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6章、談心 那……你穿著衣服嗎?……
既然林朗都出來了,攸晴自然沒有心思再繼續做題,只想抓住機會,和他多待會兒。
她看看窗外的天色,說:「本來,林唯一晚上要請我吃飯的,現在,這個光榮的任務是不是交給你了?」
林朗笑著點頭:「我覺得他就是這個意思,他吃不了辣,屬於臨陣脫逃。」
攸晴問:「你能吃辣嗎?」
「我願意試試。」林朗說,「少吃一點應該沒問題,上次在美食節我胡吃海喝,害他鬧了一天的肚子,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攸晴聽笑了,說:「放心吧,我知道你的身體吃不了太重口的東西,不會帶你去亂吃。嗯……這附近有家做彥城菜的小餐館口碑不錯,要不要去嘗嘗?」
林朗說:「行,聽你的。」
他穿上外套,和攸晴一起出了門,單文暉在門外守了一下午,見他們出來,很自覺地落後幾米,跟隨下樓。
三人來到院子里,俞紅剛巧走過,林朗主動叫她:「紅姐好。」
俞紅一愣:「你好,又來……玩啊?」
林朗答得坦坦蕩蕩:「嗯,來找攸晴玩。」
攸晴羞答答地低頭看腳尖,都不敢去和俞紅對視。
「去吧。」俞紅笑道,「今晚不忙,你倆自由活動去,我也不給你們準備晚飯了。」
林朗和攸晴告別俞紅,向院門走去,單文暉與俞紅擦肩而過時,小聲說:「給我準備一份晚飯唄,我晚上都沒地兒吃。」
「別賣慘。」俞紅給了他一記眼刀,「快去跟著他們,別思想開小差,晚上再說。」
攸晴找的小餐館在另一條巷子里,步行過去需要十分鐘。
她和林朗並肩而行,一邊走一邊給他介紹路邊的網紅店,林朗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這些店你都說過,忘了嗎?」
攸晴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說過?」
「對啊。」林朗說,「你給林唯一介紹時我都聽著呢。喏,那家奶茶店,主打東南亞奶茶,飲品都不用杯子裝,用的透明塑料袋,袋口紮緊后夾一朵雞蛋花發卡,對不對?還有那家攤位賣手工布鞋,鞋底都是老奶奶自己納的,穿起來特別舒服,我沒說錯吧?」
他真的什麼都記得,是攸晴在一個月前說的話。
她一直把林朗和林唯一分得很清,潛意識裡覺得,她只對林唯一介紹過這些店鋪,剛才想再說一遍給林朗聽,被提醒后才記起,林唯一說過,不管他做什麼,林朗都能看見,能聽見。
是真的呢!好神奇啊!
攸晴想象不出那種狀態,忍不住問道:「你平時都待在哪兒啊?就是……林唯一掌控身體時,他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你是怎麼看見怎麼聽見的?你自己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樣的呀?」
「我的感覺……」林朗思索了一下,說,「很難對你形容,平時,我就像是飄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空間,沒有天沒有地,也沒有牆壁。如果我閉上眼睛就什麼都看不見,但是我睜開眼,就會擁有林唯一的視野,有點兒像玩VR,我玩過一次,趁林唯一睡著時,感覺有點像。」
「VR?」攸晴消化了一下,繼續比劃道:「那你的身體呢?你在那樣的一個地方,你有身體嗎?」
「有。」林朗說,「我能直立,也能坐下,累了就躺著睡覺,都是飄在半空中。那是一個沒有邊界的地方,我不能走動,只能跟著林唯一到處移動。」
攸晴轉了轉眼珠子,又問:「那……你穿著衣服嗎?」
林朗語塞了。
穿衣服了嗎?好像……沒穿。
在虛空里,他看不見自己的身體,閉上眼是黑暗,睜開眼就是林唯一的視野,他似乎是裸//體的,身上連雙襪子都沒有。
以前是個小男孩,後來變成少年、青年,虛空里沒有鏡子,但他能感覺到自己與林唯一在共同成長,他的容貌、身材、髮型……所有的一切都和林唯一一模一樣。
啊,之前都沒感覺,現在仔細一想,好變態啊!
見林朗不吭聲,一張臉詭異地紅了起來,攸晴的臉皮也開始漸漸發熱。
她在心裡自我檢討,這是什麼魔鬼問題,怎麼會歪到這樣的一個方向?
