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 我會得到塵世間的幸福。

風月 我會得到塵世間的幸福。

這句話說完之後,呂斯思眼皮直跳,感覺自己在說一些連傻子都不信的鬼話。

可偏偏,喬棲神色狐疑。

呂斯思強撐著面不改色心不跳:「這麼多年了,我以為你能讓他放下,看來是不行了。」

喬棲面色越來越差,她分不清這話里的真假,但無論如何,聽著都不舒服。

呂斯思大腦飛速運轉:「他的店叫S7,網名叫S,不是『樹』的意思,是『思』的意思。」

「你給我說幹嘛?」喬棲終於發話了,她靠在門框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我倆是假的,我不關心這些。」

呂斯思點頭:「我知道是假的,所以才敢和你說嘛。」

她嗲聲嗲氣:「以前我一直沒同意辭樹的表白,但他和你結婚之後,我才發現我挺介意的,所以……如果你們離婚,我們很有可能會在一起。」

不叫哥了,改叫辭樹了?

喬棲定定看著呂斯思。

幾秒后她一笑:「到時候請我去喝一杯喜酒。」

呂斯思心裡又有點慌——看她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難不成真沒動心?

呂斯思疑惑了。

卻也不願意再試探,謊話嘛,說多錯多。

她轉身走了。

喬棲獨自把溫辭樹扶進屋子裡。

溫辭樹這個人喝多了的表現就是睡覺,老老實實的什麼酒瘋也不耍,只會呼呼大睡。

她把他弄到床上,沉默看了他兩眼,心裡亂的很。

出了他的卧室,她又找出孫安琪的日記本,把整個本子里關於呂斯思的片段都挑出來重新看一遍。

201X年5月17日

「真羨慕那個呂斯思啊,S每天都等她、送她回家。」

201X年9月9日

「聽曉琳說,呂斯思和班裡女生鬧矛盾,S好像幫她出頭了。

天吶至於嗎,不就是女生之間那點破事,至於嗎?」

看到這喬棲停了下來。

孫安琪說,呂斯思是溫辭樹鄰居家的妹妹,甚至沾點親帶點故。

難道…………

有個腦洞大開的念頭在她心裡成形了——所以不是趙敏智,而是呂斯思嗎?

怪不得當初他這麼爽快就同意結婚,難不成……是因為他無法光明正大愛呂斯思,才用結婚來解決一切?

喬棲渾身一顫,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而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把日記本合上,拿起了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喬棲的心莫名變慌。

來電的人是喬育木。

喬棲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聽。

「今天和你奶奶回平蕪,剛下高鐵,她突然快不行了,我們現在在去人民醫院的路上,你過來吧。」

喬育木這麼說。

喬棲眼淚唰一下砸下來。

就好像有預感一樣,她直覺告訴她,她好像要失去很重要的東西。

然後她連睡衣都沒換就出了門,沒有驚動溫辭樹。

該來的總會到來。

人以生開始,以死結束,誰也不能例外。

奶奶從外地回來的路上其實就已經感到不適,是硬撐到下車之後才告訴喬育木的。

她已經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了,這次她沒有之前那麼能捱,喬棲趕到醫院的時候,奶奶只一息尚存。

喬棲在她的病房裡守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的時候,奶奶忽然醒來。

她說:「天快亮了。」

喬棲說:「嗯,就要亮了。」

「太陽出來了?」

「還沒。」

她盯著窗外,緩緩說:「我想看看太陽。」

於是喬棲推她到天台上。

晨光將天空分為兩半,東方漸漸漂白,而西方還是暗藍的,有一顆星子遙遙掛在天際。

隨著霞光遍布天際,太陽也一點一點的露出了頭。

奶奶像個孩子似的,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驕陽初升的每一秒。

喬棲看著她,知道她快要不行了。

最終,當清晨的霞光照在奶奶身上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

太陽升起。

西邊的那顆星星也滅了。

喬棲沒有哭。

她只是有點不明白,奶奶最後走得安心嗎?是不是還在為喬橋的事情傷心難過?是不是仍然擔心她過得會不會幸福?是不是還有很多放不下的瞬間?

