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
第七章---狐媚
傳言愈演愈烈。
但芝芝不知,亦沒想過。
她只知走一步算一步。
三日風平浪靜,白日里跟著嬤嬤學禮儀,到了晚上,秋綺兒與唐詩嘉說的最多的便是如何勾-引太子,懷子嗣。
聲音雖小,也明顯是背著芝芝,但一個屋中住著,進進出出,芝芝總會有所捕獲。
與她二人恰恰相反,芝芝倒是希望見不到太子。
她不想勾-引太子,更不想懷子嗣。
她,只想要月錢。
但雖說是打心底不想再見那男人,可這裡畢竟是東宮,夜晚睡不著時,芝芝並非沒想起過裴承禮。
襄平水榭獻舞那日,他好似也並非是半絲情緒都無。
芝芝隱約間記得,他應該是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似譏似蔑。
深夜,芝芝在被衾中翻了個身,每每想到此,皆有些拘謹和后怕。
轉眼三日便逝。
第四日清晨,芝芝三人起的都極早。
待收拾妥當,時辰差不多了后,由宮女引著,到長春宮拜見太子妃。
這般一出來,芝芝方才感到了不少目光,隱約猜到了什麼傳言。
這種事情於她而言實則也是見怪不怪了。
往昔,她在揚州的趙伯爺府上;長安的宋玉清府上;以及初入蕪苑之時,皆是這般。
儘管如此,為今的感覺也還是不大一樣,此處畢竟是東宮。
芝芝微微低著頭,面上乖的已經不能再乖了,然心中不然,暗道:都看你小姑奶奶作甚?要孝敬你小姑奶奶,給你小姑奶奶磕頭,送銀子么?
越是臨近長春宮,她越是心中發怵,終就是這般恍恍惚惚,稀里糊塗地跟著人進了長春宮,到了偏殿待侯。
等了大概一盞茶左右的功夫,各宮的妃嬪陸續都到了許久后,她三人方才終於被傳喚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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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殿內,檀木為梁,珠簾垂地,鶴型香爐中飄著裊裊青煙,雲頂浮雕,地鋪白玉,屏壁上幾束綿長銀花似染似天成,無處不浸透奢華。
正位,太子妃王氏端坐其上。
其下兩邊分坐五人,左為尊,按位份依次排開,分別是安良娣、徐良媛、李承徽、秦昭訓以及吳奉儀。
三人被引入內。
秋綺兒為首,唐詩嘉其次,跟在最後的方才是芝芝。
她始終微低著小腦袋,未敢抬頭,心中惶惶不安。
秋綺兒搶著要先,她便給了她,巴不得排到最後去。
殿內,太子妃與在座妃嬪連同其身旁的宮女們自打三人進來,目光便皆朝之瞧去。
區別在於,有人專註,有人假意不專註。
下位之首,那正左一方,頗慵懶地倚靠在椅背上,瞧看自己新染的指甲之人便是後者。
身旁宮女喚名鶯兒,瞧著徐徐進來的三人中那第一個和第二個,輕笑一下,低下頭去,附在安良娣耳旁,小聲道:「奴婢還當是什麼天香國色,就這?還不如良娣您的一根腳指頭好看.......」
安良娣丹唇輕扯,餘光自是也早打量了來人。
三人豎排入內,隨著漸進,前兩位的身段姿態與臉蛋已盡數入了眾人眼底。
美歸美,均是上乘姿色不假,但東宮,豈是缺美人的地方?
她出身高貴,自負美貌,最是看不起那些個下三爛的人。
尤其是這三人,兩個瘦馬,一個舞姬,卑賤到塵埃,看了都覺得污眼。
然正這般滿不在意地瞟向那最後一人之時,心口猛然一擊!