兩人同時沉默,只有腳步聲在石板路上「噠噠」作響,走著走著,林朗開了口:「上次我和你說,我誕生的那天看到了月亮,後來我想了想,其實這樣的說法不夠嚴謹。」
攸晴好奇:「什麼意思?」
林朗說:「嚴格來說,那一天不是我誕生的日子,我之所以對它印象深刻,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掌控這具身體,除了視覺和聽覺,我還體驗到了嗅覺和觸覺,味覺應該也有,但那天時間倉促,我沒吃東西。我覺得,我的思想應該誕生得更早,早到……我都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
攸晴越聽越糊塗:「你的思想?」
「對。」林朗雙手插兜,說,「我分析過,我應該是個和林唯一一起長大的小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能通過他的眼睛和耳朵接觸外界,很多信息都是在那段時間掌握的。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學會的說話,大概率就是和林唯一同步,但沒人能聽見我的聲音。現在也一樣,當林唯一掌控身體時,我再怎麼說話也不會有人聽見。」
只有一次是例外——那天晚上,林唯一獨自一人走在巷子里,意識清醒,精神卻很恍惚。林朗擔心攸晴,心急如焚,竟通過林唯一的嗓子發出了聲音。林唯一聽到了,兩個人還有過對話,後來,林朗甚至在林唯一清醒的狀態下奪得了身體的掌控權,把他自己都驚呆了。
但他沒打算告訴攸晴,因為他後來又試過,發現還是不行,那次例外估計是把天時地利人和都佔全了,無法複製。
攸晴一直在思考林朗說的話,想起一件事來,說:「林唯一講過,他一歲多時接受過一次開顱手術,是為了切掉腦瘤,他的心理醫生說那場手術破壞了他的大腦神經,也許……你在那時就誕生了,因為年紀太小,所以你和他都沒有記憶?」
「有可能,我自己也是這麼猜測的,幼年時的記憶保留不到現在。」林朗說著就皺起了眉,「但我總會模模糊糊地記起一個場景,周圍一片黑暗,我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身子還動不了,那種感覺特別痛苦,時間還很漫長,漫長到讓我絕望。」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回想起那段痛苦的歲月,抬手揉揉太陽穴,才繼續往下講,「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和林唯一都是幾歲,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那樣待著。後來,某個時刻,我突然聽到了聲音,只有聲音!沒有光亮!但那已經足夠讓我欣喜若狂。我不知道我聽了多久的聲音,內容是什麼都忘了,只記得到後來……某個瞬間,我眼前的黑暗被撥開,我看見了一道光。」
攸晴靜靜地看著他,林朗的眼神變得柔和,嘴邊還露出了笑,「慢慢的,我的眼前出現了東西,我能看見了,分得清明暗,也能辨別顏色,現在想想,那應該就是林唯一的視野。」
攸晴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喜悅,問:「後來呢?」
「後來,我的生活就不那麼痛苦了,每天都能期待新鮮的東西。」林朗轉頭看她,笑容靦腆,「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很好,很有耐心?其實就是那段時間被磨出來的。不知道是幾個月,還是幾年,反正,我後來再也沒回到過那種狀態,只模糊地記得有那麼一段經歷。所以現在,我出不出來都無所謂,真的!目前的這個狀態我已經很知足了,人不能太貪心。」
攸晴就像在聽一部玄幻小說,如果講述人不是林朗,她真的會懷疑對方是在編故事。可這些事由林朗講出來,攸晴沒來由的就是會相信。
林朗的「魂生」實在是很匪夷所思,攸晴看過許多穿越、重生類的網路小說,思維開始天馬行空:「林朗,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不是林唯一的第一人格,而是一個附在他身上的靈魂?」
