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風月
溫辭樹獨自在電梯里站著,心情無法表述。
電梯是鏡面設計,樓層不高,很快就抵達第一層,他對著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衣領,才走出去。
然後他一眼就看到站在大廳正中央的喬棲。
她恰好是正對著他這邊的,也一眼就看到他。
二人四目相對,她揚起唇,明媚一笑。
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也揚起了嘴角。
幾秒后他才想起應該向她走過去,這才收起笑容,走到她身邊。
她還穿著上午的衣服,只是化上了妝,愈發明眸皓齒,美的人心裡發緊。
他剛要說什麼。
身後忽然:「誒?老大,這位是?」
一轉臉,只見電梯里一股腦湧出十幾個人,還全都是他手下的人,而走在前面的那人,正是剛才催他趕快下班找老婆的領導。
溫辭樹莫名局促。
喬棲用一根手指頂了頂他的腰:「他們是不是都來看我的?」
溫辭樹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訴她——是這樣沒錯。
喬棲頓了頓,緊接著露出一個大方的笑,看向身後那群人:「你們好。」
聲音竟還故意壓得很溫柔,笑得也是。
「這位是?」對面那群人走近了,又明知故問了一遍。
溫辭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心情,才介紹:「這是我的妻子,喬棲。」
這句介紹,讓溫辭樹恍惚,親口說出她是他的妻子,感覺很不真實。
可是大家的反應又讓他安心很多。
「小溫,你妻子很漂亮。」領導這麼說。
同事們也附和:「是啊,大嫂好美!」
喬棲半點不怵場,對這些誇讚一一笑納:「謝謝你們,之前結婚我們都比較忙,沒能請大家吃喜糖,很抱歉。」
她在重要的場合一直都是進退有度,落落大方的。
見她講話那麼有禮貌,大家紛紛說:「不礙事不礙事。」
又有人笑侃:「以後補上就行,必須補上啊。」
「……」
後來又客氣了幾句。
臨走的時候,領導忽然說:「小溫,過幾天的晚會,可要把她帶來。」
溫辭樹微愣,看了眼喬棲,才說:「嗯好。」
然後他們就在一群人的注目禮中並肩離開了公司。
他們走出大門之後,這幫人爆發出熱烈的討論。
不外乎是「太配了」,「她長得確實沒話說」,「啥時候我也能找一個這樣的女朋友」……這之類的話。
正說笑著,一個身著利落西裝的女人從不遠處走了出來,遠遠問:「溫辭樹身邊那個人是?」
不知是誰搶答:「我們老大的妻子!」
女人不苟言笑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沒聽說他有女朋友,怎麼還結婚了?」
「趙總,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溫總玩轟轟烈烈那一套,愛了就直接領證,猴急猴急的!」
「……」女人沉默了下來,對著溫辭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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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車,喬棲才問溫辭樹:「什麼晚會?」
溫辭樹說:「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晚會。」
他不知道剛才替她答應下來合不合適,緊接著又說:「如果你不感興趣,就不用去,他們那邊我去解釋。」
喬棲想了想問:「可以穿晚禮服嗎?」
溫辭樹怔了怔,才說:「不是可不可以,而是必須要穿。」
「那我去。」她笑,「我還沒有參加過晚宴,我想去!」
溫辭樹點頭:「我明后兩天要去鄰市處理事情,這周五下班以後,我再帶你去試禮服吧。」
喬棲搖頭:「你告訴我店名,我自己去。」
「為什麼。」
「提前知道我穿什麼,就沒有驚喜了呀。」
「……」
溫辭樹總是被她奇奇怪怪的想法打敗。
後來喬棲沒有等到周五,第二天就拉著孫安琪去逛各大奢侈品店和禮服店。
傍晚時分,她拎著好多購物袋回家。
一進屋就把鞋子甩了,到客廳里轉了個圈圈倒在了沙發上,累的直不起腰。
感覺就要睡著了,這時候忽然聽到有腳步聲。
她心緊了一緊,邊想著「不可能進小偷吧」,邊抬起了頭,尋聲看過去——只見張杳穿過拱門,到廚房拿了兩瓶氣泡水出來,緊接著又往卧室的方向去了。
天色已晚,而客廳沒有開燈,所以張杳並沒有看到她。
喬棲強撐著從沙發上坐起來,也往卧室去。
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她只見門虛掩著,從門縫處露出一絲微弱的亮光。
她聽到張杳問:「不是說要出差兩天嗎,怎麼一天不到就回來了。」
溫辭樹淡淡說:「處理完了,就回來了唄。」
喬棲鬆了一口氣,原來他在家啊。
她笑了,想敲門進去打個招呼。
又聽張杳接話:「切,我看你是不放心老婆一個人在家吧。」
她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被定住了似的,遲遲未落。
有點好奇,他會回些什麼。
「不是。」
他的聲音那麼平穩,兩個字像是兩顆石頭壓在耳膜上。
喬棲的心也驀然沉了沉,一股連她都沒察覺到的低落纏繞在心頭。
張杳又說:「那就是想她了,恨不得把兩天的工作壓到一天做完,就像上次你出差,明明要走十天半個月,最後不還是一周就回來了?」
喬棲屏息。
溫辭樹頓了頓才說:「你還不走,想留下吃晚飯是嗎?」
竟是一句答非所問。
喬棲有點失望。
張杳炸毛了:「好歹是我開車到高鐵站接的你,吃你一頓飯怎麼了?」他又想起什麼,問,「對了,喬棲手藝怎麼樣?嘗過嗎?」
溫辭樹似是回憶了一番才說:「反正葯不死人。」
喬棲:我他媽???
