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郎秋有些不解,但還是去吩咐了一聲,然後跪坐在車門處,偷偷瞧著賈珠。
青年依偎在車廂的軟綿處,皙白的臉上因著湯婆子的熱氣而帶著淡紅,眼神雖是瞧著窗外,可思緒早不知飄到何處。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他唔了聲,嘀咕著什麼「自找麻煩」,又癱著不動了。
【的確是自找麻煩。】
賈珠在心裡咕噥了一聲,「那你怎麼不阻?」
【這對允礽的手足關係有益。】
賈珠在心裡輕哼了聲,「只要是對太子有用的事,你就不會再考慮其他了。」
【宿主說錯了。系統還會考慮宿主的身體安全。】
賈珠:「……」
那可真是多謝了。
馬車到了大皇子府上時,賈珠已經做好了大皇子不在的準備。畢竟他這一回倉促前來,本就是隨意為之,這時間上也很不湊巧。
若非賈珠和大皇子還算相熟,這可算是有些失禮。
然,門房在看到賈珠時,臉上卻露出驚喜的神色,不僅沒有任何推辭,還連連請著賈珠快往裡頭去。
賈珠微怔,駐足說道:「……這是否,有些不合禮數。」
門房的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悄聲說道:「賈大人,太子殿下,也正在府上。」
太子也在?
這讓賈珠有些好奇,可這門房的態度才更加奇怪。
正此時,聽聞賈珠前來,從府內急急出來一位面熟的太監,他正是大皇子身邊的大太監之一,他眼瞅著賈珠的模樣,就好似他是天神降臨,急急說道:「還請賈大人快隨奴才進去。」
直見了這位大太監,賈珠這才放下了困惑之情,可隨著他們入內時,卻還有困惑,「這般著急,可是府上有些……若我打擾了什麼……」
大太監連連說道:「不,不,賈大人來得可正正好。」他的聲音壓低了些,「太子殿下和我家主子,打起來了。」
賈珠的臉色古怪,「福晉不在嗎?」
按理說,這到底是大皇子府上,太子和大皇子鬧起來,太子也不會在福晉在場的時候做出這樣的事。
大太監苦著臉,「這可不呢,福晉回娘家去了,晚些才回來。」
他們總不能為著這事,派人去將福晉請回來吧?
要是叫人知道了,豈不是笑話?
賈珠想笑,他悶悶咳嗽了一聲,勉強將笑聲吞了下去,「殿下和大皇子這一次鬧起來的原因……是為何?」
大太監的臉色變得更加委屈,「奴才也不知道呀,殿下是半個時辰前來的,兩位主子在屋內說話,奴才都守在外頭,豈料屋內一聲巨響,這就……」
說話間,他們已經將到了一片寬敞的地方。
在稍顯昏暗的天色下,賈珠能看到那場邊擺放著的武器架,更別說那些靶子與器具,應當是大皇子平日練武的地方。
他們還未看清楚人,就已經聽到了拳拳到肉的聲音,毫無收勢。
賈珠搖了搖頭,不管他們之前到底談的是什麼,定然都動了真火。
賈珠猶豫了一會,看向大太監。
這大太監也眼巴巴地看著賈珠,似乎是希望他拿一個解決的辦法。
賈珠:「……」
若他不來呢?
他們就眼睜睜看著這兩位主子打得不可開交?
賈珠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了守在邊上的玉柱兒與大皇子的隨侍,他們正緊張地瞧著場上的動靜。
賈珠負手站了一會,忽而說道:「那就讓他們繼續打下去吧。」
那場中兩條人影翻滾如龍,氣勢如虹,瞧著就不是那麼容易分開的。
大太監震驚地看著賈珠。
那小眼神似乎從沒想到過居然會有這麼個答案。
賈珠說話溫吞,臉上還帶著淡笑,「我沒瞧出不妥。兩位心中有火氣,縱是攔著,能有何用?不如讓他們打個痛快。」
憋著,可未必是好事。
賈珠倒是覺得這不錯。
他們這些細碎的交談,場中的人其實聽得一清二楚。
習武之人,總是耳聰目明。
允礽矮身避開允禔的橫掃,漆黑濃郁的眼眸往邊上看了一眼,只那一瞬就叫允禔抓住了破綻,險些將允礽給放倒。
允禔冷冷道:「看來不管到什麼時候,阿珠都是你的破綻。」
「那又如何?」允礽說話的同時,已然揍上允禔的腰腹,「孤的弱點就這麼一二處,可你呢?」
這兄弟兩人冰冷地注視著彼此,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叫他們鬧得這般嚴重。
可賈珠說得沒錯。
不要理會他們,讓他們自己打一架,總比壓著他們的情緒,要好得多。
所以當他們兩人分開時,就見到賈珠正優哉游哉地坐在邊上吃茶。
他的膝蓋上,甚至還放著本書!