安如意玉指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桌案,坐起,一雙眸子死死地盯住了那最後頭之人。
內心中,反映如此大的並非她一人。
恰恰相反,芝芝一出現,幾近所有人皆是心一顫,包括正位之上的太子妃。
芝芝未抬頭,不知她人是如何表情,如何反應,但即便不看也能猜到個大概:都不喜歡她便是了。
殿上鴉雀無聲。
她隨著秋綺兒與唐詩嘉俯身跪了下去,朝著上位之上的太子妃行了大禮拜見。
「妾身等拜見太子妃,太子妃萬福。」
一時之間,整個殿中也便只有她三人齊齊的聲音。
語畢后仿是良久,殿中方才響起一聲溫柔的語聲。
「你三人都抬起頭來......」
「是。」
芝芝心肝亂顫,連同另外兩個應了聲,繼而慢慢抬了眉眼,那雙狐媚的眼兒正好對上了太子妃的視線。
只一瞬,芝芝便趕緊別了開。
但那一瞬,她也是看得清楚。
其上之人大概二十齣頭,雍容華貴,極為端莊,或是算不得什麼絕色美人,卻也頗為秀氣,尤為溫婉,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出身,與她這個「市井小混混」斷斷不同。
這一眼不僅看到了她,芝芝餘光亦掃到了左邊的安良娣。
這安良娣十七八歲的樣子,與之太子妃相比,容貌顯然更勝一籌,可謂美貌出眾,是位頂尖尖兒的美人。
前幾日學禮儀之時,嬤嬤有著重提到過這位安良娣。
其出身高貴,兄長是什麼將軍,給太子立過功,是太子手下的大紅人。
她也是東宮之中最受寵的妃嬪。
後邊兒的幾人芝芝沒看到臉,但憑著記憶以及適才進來之時無意間掃到的幾眼,倒也都知道。
徐良媛、李承徽、秦昭訓以及那吳奉儀,幾人皆是一個賽著一個的美。
除了吳奉儀與秦昭訓出身低,好似不比她三人高出多少外,另兩個都是縉紳大族,官宦之家的大小姐。
芝芝還是微低著頭,只是比適才略好些。
但如此角度足矣,前邊的側邊的,皆可謂將她的臉看了個仔細。
安良娣狠狠攥住了手!
外頭傳言,其容貌傾國傾城,不似人間所有,活脫脫的狐狸精轉世。
這般不見還不信,一見,她的眉眼,臉蛋,肌膚,身段,跪在那,那副嬌嬌喘喘,鼓脹的胸脯緩緩起伏,勾-引男人的模樣,安如意的火便差點沒從眼睛中噴出來,生平第一次想將哪個女人的臉抓爛,強壓著心中怒火!
芝芝有了度日如年之感。
短短一會兒功夫,在她這裡好似比一個時辰還漫長。
她雖然還是微微頷首,略低著頭,沒看到她人的臉色與神色,但很是害怕,自然知道此時人人都在看她,要吃了她一般。
心中喊了娘,芝芝立馬便又后了悔,不想在這東宮呆了,心中暗道:「不......不用這般瞧我,你們的男人我不要...我...我只想要月錢,給我銀子就成...實在不成,月錢,月錢我也不要了,這銀子不好賺,不要了,不要了,我...我走就行,你們誰放了我,我我我可以現在就走......」
她小手緊攥,背脊已然出了汗。
屋中還是鴉雀無聲。
良久,是那安如意先開的口。
「此女身上妖氣太重,不宜留在東宮,恐傷殿下,臣妾以為,起碼要找幾個和尚或是道士作法,除除她身上的這股子妖氣才行。臣妾的哥哥恰好認識一個道行頗深的法師,不如,太子妃便把人交給臣妾吧.......」
她語聲緩緩,聲線很是好聽,宛若黃鸝一般,但說出的話斷斷不然。
芝芝小心口一驚,著實嚇得不輕。
先不說她又不傻,怎看不出安良娣厭惡她,便說她說那話,一旦到她手中,她還能回來?活著都難吧!
太子妃聞言淡笑,語聲溫和。
「安良娣說笑了,哪來的妖氣,這世上又哪裡有妖了?」
安如意唇角一動,輕呵一聲,微微揚頭,聲調也拔高了不少。
「太子妃久在宮中自然不知,家兄常在外打仗,見過的多了,這世上什麼沒有?太子妃又怎知就一定沒妖了?她那般樣子,太子妃就讓她見殿下?如若真是個髒東西,傷了殿下,太子妃擔待的起么?」
王氏淡淡笑笑。
「安良娣倒也不必。人是曹公公帶回來的,曹公公既是能帶回來,便是有殿下默許在先,人是殿下的,本宮哪能做主把人給安良娣?」
安如意介面,「不給也罷,臣妾還有一個法子,不如便以火焚身,燒燒看,是妖自不怕火。太子妃若是擔心不是妖,把人燒死了無法交待,不如,就只燒一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