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車
《鑽石星》
折冬/文
2023.1.05，晉江獨家首發
「這世間青山灼灼，星光杳杳，你以鑽石相嵌，閃耀在天際，熠熠璀璨。」
…
北方的冬天要比想象中的冷，十月份的秋老虎才剛剛過去沒多久，京北城的氣溫就持續走低，斷崖下降的溫度讓所有學生都感覺像是提前進入了冬天。
醫科大的某間實驗室里，一個女生正在做實驗。
她穿著一身白大褂，身材纖細，烏黑的長發被綁成低馬尾束在腦後，一雙眼睛明亮又認真，專註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顯微鏡上。細白的手指捏著細准焦螺旋輕輕調試，動作嫻熟，周旖旎稍低著腦袋透過鏡口觀察，耳邊碎發微垂，模樣認真。
上周五放假前，他們教授臨時布置了一項課後作業，觀察血塗片里的細胞並做好區分，再根據區分所得的實驗數據形成一份實驗報告。
這個實驗對周旖旎來說並不難。
可以說是小菜一碟。
今天雖是周末，醫科大的實驗樓也對外開放。趁著下午沒多少人來，周旖旎隻身一人來到這裡，獨佔一室，專心致志地做起實驗來。房間里只有她調試機器發出來的細微聲音，還有往筆記本上記錄數據的紙筆摩擦聲，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實驗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周旖旎收好筆記本又蓋好筆帽往上一別，正要去收拾做實驗用到的器具時，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是舍友孟凝發來的一條語音消息。
周旖旎點開放在耳邊聽：[孟凝：寶貝兒你在幹嘛呢？]
隨後打字回復：[周旖旎：我在實驗室做實驗。]
[孟凝：都閑的這麼慌了，大周末的還做實驗，你還讓不讓人活？]
[周旖旎：讓不讓人活，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孟凝：……
對方沒在這個話題上浪費太多時間，跳過她變相的溫柔刀，跟她提起另外一件事：
[孟凝：今天晚上我請你去吃好吃的，你可別做實驗到很晚。]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大方的豪氣，又清脆響亮。
周旖旎眯著眼乾笑了兩聲，纖細的睫毛向上翹了翹，忍不住戳穿她：[周旖旎：孟小凝，上個星期你還啃窩窩頭來著，哪有錢請我吃好吃的，事先說明一下啊，我可不啃窩窩頭。]
那邊的孟凝氣急敗壞，聲音裡帶著一股嗔怪地怒意：[孟凝：周旖旎！誰說要帶你去吃窩窩頭了，我們今晚要去吃的可是豪華大餐！]
正準備問她是什麼豪華大餐時，孟凝又發過來了一條信息：
[孟凝：我男朋友今天過生日，我帶你蹭飯去。]
這樣或許有些不妥。
周旖旎回道：[周旖旎：你男朋友過生日我湊什麼熱鬧，給你倆當電燈泡啊？]
[孟凝：電燈泡多著呢，不差你一個，他這次請了他的很多朋友，我和他們都不怎麼熟，到時候肯定會很尷尬的，你也一起來嘛，就當陪我了。]
孟凝的男朋友叫唐逸舟，不僅是人長得帥，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家裡有錢又有權。周旖旎見過幾次，也打過幾次照面，但他們僅僅維持在淺薄的照面關係上，並沒有深入發展，面對此刻的邀請，她有些猶豫。
他們這些富人家的圈子，過生日肯定會大張旗鼓的宴請賓客，奢靡又瀟洒的作風，根本就不把錢當錢花。和她的世界，天差地別。周旖旎想了很久都沒做好決定。
