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寧韻,你可知罪?」
高高在上的聲音自雲端響起,寧韻想站起來,卻被一道劫雷劈在身上,跌坐在原地。
噼里啪啦的雨點從天而降,砸在臉上生疼。寧韻垂眸,在地上的水窪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朦朧水霧中,少女的面容清秀昳麗,臉頰和鎖骨上的水滴更襯得她冰肌玉骨,只是山茶紅的裙擺沾了淤泥,顯得楚楚可憐。
她愣了一會兒神,聽到那威嚴冰冷的聲音再度道:
「若拒不認罪,當剜去仙骨,打入凡間輪迴。本君再問你一遍,你可知罪?」
寧韻回過神來:「什麼鬼?」
天帝:「……」
他被噎了噎,一時竟說不出話。
寧韻終於搞清楚自己的狀況。
她好像穿書了。
昨晚剛看完的仙俠虐文里,女主和她同名。
此刻遇到的事情,也是書中名場面之一。
原主是天帝之女,六界眾生無不尊稱她一聲「公主殿下」,可惜這不是大女主爽文,而是古早虐文,她在下凡歷劫時愛上了一位劍修,自此便開啟了纏綿悱惻的虐戀劇情。
百年前「莫欺少年窮」的劍修,如今已飛升成仙,成為赫赫有名的劍君,在仙魔兩族的戰場上屢獲功勛,風頭無兩。
戰場上刀劍無眼,劍君不慎中箭受傷,魔族修鍊的功法陰毒,他被邪異的巫術所詛咒,縱然已修成仙體,短短數日仍然病入膏肓。
原主一門心思撲在劍君身上,為了救他的命,不惜憑藉公主身份,竊取天族至寶給他療傷。後來事情敗露,她一力承擔罪責,把劍君摘了個乾淨。
再加上她本就是不受寵的那個,天帝親爹和後娘都更寵愛她同父異母的皇弟。按照天族律例,她年紀稍長,以後本該是她繼承帝位,但罪仙除外,把她打入凡間,也好為她皇弟登基鋪路。
所以,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快點認罪,承受剜去仙骨的刑罰,繼續走劇情,來一段古早虐戀?
寧韻:必不可能。
這虐文女主愛誰當誰當,反正她不當了。
直接手撕劇本跑路。
她觀察了一下周圍,天上是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將,地上也圍著不少吃瓜看熱鬧的仙人,唯獨旁邊的懸崖沒人守著。
再怎麼說,她也是修為不俗的上仙,總不至於跳崖死了,便沒有思考懸崖下面是什麼地方。書中的劇情她大概記得,地圖卻毫無印象。
說不定跳崖還能撿到武功秘籍,修仙法寶,隨身老爺爺之類的東西呢。
再不濟就算死了,也比被傻X劇情虐身虐心好得多。
至少在她看來如此。
三,二,一。
她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圍觀的人群瞬間炸了。
天族的仙人們向來熱愛八卦,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的那叫一個激烈。
「???我沒有看錯吧,公主殿下這是……」
「她居然直接跳崖了!」
「那裡可是仙界禁地,道尊還在世的時候曾說過,禁止任何人靠近極寒之淵。」
「我們天族人一直恪守古訓,未曾踏足極寒之淵半步,當然不守規矩的人進去就死了,公主殿下就算再想不開,也不至於往那鬼地方跳吧?」
「據說那裡是道尊的墓地,用『鬼地方』來形容有點不尊重古人吧?」
「咳咳,這不是重點,話說公主殿下究竟犯了什麼事啊,天帝都親自來興師問罪了……」
*
凜冽的風聲在耳畔呼嘯,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
明明從懸崖上看,這極寒之淵並非深不見底,但內里卻別有乾坤。寧韻覺得自己墜落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卻還在從半空往下落。
再這樣下去,她沒摔死,也要被寒風凍成人幹了。
極寒之淵的氣溫極低,雨滴灑落結界之內,便化作縹緲的雪花,向雪霧籠罩的寒淵深處墜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寧韻總算看清下方景象。群山合抱,空谷靜謐,而她所在位置的正下方是一塊凸出的岩石!
寧韻:!!!
眼看著真要摔死,千鈞一髮之際,她回憶起原主腦海里的仙術,在落地之前掐了個訣,成功召喚出一道鳳凰虛影,載著自己穩穩落地。
「呼——」寧韻站在雪地里,輕輕喘了口氣,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向四周探索起來。
此處枯寂幽靜,山川皆白,與世隔絕,寂寥無人。遠處的湖面結了冰,她走過去鑿穿冰面,試圖用仙術捉幾條魚烤著吃,以解決食物問題,卻發現這鬼地方根本就沒有活物。
若非仙人已經辟穀,餐風飲露即可為生,只怕她會先餓死在這兒。
寧韻嘆了口氣,雖然不吃東西不會死,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即便是仙界三十六天上清心寡欲的仙人,偶爾也會擺酒設宴,她一個穿書過來的現代人,就更不能沒有美食了。
一邊琢磨著這件事,寧韻一邊往前走,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一處山洞。
雖然她不覺得能在山洞裡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但至少能擋風遮雪,稍微暖和一點。
山洞裡面很黑,寧韻又捏了個訣,掌心瞬間浮現出一團小火球,她用指尖戳了戳火球的屁股,它便聽話地朝前飛去。
在幽微火光下,她總算看清山洞內部的模樣。石壁上雕刻著象形文字和晦澀莫名的圖畫,靠外的部分有些殘缺,愈往裡走,那些象形文字便愈是清晰,密密麻麻令人眼暈,在火光的映照下浮現出灼灼的燦金色,古樸而又神聖。
寧韻莫名覺得有些詭異,但轉念一想,既然她已經放飛自我,死都不怕了,還是滿足一下好奇心吧。
她心一橫,便朝山洞最深處走去。
然後她便被一塊石頭絆了下,失去平衡,往前摔了一個狗啃泥。
寧韻蹙起眉梢,驀然感到身下一涼,覺得自己好像趴在一整塊冰上。
她連忙抬手召來火球,借著明明滅滅的火光,垂眸看去。
好消息:她的確趴在一塊玄冰上,而不是趴在別的什麼詭異東西上。
壞消息:這玄冰好像是某人的棺材板。
凜冽冰封之下,是一張欺霜傲雪的絕美容顏。冷玉般的膚色在冰雪映襯下近乎透明,自帶清冷淡漠的疏離感,銀白長發迤邐在緋紅衣袍之上,又多了幾分艷壓當世的昳麗。禁慾與絕艷同在一人身上,竟毫無違和感,縱然有著一張貌美近妖的臉,他給人的感覺仍是不可褻瀆的上仙。
寧韻不由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美人的沉眠。
——雖然他有99%的可能已經死了。
她意識到自己趴在別人的棺材上好像不太好,輕手輕腳地挪動,試圖離遠一點。
就在這時。
美人雪白的長睫輕顫了下,宛若簌簌翕動的蝶翼,輕盈而又美麗。
寧韻:?
她眼花了?
對,一定是眼花了。
相信科學,相信唯物主義,詐屍是絕對不可能詐屍的!
寧韻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卻發現身下冰棺里的人又動了。
兩片線條優美的薄唇微微張開,淺粉色的舌尖探出些許,好似無意識地輕舔了下覆了冰霜的唇瓣。冰雪化開,他的唇染上潤濕的紅意,蒼白的臉頰漸漸有了一絲血色,似有醒轉的跡象。
寧韻的心跳瞬間快了一拍。
不知是緊張害怕,還是被美貌衝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