哪怕是剛乾架得非常激烈的太子和大皇子,在看到賈珠時,都莫名有種被噎的錯覺。
賈珠慢吞吞地抬頭,似乎才發現他們已經停下了,面帶微笑地說道:「原來殿下和大皇子已經停手了嗎?那正正好,是時候休息一下。」他看向身邊的幾個太監,「尤其是,這茶點,瞧著還算不錯。」
賈珠淡定的模樣,就好似他們兩人剛才的動手根本算不得什麼,連問的打算都沒有。
沉默了一會,太子抽身,朝著賈珠的方向走來。
他一邊走,一邊用大拇指擦著嘴角的紅痕。
允礽的嘴邊帶著血,顴骨上有淤青紅腫的痕迹,身上那就不說了。至於允禔,瞧著沒允礽這麼嚴重,可是他的一隻眼睛,應當是被正中打中,明日起來,怕是要一圈黑青色。
瞧著,就有些滑稽。
可除賈珠外,也沒誰真的敢當著他們兩人的面笑出聲來。
賈珠不是故意的,可是看著大皇子那模樣,能忍得住的人,也實屬厲害。
賈珠迎著大皇子犀利的眼神,咳嗽了一聲,輕聲細語地說道:「大皇子明日若是要出去,還是得好好,整理一下,不然,可就有些明顯了。」
大皇子蹙眉,這輕微的動作,牽連到了臉上的皮肉,這點刺痛對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他自然是有些沒明白,賈珠是何意。
允礽原本一門心思不在這上面,如今聽了賈珠的話,順勢瞧了眼允禔的模樣,那左邊眼圈淤青的模樣,突然叫他的心情愉悅起來。
他拖長著聲音,慢悠悠地說道:「大哥,阿珠說得可沒錯,你這眼睛,可得好好治一治,不雅。」
大皇子狐疑地看著他們兩個,尤其是臉上帶著笑意的太子。
剛才還打生打死的,現在居然對著他嘻嘻哈哈。他摸著自己的眼圈,朝著身邊的太監說道:「去取面鏡子過來。」
允礽嘲弄地說道:「何須鏡子呢?這不就有一盆水,大哥怎麼不照照呢?」
大皇子半信半疑地看了眼允礽,那眼神里滿是懷疑。身邊太監機靈地將水盆給挪了過來,讓大皇子能瞧上一眼。
當太子和大皇子說話時,賈珠正在觀察著允礽臉上的痕迹,除了顴骨上的紅腫與嘴角破了外,其他的倒是還好,反正藏在衣裳底下,也看不清楚。
都是年輕氣盛的半大小伙,有時候氣上頭來,想動手,也是正常,賈珠並沒有放在心上。
允礽心滿意足地看著允禔在看清楚自己眼角的黑青后發出的怒
吼,這才看向賈珠,「阿珠怎會來大哥這裡?」
賈珠慢吞吞地說道:「今日,我去了皇宮拜見太后,出來時,遇到了些事。我本是想來找大皇子請教一二。不過,現在想來倒是有些莽撞。」
允禔在那邊發著脾氣,叫人去取熱雞蛋過來,這邊聽到了賈珠的話,登時挑眉看向他,「這可真是稀罕事,阿珠居然會有事想要找我指教?」他連這氣都不發了,推開了太監,走到賈珠的身邊。
賈珠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我本意是想問,德妃娘娘對四皇子是個什麼態度,畢竟我也算是插手其中,若是一個不好,反倒是害了四皇子,可便是不美。」
他就將今日的事說了一番。
大皇子「哦」了一聲,「我猜你是以為太子今天回不了京城,所以才來問我的。」
太子今日不在皇城,不然賈珠入宮時,定然會順道去毓慶宮一趟的。
允礽理所當然地說道:「阿珠既然有了我,何必來問你。」
允禔沒好氣地瞪了眼允礽,「整日里阿珠長,阿珠短,你就從小炫耀到大,可煩人不煩人?」
允礽抓著毛巾擦拭著臉,呵呵笑道:「大哥若是不嫉妒,那壓根就不會放在心上,聽聽就過了,何必說這些酸話?」
大皇子白了眼允礽,他那是嫉妒嗎?他是……好吧,要說嫉妒,算不上,可也的確是有些想要一個像是賈珠這樣的玩伴,該怎麼說呢,瞧著他,就有一種篤定的感覺。
賈珠在太子的身邊十來年了,時至今日,要是他倆不在一起,大皇子甚至還會覺得有些奇怪。而且,有些時候,允禔總有種錯覺,若是沒有賈珠,允礽眼下這脾氣,可未必會這麼好。
「德妃娘娘對四弟是怎麼想的,我倒是不清楚,」允禔無視了允礽的跳腳,堅定地說下去——既然阿珠是來找他,那自然是他來講,他定要擠兌得允礽無話可說,「不過,她對四弟的態度很模糊,不然,十四弟身邊的侍從就不會那麼囂張。」
兩個親生兄弟身邊的侍從態度完全不同,這足以看得出來,他們的母妃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大皇子說到這裡,狐疑地挑眉,「這不對啊,阿珠,你這麼聰明,怎麼可能登門拜訪,就只是為了問這些你早就能猜得出來的事?」
