江坪了;她讓我好好的,我就成了江坪大學的副教授;她說喜歡女孩子沒有錯,讓我哪天遇到心儀的了……」
「嘟!」
電話被切斷。
沈見清看著地面,輕輕地說:「就放心大膽得去喜歡她。」
可我還是會下意識拒絕。
想起我姐,就會下意識拒絕。
……那個女孩兒多好的,處處忍讓我,事事順著我,今天還帶我回她家,讓她的家人也來關心我,愛惜我。
她真的很適合談戀愛啊。
她就算只是想睡我,也有足夠的資本讓我放低姿態去試著追求,可我依然只是時時防著她會一不小心喜歡上我。
我這樣還會對不起誰?
沈見清跌坐在地上,頭低到膝蓋。
秋風在吹,絞落的黃葉剛剛好落在沈見清腳邊。
————
院長辦公室。
秦越靠在窗邊,偏頭看著外面。
院長燒好茶,走過來問:「看什麼呢?」
秦越回頭:「沒什麼。」
「喝茶。」院長把專為秦越準備的杯子放到桌上,說:「剛是去找小沈的?」
秦越微頓:「嗯。」
「找到怎麼不過去?」
「她在講電話。」
院長應一聲,坐下來,小口抿茶。
午後靜謐的陽光在窗台上跳躍。
秦越低頭看著,看到視線發白時,曼聲開口:「院長,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院長一愣,喜上眉梢:「這是好事啊,發展到什麼程度了?能不能帶回家了?」
秦越看著窗檯,動作遲緩地搖了搖頭:「她現在應該也有一點喜歡我,但是她心裡有很多的障礙。」
「我之前只想著幫她跨過那些障礙,讓她看到我。」
「好像是有一點效果。」
「她不高興了會跟我說,我們相處也開始像尋常情侶一樣,平平淡淡的,跟著時間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好了。」
院長說:「這不是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我都已經開始沾沾自喜了。」秦越停頓片刻,說:「但是今天,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心裡的障礙有一樣是我觸碰不到。」
「這個障礙大嗎?」
「大。」
承諾沒有不大的。
尤其是對父母。
院長卻只是說:「那就再努力一點。」
秦越抬
頭。
院長說:「阿越啊,你的路從出生就是磕磕絆絆的,都走了這麼久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秦越不語。
她不怕路難走,怕的是人心難渡。
院長看出秦越的徘徊,沉下聲說:「阿越,自驚自擾不是你的性格。」
秦越沉悶的心臟忽地撞的一下,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院長。」
院長蹙眉,還要繼續說話,沒出口,生活老師忽然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對秦越說:「阿越,你快去看看暘暘她哭著鬧著要找你,誰都哄不下來!」
齊暘有自閉症,鬧起來沒有徵兆,安撫起來難如登天,除了她熟悉的心理醫生和秦越,誰的話都不聽。
秦越不敢耽擱,快速道:「暘暘在哪兒?」
生活老師:「宿舍!」
秦越往出跑。
一通折騰,天都快黑了。
秦越從宿捨出來看到靠在牆邊的沈見清,步子頓住。
沈見清聞聲轉頭,笑得沒有一絲破綻,「孩子哄好了?」
秦越回神,說:「好了。」
沈見清往門口方向看了眼,問:「她就是你資助的兩個孩子之一?」
秦越說:「是。」
沈見清:「看著挺招人心疼的。」
「她一直這樣?」沈見清問。
秦越說:「嗯,治了好幾年,沒什麼效果。」
「慢慢來吧,這種病急不來。」沈見清看著秦越沉吟片刻,又補充,「以後手頭不寬裕了,可以跟我要,我也想獻獻愛心。」
秦越抬眼看著沈見清嘴角的笑容,心裡翻滾如浪騰,很久,卻還是只說了一個字,「好。」
————
回去的路上,秦越話很少。
沈見清當她是累的,就沒在意。
之後兩天,一切如常。
第四天傍晚,方案順利驗證通過,沈見清心情大好,要帶秦越出去吃飯。
這一去肯定要很晚才能回來。
秦越摘了眼鏡,站在桌邊說:「改天吧,我那兒四天沒有人住,要收拾一下。」
沈見清臉上的笑容定格一瞬,站起來說:「那我送你回去。」
秦越:「好。」
這一聲沒有猶豫。
沈見清的心臟也跟著緊了一下,說:「走吧。」
秦越攥著手,遲了兩步才跟上。
她盼望的,關向晨祝福的「有去無回」,還是沒有實現。
秋風一夜掃盡落葉,冬天就來了。
秦越考試第二天碰上大降溫,關向晨不放心,專門請了假過來陪她。
午休,兩人坐在麥當勞的窗邊喝熱飲。
秦越一口沒咽下去,先咳個不停。
「咳咳,咳,咳……」
關向晨臉色凝重:「阿越,你不是好久沒咳了嗎,最近到底在著急什麼啊?」
秦越微怔。
她著急了嗎?
