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怒

從來沒有人這麼不給面子，李曉燕到底還只是個八歲小女孩，咬著唇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羽霏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瞧向把人逗弄哭卻轉身就走開的小少年，心說這小子也是打算從小直男到大的吧？

這樣會沒盆友的！

看在他挺幫自己的份上，以後還是需要她多留心給他穩住些朋友才行！

不知道自己未來交友方向都被人定好的季長風，回到屋外的泳池邊時愣了一下。

全自動化的泳池邊是完全開方式的，有世全警報系統，就算小孩子不小心掉下去也不會有危險。

只是，這會兒，遮陽傘下擺了張白面桌上擺下了精緻的點心，還有半圈隔著座位擺了飲料或酒水。

以及，圍坐了一圈的家長。

太像開家長會的家長們閑來無事圍在那兒開下午茶會呢。

特別休閑且和諧。

看到他回來，他媽媽季影后那美麗的臉上沒什麼驚訝表情，十分隨意開口問他：「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這裡圍了一圈家長，雖然都在三三兩兩閑聊，但注意力不約而同都是在院子那邊的小木屋下。

剛才看起來小朋友們似乎有一點不太愉快的樣子。

季長風搖搖頭，像個小大人一樣說，「沒有。」

「沒有嘛？」季影后當然了解自己的兒子，略有些不信，「剛才看起來有點有點肢體衝突的樣子，真的沒事嗎？」

得到他點頭之後，季影后終於不再追問。

季長風朝幾位家長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就轉進屋子去找了明叔。

明叔大約是今天最忙碌的那一個了，既然指揮傭人准好萬全的準備，又要層層親自把關，少一件都不行。

這會兒他正端上調好的果汁酒，端出來走到客廳處，季長風迎上去，「明爺爺，寶貝……霏霏的營養水還在嗎？」

明叔雖才到霏雲廬沒幾日，可他對小主人的關愛是發自內心且沉厚的，一聽聞小少年的話，立馬就將端著的托盤擺到桌面上。

「已經準備好了的。」他轉身走到客廳邊的廚房外間，將調好的營養液暖餅取了出來，交給他，「麻煩長風小少爺幫我給少小姐送去，可以嗎？」

季長風點了點頭，雙手接過那個營養液的瓶子。走出來的時候，這幾位家長還在那裡坐著，閑聊的時候目光都在那邊院子里的幾個孩子身上。

尤其是羽景雍，他不說話，但目光總會往那邊看去。

直到季長風再次路過，側眼看到他手上的那個營養液瓶時，硬冷的面部線條，明顯柔了下來。

但他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朝季長風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過去了。

季長風拿著營養液瓶要過去，卻被羽景雍給喊住了，「你等一下。」

小少年有些不解回頭，見他站了起來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比起別的大人，羽景雍高大挺拔且氣勢偉岸，對於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來說，那壓力無形而巨大。季長風能扛得住沒有撒腿就跑，實在算是有膽量了。

多少讓這個羽姓世家最年輕的掌權人有些刮目相看。

或許是態度上的改善，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冷。

「能麻煩你幫我……」

他的話頓了一下，目光從院中收了回來，「沒什麼，去吧。」

「……」季長風不太能理解大人的欲言又止，也不太懂這位羽叔叔對不太與自己親近的女兒的愧疚。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捏著營養液瓶子，往院子那邊走去。

但他剛走了幾米，遠遠的就看見那邊的幾人不知為什麼臉色有些不太對。

幾人都站了起來圍在軟毯上，原本坐著的羽霏仰首，卻被李曉燕一把拉拽了起來。可能拉的時候力度有點大，羽霏的身子晃了一下有些站不穩，還是小胖子在旁邊扶了一把。

捏著營養液瓶，季長風撒開腿跑了過去。

「你放開！」季長風一把握住李曉燕的手臂，有事生氣。

李曉燕被他嚇了一跳，她沒見過季長風這麼凶的樣子。

她沒有放手，倔強地咬著唇，「我就是想讓羽霏說說我跟容芳芳誰更漂亮！」說話帶著委屈扭了扭自己的手，「你抓疼我了！」

季長風毫無憐香之情直接掰開了她的手，將羽霏帶到自己身側。

然後冷著小臉說：「她比你漂亮百倍。」

原本還頗有些得意且囂張的李曉燕一下子聽懵了。

沒想到長風哥哥會這樣子說，小臉一白「哇」的一聲就哭了。

邊哭邊指著季長風罵：「你騙人！你是騙子！說謊精！她哪裡比我漂亮了？我、我家裡，和所有人都說我漂亮！好怎麼可能比我漂亮好看，長風哥哥你是壞人——哇嗚嗚！」

哇哇哭著就跑了，留下有錯愕有被驚嚇到。

而季長風沒心思去管，而是低下頭，檢查羽霏的手，語氣溫柔帶著一絲焦急，「有沒哪裡不舒服？她有沒有弄疼你？」

然後小孩只是搖遙頭，往他身邊躲，也不說話。

易安小胖子是個耿直boy，這時候湊過來，「怎麼辦，曉燕姐姐哭啦。」

「哭就哭，本來就是她不對。」容芳芳有些厭煩輕哼一聲，然後目光落在貼著季長風的小孩，她走上前彎腰。

「羽霏你還好嗎？是不是嚇著你了？」她抬起頭，面上有歉意，「都怪我，如果我不理她她就不會糾纏下去了。」

季長風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扭頭往院庭方向看去，李曉燕邊哭著擦眼淚邊往那邊跑，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那邊的家長都已經站了起來，李曉燕的舅舅面色都變了，走上前搭著她肩膀彎腰似乎在關問她發生什麼事。

