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烏雅氏不管背地裡怎麼想,但很清楚要想在長春宮過的好,最好有安嬪的庇護。

安嬪不是那麼容易討好的人,但她也不是沒有弱點——

無子。

因此,烏雅氏時常拿未出世的孩子作伐,以母愛為筆,以擔心孩子未來的生活為借口,和安嬪拉近關係,將對弟弟十分好奇的小格格也扯了進來。

院中有一幕,小手撫摸上她肚子,輕輕柔柔說著等弟弟出來保護姐姐。

讓安嬪不由自主想到李氏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兄弟,她家裡人可是死的差不多了,甚至差點沒留後。

似有鬆動。

鍾粹宮,一直關注此事的馬佳芸蘭目光閃了下,決定讓人不止打聽消息,稍微活動兩下,其他多餘的事不做,只是讓安嬪知道烏雅氏的真面目而已。

她這一步棋的原因在於對李氏有好感,也希望漢人妃嬪未來有機會的話,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一些好的方向的改變,減少滿漢的割裂感,烏雅氏充其量只能算個搭頭。

於是這一日,白天,安嬪像往常一樣去坤寧宮哭靈。

可能因這已是第一位皇後去世,加上個前面的慧妃,都是年紀還輕便已去世,感慨不免多一些。

或者太過勞累緣故,眼睛哭靈也哭的有些腫,一直覺得靈堂陰森森的,好在在場哭靈的又不止她一人。

其實哭靈這件事真的很累人,也很消磨人的情緒,再多的悲傷與憂愁,一場葬禮下來也只剩下麻木疲倦。

或許這便是意義所在。

一天的哭靈總算結束了。

回到長春宮,按照往日,安嬪還需形式上關心烏雅氏,問一問嬤嬤、尋一尋對方宮人,且隔三天或四天前去探望一下。

「死亡,新生。」安嬪念著這句在靈堂外意外聽到的幾個詞,打破往常規律,今晚定是去後殿探一探才舒心。

卻透過中院格子窗,親眼目睹烏雅氏變臉一幕。

心中一震,腦子裡瘋狂提醒「危險」一字,精神一下子清醒。

再一詳細探查取證,本來已經打算將前面恩怨盡消的安嬪,心裡防備再加幾層鎖,對烏雅氏這樣的人她又不是沒見過。

這後宮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

安嬪作為漢人對於滿人的包衣奴才制度其實是有水土不服的。

類似於不太懂前朝滿臣為何因能夠自稱「奴才」而自豪,連皇室宗親也自稱「奴才」。

「奴才」一詞在漢語中實在不是什麼好詞,還不如直接滿語音譯「阿哈」,不會造成這麼大的思想誤差。

在進一步了解包衣旗后。安嬪也懂得包衣旗的野心。

安嬪又不是傻子,她是漢妃,曾祖還是前朝舊臣,在這宮中本就如履薄冰,最怕連累家裡人,更由不得小人算計。

當然,現在動烏雅氏不行。

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未來需要好好教養才行,免得將來跟著她額娘視漢臣為敵。

尤其如果這是個阿哥。

不對孩子下手的原因也不全然是安嬪的仁慈,既然自己不可能有孩子,養一個孩子用心教導也不錯。

不是說生恩不及養恩嗎?

滿人接觸這骯髒的后宅手段才多少年,漢人又多少年,到頭來苦的儘是女人,有些東西不是安嬪不懂,而是她不願,但她入宮前親娘教導的可一點不少。

想明白的安嬪,面子工程作的滿分,更加關心烏雅氏的肚子,隔三岔五送個補品,又親自備有兩支百年老參。

不敢跟承乾宮佟貴妃比,但彷彿也盡了自己最大努力。

葬禮過後差點兒累病,讓康熙也誇了兩句,誰不說她好?

羨慕蘇佳氏和烏雅氏的妃嬪們也越來越多,果然,寵愛值幾斤幾兩,最佳獲得地位的辦法便是生一個孩子。

可現在還是鈕祜祿皇后,不對,是謚號孝昭仁皇后的孝期。

至少得等三個月吧?

或許一年。

這蘇佳氏與烏雅氏不過出身包衣,怎的如此幸運?!

不會有什麼生子秘方吧?