但她的猶豫並沒有用，孟凝的撒嬌本領不小，一連串給她發了幾條撒嬌親親抱抱的表情包，周旖旎招架不住，想著只是去吃個飯而已，便答應了下來。
答應了孟凝的邀請，晚上八點，周旖旎根據她提供的地址來到了唐逸舟生日聚會的地方，京北城赫赫有名的五星級大酒店——楓華四季。
十一月份的夜晚溫度極低，天幕如墨色般黑沉，連月亮也沒有。街道亮著璀璨的霓虹，如織的車流在馬路上穿梭，路邊昏暗的燈光一盞一盞的亮著，似照著黑夜的沉寂與蕭索，吹來的風很乾澀，似薄薄刀片在她臉上刮挲，又趁衣間縫隙往身體里鑽去，周旖旎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她今天穿了身棗紅色的呢子大衣，雪白的玉頸藏進黑色圍巾里，腦後的長發烏黑，利落的披散在後背。一張小臉溫潤秀凈，除了唇間塗的一層薄粉唇彩，便再無其他化妝痕迹。一雙桃花眼圓潤飽滿又烏黑明亮，周旖旎仰頭看向酒店門口「楓華四季」那幾個大字。
文字不失簡約，銀白色的光襯得這家酒店低調奢華，淺層削薄的冷光照在她瓷白的臉上，那一瞬間，周旖旎立馬對今天晚上的晚餐充滿了期待，跟有感應似的，肚子竟也咕咕叫了兩聲。
周旖旎抬腳走了進去。
自昏暗處踏進光亮里，周旖旎眼前驟亮又開闊。
如果說只憑「楓華四季」這四個大字是這家酒店低調奢華的外殼，那麼這酒店裡的大廳，便是對低調奢華這四個字，做了頂級解釋。
明凈鋥亮得能倒映人影的灰白色地板，垂落在大廳中央的巨型玻璃吊燈，穹頂牆角邊線上花紋繁複，呈環形纏繞蜿蜒，頗有種高貴冷清的感覺。這會兒進出的人少，大廳就顯得猶為寬敞安靜，距離大門不遠的角落還放置著暗灰色系的沙發，環形沙發的設計，在其中還安置著一盞黑檀木色的復古茶几，這種色彩濃度不算太高的配置，倒是襯得愈發高端大氣。
周旖旎乘坐電梯去了二樓，按照孟凝發來的包廂號尋找，地方不算太偏，只走了幾步就到了門口。包廂門古色古香，上面貼著廂房號「204」，周旖旎腳步一頓，抬手推門進去。
包廂里的人不少，一張很大的圓木桌上目前只剩下兩個空位。
聽見推門的聲音，那些說笑的人陸陸續續扭頭看過來，在看到來人是一位素未謀面的女生時，大家說笑的聲音逐漸減小，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開始變得有些打量色彩了起來。
被他們那樣盯著，周旖旎突然覺得有些窘迫和不自在。
好在孟凝及時走過來拉住她，跟他們解釋：「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周旖旎。」
「原來是嫂子朋友啊，歡迎歡迎啊……」
「美女的朋友也是美女，今天這一趴有好玩兒的啦……」
「……」
餐桌上有人起鬨歡迎，打量目光有所收斂。
即使是這樣，那股窘迫感依舊停留在周旖旎心頭，她硬著頭皮跟那些人打招呼：「你們好，我叫周旖旎，是孟凝的朋友。」
簡單的招呼一打，孟凝就拉著周旖旎過去坐。
來之前，周旖旎去禮物店為唐逸舟買了禮物，她坐過去時就把禮物遞給了他，並說了聲生日快樂。唐逸舟跟她說了聲謝謝。
倒是孟凝，姿態淑雅的坐在唐逸舟身邊，像個女主人似的，「你來就來嘛，還帶什麼禮物。」
那些減小的聲音在他們說話間慢慢恢復，甚至有人開始向壽星打聽周旖旎這號人物，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周旖旎聽見。
「舟哥，這美女我怎麼之前都沒聽你說起過？」
壽星靠在椅子上正回著別人信息，聽見這話抬眼皮看他，「不都說了嗎，我媳婦兒朋友。」
「要你知道個什麼勁兒。」
那人又開玩笑，目光在周旖旎臉上停留了幾秒，饒有深意的說道：「你媳婦兒金屋藏嬌啊……」