張杳哈哈大笑:「那我大概知道是什麼水平。」
溫辭樹也悶悶笑了兩聲。
喬棲再也忍不住了,眼看就要把門一掌拍開。
可這個說話大喘氣的張杳,又開始發問了:「說真的,你怎麼看待你老婆?」
喬棲再一次把動作急剎車收住。
只聽溫辭樹風輕雲淡,懶懶笑說:「喬棲么,一個漂亮的野蠻人。」
靜了兩三秒,屋裡頓時響起了激烈的掌聲。張杳哈哈大笑:「還是你懂,這個形容很貼切誒。」
「……」可這個評價,卻讓喬棲心裡說不清道不明的。
索性也不願意想東想西,她「嘭」的一聲把門推開:「你們聊什麼呢?」
屋裡的兩個男人齊刷刷朝她看了過來。
張杳正喝氣泡水,看到她的瞬間直接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喬棲好整以暇:「反應這麼大,別再是說我壞話呢吧。」
張杳咳嗽的臉紅脖子粗,壓根說不出話,只一個勁擺手。
溫辭樹從容站了起來,說:「沒說什麼,他正要回家呢。」
張杳忙說:「對對對,我得趕緊回家了,陽台上還有衣服沒收呢。」
邊說著話邊閃人,走的那叫一個快。
喬棲看著他的背影笑了出來,笑完又轉頭去睨溫辭樹:「剛才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溫辭樹說:「沒有。」
表情十分正經。
如果不是喬棲親耳聽到他吐槽她做飯難吃,還說她野蠻,她就差點相信他了。
都說寧願相信世界上有鬼,也別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她現在是覺得,寧願相信所有男人的破嘴,也別相信溫辭樹這張好嘴。
不過這一天她逛街累壞了,不想和他一般見識,也就沒再和他理論。
很快就到該參加晚會的日子。
這天下午,溫辭樹早早換好一身黑色的西裝,坐在客廳里等喬棲。
喬棲換好衣服出來,在門邊輕輕喊了聲:「喂。」
溫辭樹轉過頭去。
眼眸中難以自制的泛起亮光。
喬棲之前不是沒試過衣服給溫辭樹看。
可那次他樣樣都說好,但神色卻沒有太大的改變。
而這次不一樣,對上他的眼眸,她能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他眼底的驚艷。
她不免驕傲,在原地轉了一圈,問:「漂亮嗎。」
她穿了一條水光歐根紗的藍色曳地裙,裙擺一晃,像是藍色的光在流動,上身是露肩款式,用簡單的釘珠刺繡做了一些特別的設計。她剛剛轉身繞了一圈,才發現後背呈V字型裁剪,腰際堆出一隻蝴蝶結,恰好突出了翹臀的弧形。
流動的光,寫意的美。
她很少嘗試這般仙氣飄飄的風格。
連髮型也變了,許是戴的假髮,黑色的大波浪,呈三七側分,鬢邊帶了一隻藍色鴕鳥毛的髮夾,除此之外再沒任何配飾。
溫辭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像個毛躁的人,只看了兩眼,就移開了視線,站起來說:「既然收拾好了,就走吧。」
喬棲哪肯,她三步並兩步走到他面前,特別無賴的抓住他整齊的領帶,往身邊一扯:「先誇一句漂亮。」
溫辭樹被她這一拽,差點撞進她懷裡。
下意識說了句:「你鬧什麼。」
她神色如常,好像一點也不拿這過分的親密當回事:「說一句我想聽的話你死不了。」
他定定望著她,她毫不閃躲,目光直直撞上他,隱隱含笑,同時把手上的領帶繞著手掌握了一圈,又握了一圈。而他就離她近了幾分,又近了幾分。
任何一個男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挑釁,何況她的挑釁中還帶有濃濃的挑逗。
他的理智早就燒的灰都不剩。
如果不是手機突然響了,他可能真的會把她的裙子撕碎,再把她腰上那根蝴蝶結解開反手綁到她的手腕上……可是手機響了。
如當頭一棒,把他的理智打回身體里。
「辭樹啊,等會你過來不要走207國道,那邊出車禍了,你繞路來吧,反倒還快一點。」
是領導打來的電話。
他看了一眼時間,真快遲到了。
不能再等,必須馬上出發。
而她還攥著他的領帶,哪怕他打電話她都沒打算放呢。
溫辭樹眼裡暗潮洶湧,終是決定暫時先放過她:「漂亮。」
他說:「這一點不需要我來評價,所有人都會這麼說。」
喬棲也不管他是虛情還是假意,總之聽到了想要聽得話,她就滿意了。
她把他鬆開,又賢惠的把他的領帶整理了一番,才說:「走吧。」
溫辭樹在心裡暗嗤一聲——說她野蠻,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