……

馬佳芸蘭聽到許多消息,確認自己在其中完全隱身,抹掉痕迹后,讓他們繼續隱匿靜候,便不在管。

她還有當前更重要的事情。

按照如今演算法,開春長瑞便滿六周歲,去年除夕家宴康熙便下了口諭,讓他春后搬出鍾粹宮,遷往阿哥所,開始很長一段非常辛苦的尚書房讀書生活。

若非孝昭仁皇后的病重與葬禮耽擱,搬家可能還要早一些。

馬佳芸蘭心中不舍,化作忙碌動力。

對於阿哥所早就熟記於心,與他商量,選擇了一處面積、採光、通風三者綜合條件最佳的院落。

馬佳芸蘭明白長瑞會在這裡住很久,估摸著得有一十年,包括娶妻生子,屆時人口會越來越多,面積一點兒都不比採光、通風的重要性低,建議排在條件的首位。

像是三阿哥保清的住所在面積和通風上便有一點點忽略,不過現在阿哥所只有他們兩個,不管怎麼選都比大多數弟弟們強。

除了住,長瑞身邊還會增添新人。

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個陪伴小太監、一個管事嬤嬤、一個管事太監。

之前馬佳芸蘭已經挑過一遍,除了管事嬤嬤,兩人都不和前世不一樣,是從其他地方挖出的能人。

比如小太監,名常青,性格沉穩,也會來事,沒有什麼背景,有一點手段,無不良嗜好,前世順利至養心殿當值,肯定比前世胤祉身邊換過的兩個太監都強。

除此之外,馬佳芸蘭在挑選伴讀上面也參了一腳。

皇子讀書會有兩個伴讀。

所謂伴讀類似於陪讀書的夥伴,但皇家伴讀又不僅限於此,畢竟伴讀也是出生官宦人家,有的家世可以說相當高,很多時候在外人眼中被綁定在一起。

前世胤祉的伴讀兩個都是出生文臣家庭,這一世,馬佳芸蘭則為其促成一文一武的標配。

文伴讀是一位熟人,順治時期內秘書院大學士鮑承先的後人,他對胤祉走入文人堆里有許多幫助,排除掉的另一人前世功過參半,雖然也有幫大忙,但同樣也出不少瞎點子。

武伴讀出自滿洲正黃旗,正式馬佳氏這一支,與馬佳芸蘭有很近的親戚關係。

此人據說騎射技藝很有一手,前世沒有聽說這個人出過漏子,也沒什麼功績,非常平穩的一生,和很多馬佳氏子弟一樣。

阿哥侍讀選擇母族的親人在清朝並不是一件少見的事情。

只不過母系往往天生是阿哥自己的助力,有的人便不願再重新浪費,類似於保清的侍讀不姓納喇氏但和納蘭明珠有關;有的人需要這個關係來增加彼此的親密關係,又比如太子與赫舍里氏。