周旖旎還沒參加過這種大型聚會，聽見這些玩笑話略顯拘謹。唐逸舟圈子裡的人都是些大富大貴人家的少爺小姐，平時玩笑話說習慣了，周旖旎倒是不計較這個，只是有些不太適應。她小臉薄紅，目光放在別處。她身邊還有一個空位，想必這頓晚餐還有一個人要來。
但遲遲不見那人身影。
周圍的說笑聲還在繼續，周旖旎抬起眼皮，視線掃了他們一圈，大概估量了一下這間包廂里的人，男男女女各混其中，但都有頭有臉，穿金帶銀，都收拾得體體面面。
果然還是中了那樣的一句話，有錢人的朋友還是有錢人。
正要將視線收回時，周旖旎被唐逸舟身旁的那個男生攫取了視線。
兩個人四目相對時，那男生頗有意味的朝她挑了挑眉。
「美女。」
很有指示性的一個詞語。
那人聲音里拖著幾分笑意，挺輕佻的語氣，「你叫周旖旎啊？」
周旖旎不失禮貌的點點頭。
「你這名字真特別。」
「謝謝。」
不逾矩的禮貌，恰當的道謝，讓那個男生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眼角笑意一勾，他朝她發出邀請，「之前我都沒見過你，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吧，要不咱倆加個微信，交個朋友？」
富人圈裡的人一般都玩兒的開。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包廂門就再次被人推開。
聲音響起，桌邊的一群人又一次將視線挪過去，周旖旎也不例外。
進來的是個男人。
黑影高俊，他一身黑色大衣襯得身材頎長，濃濁厚重，攜冬夜清輝而來，浸染著幾分清冷疏離。大衣敞著懷，裡面是一件同色系的修身高領毛衣，毛衣領遮住他修長的脖子，邁步朝著這邊走來時，又顯幾分矜貴優雅，是與這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的雅人深致。
周旖旎的視線逐漸往上抬，在看清那個男人的樣貌時，呼吸重重一窒。
那是偏清冷的長相，男人皮膚冷白，鼻樑高挺，一雙略微狹長的眼裡情緒很淡，兩片唇瓣薄的像花瓣，唇色不紅也不淺，包廂里的燈光照在他臉上，勾勒著精緻的下頜線條。
注意到周旖旎赤.裸裸的目光，男人視線落過來，與她淡而疏離的對視時，腳步慢半拍的稍頓半刻，只短暫的一瞬，他又若無其事的將視線挪開，走向周旖旎身旁唯一的空位。
似乎他身上的清寒氣息還未消散，漫過周旖旎的鼻尖，她聞見了冬天干冽而青澀的味道，下意識揪了揪手指。
直到男人到自己身旁坐下時，身旁發出來的細微聲音才讓周旖旎堪堪收回神思。
她走神的原因不是因為他的相貌長得有多好看，而是因為這個人是溫時禮。
高中時期偷偷喜歡了兩年的暗戀對象。
人都到齊了，壽星少爺唐逸舟這才叫人上菜，上菜的過程中，一桌人挨個敬他酒，推杯換盞間，少爺高興，陪著一杯一杯的喝，身為唐逸舟的女朋友，孟凝也跟著喝了不少。
一圈下來，臉頰都泛了紅。
餐桌上笑鬧聲不斷。
明明是無比輕鬆的氣氛，周旖旎卻覺得更加拘束了起來。
她完全沒想過，和溫時禮的相遇會發生在這裡，那些有關於他的記憶重新浮現在腦海里。
那些年裡，她偷偷跟在他身後看他背影無數次，卻從來沒有被他發現。
想起來還是會有些發酸。
直到被孟凝悄悄地拍了拍手臂，她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啦旖旎，是覺得這裡太吵了嗎？」
周旖旎顫了兩下眼睫，「我沒事。」
「那我們快吃吧，我男朋友說吃完飯等會兒去樓上唱k。」
周旖旎點頭，刻意不再去想關於溫時禮的那些回憶，認真的吃起飯來。
唐逸舟在酒店樓上定了個唱k包廂，一群人吃完飯後，結伴乘電梯往樓上去，溫時禮也混在其中，他身姿高挺，即便是在個高的男生堆里，也很惹眼。