林朗失笑:「會嗎?」
「那可說不準。」攸晴食指在半空中點來點去,「也許你是從某個時空穿越過來的,也許是重生的,也許……你想啊,你覺得月亮很特別,搞不好你是個外星人!」
林朗「哈哈哈」地大笑起來:「有理有據,的確有可能。」
攸晴也笑了:「我瞎說的啦……啊,到了!」
他們走到了目的地,一間門面小小的私房菜館,專做彥城家常菜。
攸晴轉過頭,向後方張望,林朗知道她是在尋找單文暉,問:「你找暉哥有事嗎?」
攸晴說:「他剛在門外守了一個下午,那麼熱的天,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現在我們在裡頭吃飯,把他一個人留在外面,我有點過意不去。」
林朗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說:「你要是不介意,我們可以叫他一起吃飯。」
攸晴說:「我不介意啊。」
林朗說:「那就叫他過來。」
他給單文暉打電話,隱匿著行蹤的保鏢先生從一家小商鋪里探出腦袋,一臉的驚訝。
林朗朝他招招手:「暉哥,過來!一起吃飯。」
單文暉:「?」
林朗掛掉電話,攸晴拉拉他袖子,小聲問:「你不怕他發現你的秘密嗎?」
林朗說:「我覺得暉哥應該知道,他一直都很包容林唯一,可能就是……覺得他這兒有點問題。」
他曲起手指敲敲自己的腦袋,攸晴往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你別胡說啦!」
林朗笑笑:「是有問題,你別不承認,我和他都有問題。」
三人進到小餐館,挑了張桌子坐下,這次由攸晴點菜,她喜滋滋地點了六道招牌菜,有辣有不辣,搓著手說:「嘿嘿,我好餓啊,今天要吃兩碗飯!」
單文暉默不作聲,悄悄地觀察林唯一和攸晴,發現他們的眼神交流和之前不太一樣。兩個人都在傻笑,對視時眼神膩歪,林唯一講話不那麼氣人了,攸晴講話卻開始發嗲了,單文暉喝了一口茶,有點後悔答應他們一起吃飯,感覺自己像個特大號的電燈泡。
不過,林唯一泡妞都不忘叫他進來吃飯,單文暉心裡還是有些動容。
香噴噴的菜肴陸續被端上桌,林朗、攸晴和單文暉邊吃邊聊,氣氛愉悅輕鬆。單文暉也不再計較那兩個小屁孩的變化,覺得這樣很好。林唯一快滿一十三歲,攸晴才十九歲,多美好的年紀啊,就該這樣吃吃喝喝,說說笑笑,那什麼心臟病、精神病,都他媽見鬼去吧!
吃完飯,林朗要回家了,攸晴捨不得他,說:「咱們換條路走吧,去停車場還有另一條路,沿著濕地,晚上……人會比較少。」
林朗說:「好,你帶路。」
攸晴就帶著他穿出巷子,走到了濕地邊。
濕地公園面積巨大,不可能用圍牆圍起來,景區管委會就疏通了一條河道,環繞著整個濕地,算是把裡外分開。
彎彎的月亮掛在天上,月光疏淡,繁星閃爍。彥城即將入夏,濕地多水,偶爾能聽見幾聲蛙鳴,「呱呱呱」的很有野趣。
攸晴領著林朗走在河邊的游步道上,男生在左,女孩在右,攸晴告訴林朗,天氣好的時候,這條游步道總是遊人如織,在河邊散步,能隔著河道遠眺濕地內的美景,三四月還能觀賞桃花、櫻花,很受百姓們的歡迎。
「現在是晚上,你看,周圍也沒店鋪,黑漆漆的什麼景色都看不見,所以就沒什麼人了。」攸晴笑著說,「要不是有暉哥跟著,我也不敢帶你過來。」
林朗說:「找個白天,你帶我過來走走?」
「好啊。」攸晴剛應下,又想起他是個很難出現的人,頓時就泄了氣,「可是林朗,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這個問題,林朗也答不上來。
他和攸晴慢悠悠地走著,腳步和心情一樣,都有些沉重。有風吹來,吹起了林朗的長發,他轉頭看向攸晴,她只穿著短袖衫,林朗問:「你冷嗎?」
「不冷。」攸晴摸摸胳膊,「都快六月了,我剛還被蚊子咬了一口呢,這兒是濕地,蚊子特別多。」
「是嗎,咬哪兒了?」林朗問。
攸晴把左胳膊抬起來給他看:「喏,這兒。」
左小臂上有個蚊子包,周圍太黑,林朗湊近了些才看清,手指去摸了一下,說:「真的,好大一個。」
「毒蚊子,癢死了。」攸晴小聲抱怨。
林朗用指甲幫她輕輕地掐,攸晴感覺到舒服,一不小心笑出聲來。林朗一愣,抬眸看她,攸晴立刻閉了嘴,想要把手收回去時,林朗沒讓她如願,飛快地用右手牽住了她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