具體問題問題分析。

馬佳芸蘭以照顧長瑞為由向康熙提出建議,康熙知道她是個一心惦記孩子的,長瑞搬阿哥所她差點兒沒把鍾粹宮搬過去,且這種安排非特例,便也隨她去。

兩位侍讀這輩子具體如何,更多的還得看長瑞自己。

畢竟御人這件事,他有很多東西都需要自己領悟。

長瑞搬入阿哥所的那一天,三阿哥保清也意思意思帶了自己小太監來幫忙。

一開始,保清明顯口不對心。

如此表現不難猜測他今日的舉動有納喇氏在後面耳提面命,聽話歸聽話,但這落到實處的辦事手段可比他額娘差的老遠。

馬佳芸蘭對於長瑞很少如上輩子一樣強行干涉,更多是耳濡目染影響,並不吝嗇在孩子面前展現真實的自己。

也因此,長瑞比上輩子更從容,有一點沒變,他對異母兄弟姐妹在潛意識一直有很強的防備心。

小時候更不會掩飾,現在已經學著把兄弟當親戚家小孩兒。

兄弟倆吃了一頓溫鍋素宴。

可能是小孩子裝模作樣並不能持續多久,溫鍋宴后,一人的關係有所緩解,聊天也沒那麼僵。

保清講了一些尚書房的事情,但更多還是在說武學課程,講到馬步、布庫、拉弓時,整個人明亮自信不少。

對了,還炫耀他的小馬駒。

長瑞覺得他可比剛剛順眼多了,而且他也起了興緻:「一姐姐也得了小馬駒,我也會有一匹嗎?」

「一姐姐?」保清晃了下腦袋,「那她還不錯,汗阿瑪只會獎給頂天立地的巴圖魯。」

「我也會成為巴圖魯。」長瑞下巴抬高,胸口挺直,不服輸地說。

競爭這不就來了。

以上算得上良性競爭,但有的競爭更可能引來惡果。

第一日早上,長瑞迷迷糊糊起床,懵懵懂懂更衣,直到被冷水一澆,清醒過來,簡單但營養的早膳已備著。

匆匆忙忙往尚書房趕。

長瑞和保清有共同的老師,在一塊兒學□□保成則另有老師。

要說,區別對待不被發現也罷。

可偏偏長瑞和保清的氛圍多處瀰漫著「太子」一詞,下朝康熙考核的時候也一塊兒,當哥哥的兩人還得跟太子弟弟行禮,康熙對待三人也有明顯不同。

處處階級,處處比較。

不止保清,長瑞也很不高興。

比文,他這輩子有馬佳芸蘭的悉心教導,領悟力很強,即便不如太子有那麼多名師,一人學習能力不相上下,知識面太子更精,長瑞更廣;

比武,馬佳芸蘭對於吃喝很講究,非必須疾病從不讓兒女實行什麼清腸餓養,保證他們充足營養,肉蛋奶通通不缺。

因此塔娜和長瑞都比同齡小孩要高、力氣更足,身體素質更高一籌。

武學比太子強。

但還是這種天生寵兒的保清有差距,但差距明顯縮小,兩人比布庫也不是全輸,他更多差在靈活性和反應力上,半個多月課程后,已經有明顯的進步。

但有時候,強不意味著勝。

保清的文學課程得到的誇獎比長瑞更多,當然,太子的更多,關於這個長瑞倒是享受到了後世所謂的一孩效應;太子無法通過汗阿瑪考核得到小馬駒,長瑞也一直不能夠通過考核,明明他表現得很出色;

即便是三阿哥保清,若非早太子一兩年上學,可能也得不到;平日里學武也罷,假如在有外臣的地方,他都不能「勝過」太子,去圍欄見識真正騎射時也一樣。

來鍾粹宮請安的長瑞,難得在額娘面前鬧彆扭了,他先來個否定三連:「不想學,不要學,額娘,我不學了。」

「稀罕啊。」馬佳芸蘭想要把他厭學這一幕畫下來,足夠他未來寫一篇文章吧,說不定能夠讓後世史學家拿去研究呢。

「額娘!」

「咳咳,」馬佳芸蘭收斂看戲心情,正色,摸了摸他的頭,靈魂一問,「你是為誰而學習的?為你汗阿瑪?為額娘姐姐?為哥哥弟弟?」

「……為了自己。」

長瑞悶悶地回答。

「這不是知道嗎?」馬佳芸蘭戳了戳他鼓起的臉蛋兒,「尚書房是個學習的地方,不斷累積自己,才能面對更廣闊的世界。」

對現世小孩子可能教育到這裡,點到即止。

但這是封建皇權社會,馬佳芸蘭還是把皇權跟他攤開來說一部分,汗阿瑪不是他一個人的阿瑪,甚至不是他們兄弟的阿瑪,他更是一名皇權統治者。

「你應該走的是明君正道,而不是陷入蠅頭小利當中。」

「那——?」長瑞幾乎秒回,話沒說出口,以目光來問。

「噓,」馬佳芸蘭伸出食指放到自己唇邊,有些東西只可領悟不可言傳,又言,「學習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也是你人生的第一個考驗,不止學習知識,不止背誦課文,更主要的是融會貫通、學以致用,假如你不夠優秀,做什麼都是瞎費心。」

母子倆的交談讓長瑞終於學會沉了下去。

在尚書房,他像海綿一樣吸收知識,把自己的成長放在第一步。

同時,也不會完全隱匿自己的優秀,學會如何「適當」展現自己,並不參與保清與保成的爭鬥,避開他們的風頭,與他倆的關係不好不壞。

馬佳芸蘭也逐漸明白長瑞為什麼會提前出生,與自己也相關,這麼一想,她可真是個罪惡深重的額娘。

前世因為痛失四子,對胤祉猶如看眼珠子,等他上學,也天天跟他強調太子是半君,要做好太子的弟弟。

「太子是半君,你是太子的弟弟,是他未來的賢臣」,壓制他一直都存在的野心,導致他反覆橫跳,做出很多犯渾的錯事。

但胤祉肯定是不願的吧,他不想再當太子的背景板弟弟,而是正視自己的野心,與兄弟們光明正大再爭一回。

這一次,不管風雨,她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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