讓她很難不注意。
周旖旎就走在他身後，一抬眼便能看見。
「旖旎，你看那個穿黑大衣的男的，好帥哦。」身邊的孟凝壓低聲音偷偷跟她說，語氣里是難掩的激動，「我竟然不知道唐逸舟竟然有這麼帥氣的朋友。」
「剛剛他走進來的時候我都呆住了。」
她的反應太激烈了，周旖旎將視線偷偷從溫時禮的背影慢慢收回來，嘴角壓著一股壞笑，低聲跟她說：「你說這話，就不怕唐逸舟吃醋啊？」
孟凝一副放心膽大的樣子，看著溫時禮身旁的男生，嘴角翹起甜蜜的笑容，「哎呀我也就說說治治嘴癮啦，而且唐逸舟才沒這麼小氣呢。」
那樣子還挺驕傲。
周旖旎被她樣子逗笑，在她耳邊拍馬屁，「也是哦，誰讓他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溫時禮能混在要去唱k的隊伍里，這讓唐逸舟感到很意外。他走過去與他勾肩搭背，手掌拍他的肩膀。
聲音里夾著一絲意外，「你這要是跟我們一起去唱k？」
溫時禮側過頭來，神色自然，聲音清冷，「不能去嗎？」
這回答讓唐逸舟一驚，嘴角的笑容未松，卻顯得僵硬，「可以……當然可以……」
只是唐逸舟以前也曾邀他來這種娛樂場所，溫時禮一概回絕，且沒有商量。但這次他卻自覺的參與進來，由此可想，他對他這次生日的重視態度。
唐逸舟瞬間感動，「真是好兄弟。」
溫時禮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眼神古怪。
……
KTV才是這幫富家少爺的遊樂場，暗靡的彩燈一圈一圈的照射，光影掃過包廂里的每一個人，酒杯輕碰的聲音，激烈又富有節奏感的音樂聲，以及拿著話筒歇斯底里的走調歌聲。
所有的聲音充斥在耳膜間，像是在地動山搖。
大家都在釋放天性，放開了玩耍。
孟凝拿了兩杯酒過來，遞給周旖旎一杯，包廂里魚龍混雜的聲音太大，她幾乎是吼著：「旖旎，我們一起喝杯酒吧。」
周旖旎點頭，接過跟她喝了一杯，孟凝呲著個大牙對她笑了笑，湊到她耳邊說：「今天玩兒的開心呀。」
周旖旎對她笑，「你也是。」
兩個人又碰了碰杯，喝掉裡面剩下的酒。
孟凝將空杯放到桌上，酡紅著一張臉，對她說：「旖旎，我先去那邊了，你自己慢慢玩兒啊。」
她手不穩的指著唐逸舟所在的方向，看起來像是有點醉了。
周旖旎讓她小心一點，然後就看著她起身，跌跌撞撞的朝著唐逸舟的方向走去。
燈光迷離閃爍，耳邊音樂聲不減，周旖旎的視線隨著孟凝的離開向遠處蔓延著，看見她走到唐逸舟身邊去，唐逸舟親昵的攬過她的腰肢時，視線才慢慢往回縮。
可在中途，她又不舍將視線完全收回了。
包廂里很昏暗，除了那些流轉的暗調彩燈便沒了其他光源。影影綽綽間，她看見溫時禮模糊得不成樣子的身影，他靠在沙發上，手裡的手機亮著微弱的光，照著他精緻的眉眼。
他視線專註的落在手機上，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憑包廂里魚龍混雜的聲音如何響亮，他都像是沒聽見一樣。
都過了這麼久了，原來她還是能一眼就能認出來哪個是他。模糊的身影，模糊的輪廓，曾經被她用目光描摹的很深很深。
她以為會漸漸忘掉他的樣子，可當她再次看見他時，才知道有些人的出現就像被刻進骨子裡的烙印一樣刻骨銘心。
但這樣的刻骨銘心，卻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那股心酸勁兒又涌了上來，周旖旎傾身，從茶几上拿過一杯酒，抿了一口。
周旖旎不知道他們要玩到多久，她看了一下時間，快要十一點。宿舍樓十二點關門禁，想著在這裡待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朝孟凝和唐逸舟的方向走去。
