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

放了學后，李牧赫沒像往常那樣等陸永陽他們，而是打了聲招呼后就先走了。

這個點天已經黑了，從天橋上看去，車尾紅色的燈珠被馬路串聯在一起，再一轉，另一面又是緩緩滾來的黃色燈珠。

李牧赫沒在天橋上停留多久，下了天橋后就攔了輛車趕往了醫院，中間還要發信息給爸媽說情況。

他坐在車裡，外面的路燈偶爾劃過他的眉眼，只能看到他微皺的眉頭。

「李牧赫：我放學了，現在去醫院照顧我姐，你們要是看到了就回個消息。」

他上面幾條都加了一句，讓爸媽回消息，但是從凌晨六點到現在，一聲都沒有。

李牧赫長呼一口氣，在收起手機的同時，車子也剛好停在醫院門口。

剛到他姐住院的那個樓層，李牧赫就看見她姐扶著牆，顫顫巍巍地在那兒走著，臉上的痛苦表情別提多滑稽。

李牧赫一直皺著的眉頭這個時候才鬆了點，他調整了一下表情，上前道：「姐。」

「李牧赫——救命啊，痛死我了！醫生說生孩子比這還疼，天哪，幸好我以後不生孩子！你也別讓你老婆生孩子了，痛死了，真不是人受的！」

他才說了一個字，李牧語就像是擰開水龍頭一樣，話不停的往外倒，說之餘還看向了李牧赫什麼也沒提的雙手，「怎麼沒帶吃的啊……我要餓死了。」

「醫生不是說你放完屁才能吃嗎？」

「……」

「放了嗎？」

「……」

「繼續走吧，我扶你。」

為了吃這口飯，李牧語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五點，放了屁后催著李牧赫去買早餐，她暫時只能吃流食，李牧赫就到醫院門口給她買了點稀粥。

李牧語平時最討厭喝稀飯了，餓了兩天後也顧不了那麼多，不放糖的小米粥都喝得很香，她咬著吸管一邊喝一邊看旁邊正在活動肩頸的弟弟。

李牧赫昨晚在醫院陪了她一會兒就回家了，但沒過多久又來了。

「你咋又來了？」李牧語正在看電視劇，突然看見李牧赫進來還嚇了一跳，「你來了，奶奶一個人在家咋辦？」

李牧赫拿了點李牧語洗漱的東西過來，放下書包后說，「我看奶奶睡下后才來的，還把姑姑叫來了，姑姑陪奶奶。」

「姑姑同意你過來？」李牧語瞪大了眼睛。

「姑姑還沒到呢，剛下飛機，還在高速路上。」李牧赫沒有正面回應，看來就是他自作主張自己過來了。

李牧赫看了她一眼，「別操心了，旁邊還有一個空床，我睡這兒就行，而且這兒離學校近，我打車七八分鐘就到學校了，明天中午我就不過來了，讓姑姑給你送飯。」

「你現在可是高三啊，你自己想清楚——算了，你自己安排。」李牧語不想管那麼多，「趕緊睡吧，馬上一點——我去，你要不還是回家吧。」她剛一扭頭就看到了李牧赫在哪兒鋪一次性床單被套。

李牧赫稍微有那麼一點愛乾淨，李牧語雖然一直知道這事，但沒想到他會是這個程度。

她安靜了幾秒，然後說：「我也要。」

正在鋪床單的李牧赫一頓，「……」

-

因為在醫院睡，環境有些陌生，再加上他姐晚上一直在那兒看電視劇，有光，李牧赫沒睡多安穩，導致他今天上課一直在打哈欠。

李牧赫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一眼課表，下節是體育課，於是他起身到講台去拿手機，準備到操場集合。

許是哈欠容易傳染，趙希也在這兒不停的打哈欠，前面的紀佳穎看了她一眼也跟著打了一個哈欠，「昨晚看小說看到了十二點，被我媽罵到了一點，困死了。」

她看了一眼哈欠打得眼淚都流下了的趙希，問了句，「你昨晚幾點睡的？」

「一點吧。」

「我也一點才睡。」李敏也柔柔地說了句。

「你咋也那麼晚睡，我倆是看小說，你是為啥？」紀佳穎徹底把身子扭過來。

趙希看了一眼紀佳穎，本想開口澄清，但嘴張了張，什麼也沒說，跟著一起看向李敏。

「我之前不是一周沒來嘛，就把老師上周講的複習了一遍。」李敏說完指了指面前的本子。

紀佳穎看了那個本子一眼，「嘶——有點眼熟，啊！我也有一個！初中的時候買的，被我用來寫小說，寫了兩百字后寫不下去了，至此封存在我的百寶箱里。」

趙希看了眼時間，又看了下課表，起身道：「走吧，體育課。」

「討厭夏天的體育課——」紀佳穎一副赴死的模樣。

三個人慢慢悠悠地來到操場，找了一處陰涼地兒站著，等會兒要上體育課的班級在操場上已經聚集的差不多了，所有的陰涼地兒都被佔滿，有的坐在花壇邊兒，有的站在樹下，一個個看著遠處被燒得有些扭曲的空間，臉上沒有一點開心，這個時候他們更願意回班裡寫卷子。