易安小胖子有些急了，「他們、他們會不會以為我們欺負曉燕姐吧？」

「走吧，我們回去？」季長風沒理易安小胖子，伸了手，讓羽霏牽他。

一行幾個小孩往院庭走回去。

這時候李曉燕的哭聲已經低下去了，大概是剛才哭得急了，有斷斷續續的輕嗝。

見他們走回來，季影后臉色有些許的不好看，她上前口氣有些急，「怎麼了這是？」

季長風一慣在人面都不太愛說話，也還沒等他解釋，哭得打嗝的女孩指著他哭喊：「長風哥哥欺負人嗚嗚嗚——！」

方才一這圈家長的確也看到季長忽然跑了過去抓著李曉燕的手，且臉色看起來有些凶。

應該也還說了什麼話，但距離門口這邊太遠，大家都沒聽到。

於是這麼一哭喊，大家都轉眼看向季長風。

身為母親，季影后臉色也有些撐不住，她了解自己的兒子不會平白無故欺負人，可剛才她也的確親眼看見。一時間正不知如何開口才不傷著孩子的顏面，又在這些人面前不失禮。

就在這時，被牽著的小女孩輕易地掙脫了手，小臉低著往邊上走了幾步，聲音小小的，帶著嗚咽。

「爸爸……手疼疼……」

除了第一天她痛得直冒冷汗且還發著高燒喊過一次疼，且喊的對象還是那個帶她找爸爸的鄰居小哥哥。

這一次，卻向他這個親生父母喊疼，小小的一聲，喊得羽景雍心肝都顫了一下。

他臉色驟變，立馬蹲了下來。

「如里疼？」如果仔細看，他緊繃著身體脖子上的青筋都拉了起來，「給爸爸看看，哪裡疼？」

他正要檢查，視線就被那雙白皙的小手上，刺目的一圈紅色給拉住了。

「誰幹的？」

低沉的一聲，日光下的庭院溫度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便是拿了幾座大獎的實力派影后，也背脊樑發寒。

有種要變天的錯覺。

被嚇到的，是那對舅甥二人，李曉燕直接被嚇得連哭都忘了，「嗝！」了一聲后嚇得小臉發白往舅舅身後躲。

當幾人視線都在羽霏那泛紅的手腕上時，先是一怔，同時都明白了羽景雍的怒氣從何而來。

不禁轉眼看躲在何聲凡身後的『罪魁禍首』。

方才，大家可都看見了，是李曉燕用力抓了羽霏的手腕的，而且面上神情有點生氣。

看到那刺目的紅，這氣可生得夠狠的，得有多大勁啊這是要往死里捏嗎？

何聲凡一個腦袋兩個大，他身為醫生一看就看出是手捏握出來的紅痕，知道自己外甥女闖禍了。

「抱歉。」他是向大人道歉，手往後伸推了一把，將躲他身側的李曉燕往前帶，語氣不容置疑：「曉燕，你傷著人了。」

李曉燕不敢去看羽景雍，但目光還是落在了他前面的羽霏的手上，那紅痕太恐怖，她一下也嚇住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原本就泛紅的眼眶一下子就蓄滿了水，精緻的小下巴因抿著唇而顫抖。

往前一步，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你、你疼不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她看著也覺得疼，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就只是想問問羽霏到底是不是自己比容芳芳漂亮。

她沒想過弄傷人的。

「對不起……」

要是平常何聲凡還能說上兩句辯解一下，但在羽景雍面前，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尤其是事關小羽霏，他必然聽不進去。所以，這個時候，他身為舅舅，也只能站在一邊，不敢為自己外甥女辯解。

羽景雍的臉色並沒有因李曉燕的道歉而好轉，即便是何聲凡的親人。

他剛要站起來，原本向他伸出小手臂的羽霏卻先一面側身，面對哭得比她還疼的李曉燕。

軟軟糯糯地開口，「燕姐姐你別哭，寶貝不疼……芳芳姐說、說你漂亮沒有用，演不了戲也不會有粉絲喜歡，還說她會成為大明星會比你漂亮……這些話肯定不是真噠，你不要傷心啦……」

她聲音又軟又糯，說得也有些慢，看起來似乎還有些吃力，但卻很努力的一個字一個字，說了長長的一段話。

末了，還伸出手輕輕拍拍哭愣在那兒的李曉燕，像是要安慰她一般。

可愛極了。

氣氛明明又軟又可愛還很溫馨，可家長之一的容靜臉色大便，她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立馬朝自己的女兒叱喝：「芳芳！快羽霏道歉！」

她語氣無比嚴厲，嚇得原本在看戲的少女臉色一白，扭頭有些不解看向自己的媽媽。

被嚇一跳的幾個小孩也看過去。

但容靜那神情十分嚇人，最了解自己母親的容芳芳雖然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卻已經本能的，像是訓練過無數次一樣。

轉身，彎腰，道歉。

「對不起，我、我錯了！」

面前的小孩被那一鞠躬給弄得有些發傻，扭頭看自己的爸爸，眼裡困惑與不解，粉嫩小紅嘴微張，讓她看起來更呆萌了。

羽景雍眼裡有著明顯的不悅，但他不想當著女兒的面發作，站了起來的時候，輕輕揉了揉自己女兒的頭。

「下不為例。」

而且，也不會有下次。

容靜的臉色大變，整個人發軟一個踉蹌險些就摔倒了。

幸好站邊上的季影后扶了一把。

但季影后臉色也同樣不太好，她今天可能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