允礽冷冷笑道:「因為大哥笨,阿珠這是另有目的呢。」
賈珠:「……」
他語氣幽幽地說道:「殿下,你怎麼將我說得好像滿懷惡意似的。」
允禔這麼一琢磨,也就回過味來,捋著汗津津的頭髮笑道,「阿珠,你這可太精了些。你其實不是為了這些問題來的,你其實是想提醒我……多在意些四弟?」
賈珠抿唇,輕聲說道:「是,也不是。我畢竟沒資格插手這些事,太子又不在皇城,若是有個做長兄的盯著些,大抵,會好些。」
允禔捋著頭髮的動作微頓,納悶地看著賈珠,「怎麼這樣的事,你去找保成就是理所當然,來找我就需要接連賠不是,說一些客套話。阿珠,你雖是保成的伴讀,可我也沒將你當外人呀。」
大皇子這話說得可憐,好似自己真的被排斥了一樣。
賈珠面色微紅,有些事他若是與太子說,自是隨意慣了。然和大皇子說話,當然不可如此。
這細微的差別,讓大皇子給品了出來。
太子一把摟住了賈珠,將他往遠離大皇子的方向拖,哼哼地說道:「大哥說得這麼可憐作甚?當著孤的面,想要挖孤牆角?」
大皇子接過一顆滾燙的雞蛋捂住自己的眼,沒好氣地抓住兩顆丟給允礽,叫賈珠給接住了。
允禔心梗,罷罷罷,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賈珠那一顆心就只朝著允礽的。
他憋屈地說道:「我到底出宮了
,這宮裡頭的事不好管。你讓保成盯著,倒是容易些。不過,要我說,這樁事,交給老三可更容易些。」
賈珠微微一笑,「三皇子,大概對我有些誤會。」
太子嗤笑一聲,「那可不止一點。」
大皇子大包大攬地說道:「這事你們來辦都不合適,我來說罷。」
聊到這裡,大皇子已然飢腸轆轆,再加上天色不早。他索性將太子和賈珠都留下來一起進膳。
太子原是有些不情不願,見賈珠一口答應,倒也是留下來了。
等太子去更換衣物時,大皇子尋了個時機與賈珠說話,「你不問問我們今日說是為何打起來的嗎?」
賈珠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大皇子,不也沒問我,為何要插手四皇子的事,自找麻煩不是嗎?」
大皇子嘿嘿一笑,「我倒是覺得不必問。」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賈珠,搖頭說道,「阿珠,當初你牽著老八過來時,我就知道,你這人,容易心軟。」
賈珠若有所思地說道:「要我是個心狠手辣,蛇蠍心腸,那皇上,也未必允我留在太子身旁罷。」
大皇子哈哈大笑,「阿瑪當初要是知道阿珠和保成的關係會這麼要好,可未必會選你。」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賈珠的肩膀。
賈珠的心口微緊,輕笑地說道:「大皇子這話是何意?」
大皇子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的頭髮,「阿珠,你輕易就能動搖保成的看法,只消你一句話,能造成的影響,其實遠比你想象的還要深遠。
「阿瑪雖然都看著,可他少有和你接觸,未必真的認識到這分量。」
可大皇子時常和太子賈珠相交,就將一些不經意的事看在眼底。平日或是沒想太多,此時提起,便當做一樁要緊的事來說。
「這對阿珠來說,可未必是好事。」
「那大哥說,什麼才是好呢?」
太子的聲音慢吞吞地從身後傳來,帶著淡淡的冷意,「豎個靶子,委屈阿珠,或是,再給他尋幾個替身?」
大皇子打了個寒顫,「你這話聽起來,怎像是阿珠是你女人一般。」
還找替身,這聽起來可真是可怕。
允礽陰鬱地說道:「大哥何不想想自己剛才那一通話在胡說什麼?」
大皇子皺著眉翻檢了一下,理直氣壯地說道:「我覺得我說得沒錯啊,阿珠對你的影響,不正是很大?」
允礽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允禔,「孤覺得大哥對孤的影響也很大。你一句話,就能氣得孤嘔血。」
他驀地抽/出了腰間的長鞭。
那破空聲,聽著異常刺耳。
允禔暗道不好。
剛才他倆動手時,允礽都沒抽/出這玩意。
這可真是動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