遠處拿著哨子走過來的體育老師短暫的受了一下矚目，在看到不是自己班的體育老師后，大家又把視線轉移開來，繼續罵這個破天氣。

「三班四班——集合！」

兩個班的人聞聲看去，發現是個臉生的體育老師。

「換老師了？」

「張老師骨折了，請假了一個月。」

「這好像是新來的。」

體育老師拿著文件夾和哨子往操場中間走，一邊走一邊催在陰涼地兒站著的那群人。

紀佳穎話真的很多，自她起身後就開始碎碎念，「想不通，為什麼一定要在太陽下站隊，熱死了。」她皺著眉，「更煩了，又得跟老師解釋我為什麼上不了體育課。」

兩個班的人晃晃悠悠地走過去后，又磨磨蹭蹭的站好了隊，體委整頓著隊伍，數著人數。

高三的體育課一周就一節，除非老師同意，否則不能回班，為了不讓回班，還給他們開了羽毛球課，說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大家好啊，我姓何，叫我何老師就行，是這個學期才來咱們學校的，所以大家可能不認識我，因為你們張老師請假了幾個月，所以你們之後的體育課由我來帶。」

「好了，先跑兩圈熱熱身啊，身體不適的可以出列了，全體都有，向左——轉！」

一說身體不適的出列就有好多女生站出來，何偉還嚇一跳，「你們是咋了？」

問就是經期，體育老師聽到一半后直接大手一揮，「行了，跑步不行，打羽毛球總可以吧，你們去器材室根據各班人數拿羽毛球拍。」

趙希她們三個則是停在了原地，何偉轉過來后發現這邊還站了三個人，又把他嚇一跳，「你們仨這是——」

「老師，我做過心臟移植和肝臟移植，沒有辦法運動，如果您需要三甲醫院證明的話我下節課給您帶來。」開口的是紀佳穎，她這平淡幾句，直接讓在場幾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衝擊最大的就是趙希了，因為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甚至紀佳穎平時也沒有表現出這些，所以在這個場合聽到后，趙希短暫的怔愣了幾秒。

何偉也是被學生這幾句嚇到了，但還是說，「呃……之前張老師知道這事嗎？」

「張老師知道，也看過我的醫院證明了。」

「行，那我就不看了。」

他說完后看向另外兩個人，「你們倆是——？」

趙希看了紀佳穎兩眼，聽到老師的話才把視線轉回來，「老師，我是昨晚複習到太晚了，身體有些不舒服，我怕運動后心臟會適應不了。」

「行，你坐陰涼地兒看著吧，羽毛球倒時候是要考試的。」

何偉說完后看向最後一個人，那個看起來稍稍有些緊張的女生。

「老師，李敏沒有辦法運動，如果需要醫院證明的話下周會給您。」開口的不是李敏，而是趙希，她攬著李敏，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胳膊，以示鼓勵，站在李敏旁邊的紀佳穎注意到了這點。

何偉皺著眉，沒太聽懂，「是什麼原因？」

「跑起來啊，別走，不行再加一圈！」何偉高聲對著遠處的隊伍喊了一句

「是——」李敏張口說了句，但聲音很小，只有趙希聽清了。

何偉重新看向李敏，「什麼原因？」

因為剛喊過的原因，這時開口氣勢略微強硬了一點。

趙希剛想開口，李敏就把自己聲音提高了點，「是腦癱。」

「……」何偉張了下嘴，但不知道怎麼說，又閉上了。

趙希推了她們倆一下，「你們先回教室吧，老師，她們倆的身體不適合在這種天氣下長時間在戶外待，所以讓她們先回教室吧。」

「哦好，行。」何偉尷尬的已經開始摳地了。

趙希沒急著走，而是目視著兩人走遠后才重新看向體育老師，「老師，還需要李敏的醫院證明嗎，需要的話我跟她說。」

「不用了不用了，之前你們張老師肯定看過了。」

「好，老師那我就先去一旁待著了。」

「行，去吧。」

趙希走開后，只剩何偉站在原地，他站在那兒，身上的汗直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