這些問題,喬棲想了好幾天。

直到葬禮結束,一隻黃色的如陽光般的蝴蝶,飛到了奶奶的墓碑上。

這本是無人在意的小事,可喬棲卻莫名動容,同時她豁然開朗——奶奶一定是安心離開的。

因為最後,奶奶什麼話也沒有交代。

她不再留下什麼,說明她已經不再糾結什麼。

她一定是放下所有離開的。

喬棲旋即對奶奶墓碑上的照片一笑,默念:放心吧,我會活的很好很好。

我會得到塵世間的幸福。

會得到糧食和蔬菜,也能喂馬,劈柴,週遊世界。

她這麼想著,溫辭樹在身後握住了她的手。

她轉身。

他還是那麼的淡然平和,對她說:「走吧。」

她卻笑了笑:「溫辭樹,當初結婚,我奶奶是我擺在明面上的理由。」

溫辭樹呼吸一緊,感覺喉嚨像被人扼住。

喬棲看著他的眼睛,想到趙敏智也想到呂斯思,最後一笑:「現在我奶奶走了,是繼續,還是分開,我們都要好好考慮考慮。」

果然,喬棲留下了一句溫辭樹最不願意聽到的話。

然後她沒有等他,轉身走到了她家人們的身邊,對喬育木和羅怡玲深深鞠了一躬,又對喬橋和喬桑笑了笑。

然後她再也沒有其他表示,繼續往外走去。

這裡萬籟俱寂,悲戚籠罩,她隻身一人默默穿過重重墓碑,身影蕭條的像是在走向死亡。

向生而死者,亦是向死而生。

溫辭樹知道,她已經徹底脫離那個讓她感到沉重的家庭。

她是新的人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要用另一個家再把她束縛住。

-

從葬禮離開之後,喬棲拿了塊滑板,說是要出去追追風。

溫辭樹知道她需要獨處的時間,於是只叮囑她「你注意安全」,其他什麼也沒說。

他不願意自己在家,因為越是孤獨就越是會想東想西,無聊坐了一會兒,他拿起車鑰匙去S7。

呂斯思一看他過來了,簡直如臨大敵,叫嚷著:「所有人!聽著!堅決不許給溫辭樹酒喝!」

短短一個月之內,他已經在她面前喝醉了兩次,偏偏每次都是恰好只有她能把他送回家,她怕再來一次她會抓狂。

溫辭樹聞言淡淡笑:「不喝酒,就是坐會兒。」

呂斯思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又和你家那位鬧矛盾了?」

溫辭樹頓了頓,似是不想說,但最後還是說了:「她奶奶今天舉行葬禮。」

呂斯思呼吸一滯:「那她應該很傷心。」

溫辭樹目光遼遠:「她現在正自己擁抱自己呢。」

恰好台上的駐唱歌手調試吉他,溫辭樹這句話呂斯思沒聽清,便問:「什麼?」

溫辭樹斂了斂眸,說:「你還是給我一杯酒吧,就一杯。」

呂斯思看了他一眼,重重嘆了聲氣。

一個向來冷靜自持從不失態的人,某天突然開始借酒澆愁,這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啊。

她最終給他拿了瓶度數很低的雞尾酒。

台上的歌手唱的是家鴿的《浪費》。

「沒關係你也不用對我慚愧

也許我根本喜歡被你浪費

隨便你今天拚命愛上誰

我都會坦然面對

……

沒關係你也不用給我機會

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

我就是剩這麼一點點倔

稱得上我的優點

……」

呂斯思拿起手機,從後面將溫辭樹邊喝酒邊聽歌的背影拍了下來,然後她發給了張杳:【你要是有空多陪陪我哥呀。】

張杳頓時回電過來。

呂斯思接起來,驚訝說道:「少見啊,你居然不忙了。」

張杳說:「正好剛下手術台,剛拿手機就看到你的消息了。」

又說:「他今天是怎麼了?」

呂斯思往後面走,避開嘈雜的音樂聲:「好像是喬棲奶奶去世了,我看他啊比喬棲都傷心。」

張杳沉吟了一陣,說:「那可麻煩了。」

「啊?」

「當初喬棲就是為了她奶奶才和溫辭樹在一起,一份契約里約束甲方的條款失靈了,那結局會是怎樣呢?」

呂斯思沒想到會是這樣,不由又「啊」了一聲,感嘆不已。

張杳想了想:「你之前不是說你試探過喬棲嗎,要不再試探試探?」

呂斯思有點猶豫:「可我心裡沒底呀,我演技太拙劣了,理由也很扯。」

她一想到之前對喬棲說溫辭樹暗戀自己就覺得荒唐。

張杳「害」了一聲:「當局者迷知道嗎?意亂情迷知道嗎?關心則亂知道嗎?」

張杳就像在說脫口秀似的:「喬棲要是在乎,多扯的事情她都會在意,不然就算你和溫辭樹真搞上了她也不會當回事。反正這事你是最合適的,你都結婚了,以後解釋起來也方便。」

呂斯思想了半天:「那我試試吧……」

於是當晚,呂斯思又跟著溫辭樹回了家。

這回溫辭樹沒醉,呂斯思的理由是「你開車別喝酒」。

等到了小區之後,她借口上廁所,溫辭樹也不能不讓她上去,於是她成功打入「敵人內部」。

說來也巧,呂斯思跟著溫辭樹回家的時候,喬棲還沒回來。

她在廁所里磨蹭了二十多分鐘,期間不斷給張杳發信息說「我頂多蹲半小時,時間再久就太扯了,她再不回家我得走了」,張杳都回復她「那沒辦法只能等下次」了,誰知這時喬棲回來了。