「還這麼早，旖旎你再玩會兒唄，大不了今晚就在這睡，也就是多開一間房的功夫而已。」孟凝拉著她的手，她喝的有點微醺，臉頰有些紅，聲音綿綿的。
周旖旎不喜歡睡酒店，謝過了他們的好意。
正要抬腳走，唐逸舟又叫住了她，「我安排個人送你回去吧，時間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學校不安全。」
剛剛那個要微信的男生順勢接話，他喝得醉醺醺的，聲音比孟凝都還綿軟，「我送——」
「你送個屁，都快喝暈了，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唐逸舟打算叫個沒喝酒的人送，視線正要掃到溫時禮那邊去時，周旖旎就出聲將它打斷，「不用麻煩了，這裡離學校不遠，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你們好好玩。」
她硬要走，孟凝和唐逸舟都沒辦法，於是孟凝只好叮囑道：「那好吧，你到學校了給我回個電話，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會的。」
從酒店裡出來，周旖旎才覺得自己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夜晚越深，吹來的風就越冷。浸泡在KTV里的那些熱氣很快就被吹散，周旖旎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拿著手機走到路邊。
時間太晚，這會兒的車有點不好打，看著離自己最近的一輛也要大約半個小時才能接客下單，她頓時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為什麼不接受唐逸舟的安排。
她有些泄氣。
站在外面有些久了，她開始覺得有些冷，周旖旎將手揣進兜里，脖子往圍巾裡面縮了縮，打算在路邊碰運氣，看有沒有空的計程車路過。
但這塊兒地方是京北城市中心，要想遇見出租空車，稍稍有些難。
可她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
冷冽的風一陣一陣的刮來，周旖旎不停的小碎步跺著腳，她微垂著腦袋，看地面上的影子跟著她一起晃動。
忽而，一陣冰涼落至她發間。
周旖旎抬頭，發現空中竟飄起了雪花，顆粒般大小的雪籽從天上降落，落在地面上又消失不見。她伸手去接，雪籽掉在她手裡，化成冰冰涼涼的水。
這才十一月份就下了雪，今年的冬天來得可真早。
她正這樣想著。
簌簌雪灑向大地，也落一些在她頭頂。
只片刻之餘的時間，頭頂就罩下來一片陰影，擋住所有的光。
她一怔，定睛看去，發現是一把黑色的傘。
傘面寬大，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罩進了陰影里。
周旖旎轉身回頭看。
男人比她高出許多，黑色大衣像是要融進這濃稠的夜色里，他手捏著傘柄，修長手指骨節分明，若隱若現的幾根青筋被埋進手背表皮。
心跳聲跌跌撞撞的響起，她緩緩將視線上移，落到他的臉上。
雪粒子被風吹得亂飛，一些被吹進傘里，降落在她的衣服上。夜晚在這一刻變得很安靜，安靜得讓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陣陣強烈的心跳聲。
只增不減。
她目光不移的看著他。
睫尖顫縮。
直至他清冷如冰玉的聲音響起，
「周旖旎，要搭順風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