可能吧。
出發去度假區的電梯廳里,她就急過一回,把提沈見清身高的真實原因告訴了她。
之後被她的擁抱一安撫,恢復如初。
教學樓背後的電話是第二次,因為沒有及時排解,至今被那股觸不底的情緒拉扯著,每天無意識讓自己忙得腳不沾地。
前幾天提交專利申請,連代理都在詫異她的速度。
她知道原因。
前段時間,她和沈見清的相處太安逸了,以至於她的冷靜鎮定被腐蝕同化,成了飄在大海上的一搜破船,千瘡百孔,隨便一個浪打過來,就會讓她手忙腳亂,何況是那麼大一個——我都已經答應你們這輩子不和女人談戀愛了
,還能怎麼折磨你?難道不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介紹男人,想折磨我到就範。
她好像為沈見清做了很多,可實際上,每一樣都懸而未決。
她看出來沈見清開始喜歡她了,卻又聽見她說不會喜歡。
她的父母一直在催她。
她被腐蝕的冷靜,沒有進展的治癒,她從期盼到嚮往,到如今深愛的21年。
當她覺得一切都在順利往前發展的時候,猛然發現不過是在原地踏步,甚至可能還要往後退。
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足以將她淹沒。
她可能真的急了。
但是還能怎麼辦呢?
創客的項目她一直兢兢業業地跟著,至今沒有找到足夠讓她放心的那所學校。
沈見清對父母的承諾,她也無從下手。
父母對沈見清催促,她更無從阻止。
院長卻又說自驚自擾不是她的性格,她應該更努力一點。
可她就是個人,已經習慣了安逸,卻突然意識到超出能力範圍的危險,她怎麼會不恐慌?
「咳,咳咳咳……」
秦越撐不住彎腰。
關向晨連忙起身,拍著她的脊背順氣。
周圍人來人往,每個經過都要用異常的眼神看一眼她們。
關向晨實在忍受不了,一聽到秦越咳嗽聲停就問她,「阿越,你到底怎麼了?!」
秦越坐起來,靠著椅背,一雙眼咳得通紅,「我又想做壞事了。」
「什麼壞事?」
「逼她正視對我的心意。」
但我又不想和吵架那次一樣,把她弄得一個人傷心難過了。
秦越站起身說:「向晨,去上班吧,我考完能自己回。」
向晨:「阿越!」
秦越:「我先去學校了。」
秦越提起掛在椅背上的包往出走。
關向晨臉色地難看看著她,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但也沒有走,她一直在麥當勞里坐到考試結束,偷偷跟著秦越回去,才知道她要做的壞事是什麼。
「秦越,非得這樣?」
關向晨坐在椅子里,面無表情地看著剛剛沖完半小時冷水澡,蜷縮在床上發抖的秦越,說:「你知不知道你這一病要多久才會好?」
秦越渾身像裹在冰里,說話打顫,「沒事,能好。」
關向晨:「好了之後呢?會不會更怕冬天,會不會一年四季都咳,會不會手腳永遠都熱不起來了?!」
關向晨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秦越,你是瘋了嗎?!瘋為什麼不瘋得徹底一點,直接去逼沈見清?!你就那麼愛她嗎?!」
秦越說:「愛。」
所以急了也不敢當面去問她,只能用傷害自己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方式來逼她正視、取捨。
關向晨哭道:「阿越啊,真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秦越說:「沒有,她父母一直在給她安排相親,我不追趕,她就有可能妥協。」
秦越看著向晨,一雙眼在黑暗裡也亮得驚人,「向晨,她得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關向晨綳不住哽咽:「阿越……」
秦越打斷:「我沒瘋,就是有點急了,不要擔心。」
秦越說完又往下縮了縮,聲音變得含混不清,「我開始發燒之後打電話給她,說我吹不了空調,我們小區供暖也不好,讓她把我帶回去。」
「她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