聽到喬棲的聲音,呂斯思差點興奮的跳起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趕忙推開衛生間的門走出去。

看到呂斯思的那瞬間,喬棲懵掉了。

人最怕心裡的疑影,一點點被證實。

喬棲幾乎是瞬間就戒備起來,問:「你怎麼在這?」

呂斯思倒也知道怎麼戳人心窩子:「拜託,辭樹的家誒,我想來就來。」

喬棲緊抿著唇,幾秒后,她氣笑了:「現在裝都不裝了?騎到我頭上耀武揚威了?」

「你回來了?」溫辭樹聽到動靜從卧室走出來。

他一走過來,身上淡淡的酒氣也飄了過來。

她這麼傷心難過的日子,他還有心思去喝酒,居然讓別的女人進這個家?

喬棲頭皮發麻,渾身都要顫抖起來。

她不管他們之間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她這一刻的難受不是假的,她忍受不了這樣的疼痛,仰臉直視著溫辭樹:「要不也別考慮了,我們離婚吧。」

溫辭樹一僵。

喬棲毫無波瀾,淡漠說:「最好一周之內辦完,你挑個時間吧。」

溫辭樹問:「你就這麼等不及嗎?」

呂斯思更驚訝,她很快反應過來,喬棲是在意的,是真的愛上溫辭樹了。

但她同時也知道,完了,她好心辦壞事了。

剛想解釋,可喬棲明顯沒有繼續在這個家裡待下去的**,她扭頭就走,溫辭樹疾步追了上去。

呂斯思在原地懊惱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電梯關閉只在一秒之間。

溫辭樹追出來的時候,喬棲乘坐的電梯恰好關閉,他沒趕得上,只好從樓道跑下去,想把她攔住,把話說清楚。

等他大汗淋漓跑下樓的時候,剛好看到喬棲快走到小區大門。

他追上去,跟著喬棲出了大門,誰知卻在門口看到了周野渡。

他急切的腳步頓時收緊。

他猶豫了兩秒,本來沒有勇氣上前的,可實在是太怕失去她了,所以他不死心的跟了上去,遠遠喊了聲:「喬棲。」

喬棲止住了腳,卻沒有回頭。

溫辭樹來到她身邊,看了眼坐在摩托上的周野渡,說:「跟我回家。」

喬棲凜冽一笑:「你家不是有人了嗎,我去幹嘛?」

溫辭樹說:「我們聊聊吧。」

喬棲眼波流轉,似乎是一點也不在意:「沒空,你沒看到我有男人接啊?」

她輕輕一嗤,扭著腰走到了周野渡的哈雷旁邊,然後長腿一跨坐了上去。

周野渡反應很快,連頭盔都沒讓喬棲帶,就加油門沖了出去,唯恐溫辭樹再多給喬棲說一句話。

周野渡飛馳而去,直到兩個路口之後,他才停下來,想把頭盔給喬棲。

扭頭一看,才發現她哭了。

周野渡心裡像被人緊緊攥住那麼疼,呼吸都提不上來:「值得嗎?」

其實想問,值得嗎,和我在一起多好,我不會讓你哭的。

喬棲只是流淚,沒有回答。

周野渡就默默等著她哭完,很有耐心的樣子。

大概十多分鐘之後,喬棲才歸於平靜。

周野渡看了她一眼,問:「哭夠了?」

喬棲點了點頭,問:「你怎麼來了?」

周野渡噙著一抹愛而不得的笑:「我要說,每次想你,我就會開車在你小區門口繞幾圈你信嗎?」

喬棲一怔,不由啞然。

過了好一會,她從他摩托上下來,站直了說:「謝謝。」

周野渡眼皮一跳:「什麼意思?不跟我走?」

喬棲認真看著他:「別在我面前晃悠了,剛才跟你走也只不過是想逃開溫辭樹,換成任何人的車我都會上,我不想利用你,也不想傷害你。」

周野渡深深的,深深的看著她。

好一會兒才說:「我有利用價值,也挺好的。」

他自嘲一笑。

喬棲的眼裡染上了一絲愧疚,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周野渡,低下頭來原來是這個樣子。

可她不願看到他這個樣子。

她轉身走了,一步一步,融入霓虹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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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難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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