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你爹他去逛青樓
公孫遙聽見李懷敘的喊話,默默站在原地反思了一瞬。
他是在暗指她嗎?說她不在乎他的死活,任他罰跪在這裡不管?
還是在說陛下與淑妃娘娘?
她不太確定,但心下里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不可熄滅的地步,才不管李懷敘究竟有沒有冷死,有沒有凍死,直接一把推開了承德殿的大門,於滿目輝煌、金燦燦的佛像底下,看見了那道萎靡跪拜的身影。
她冷著臉踏了進去。
李懷敘則是聞著聲響回頭,看見了自家娘子不是很和善的面色。
「你怎麼也進宮來了?」他似詫異道。
「怎麼,我不能來?」公孫遙昂著下巴,輕蔑地瞧著他。
「那自然不是……」李懷敘默默挺直了些脊背,眼神飄忽不定,「你來看我,父皇母妃他們都知道嗎?」
「母妃知道。」公孫遙言簡意賅,站定在他面前。
居高臨下,以上位者的姿態與他詢問道:「你此番被父皇罰跪,有什麼想要與我交代的嗎?」
「有…….嗎?」李懷敘遲疑地望著她。
半日不見的夫妻兩人,早上剛吵過架,如今又以這樣的形式見面,各自心裡揣的猜忌與算盤,可以裝滿滿滿一籮筐。
公孫遙眯了眼,聽見他這話,原本還想要揪起他好好審問的衝動,忽而就平息了。
她打算慢慢與他磨,磨到他願意自己說出實話為止。
「沒有嗎?」她耐心道,「你再好好想想,你今日究竟是為何才被罰跪的?」
「因為我一不小心太聰明,端了人家整個地下賭庄……」
「你是如何知道這個地下賭庄的?又是為何與它過不去,非要端了它的?」
「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父皇為何要罰你?而不是褒獎於你?」
「……」李懷敘憋忿地看著她,「求求你了,姑奶奶,我知道錯了,你看我如今都這麼可憐了,就別問東問西的了。」
他終於算是承認了自己干過的蠢事。
公孫遙氣道:「別再問東問西的了?李風華,你跟我說實話,你那輸掉的一千兩白銀,是從哪裡拿的?為何到我手中的賬簿從未見過有那麼一大筆的開支?」
「未曾見過那筆開□□是因為那筆錢是旁人給我的,總之沒出在咱們府上,咱們沒虧就對了!」
「事到如今你還想糊弄我呢?你是不是攛掇著紀叔與你做假賬,這一千兩白銀拿出去了,卻根本沒有登記在冊?」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
「你成日不是吃就是玩的,你哪來的良心?」
公孫遙實在被他氣到不行,也顧不得這裡還是佛祖殿前,與他越嚷越大聲,最後還是氣得自己胸口疼。
「我……」李懷敘好似也是被她罵得沒話說了,一時不知道該拿什麼來回她,苦悶半晌,道:「不管你信不信,咱們家真的沒虧錢……」
「那你說,究竟是誰給你的一千兩?我明日便去找他詢問去!」
李懷敘聞言,又是一臉為難。
公孫遙瞧出他的不好宣之於口,扯著半邊臉頰冷笑道:「是不是壓根不敢說人家的名字?因為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有,是……」
他聲音嘟嘟噥噥的,說了個四字的人名,公孫遙沒有聽清。
她蹙著眉,問:「你說是誰?」
「公孫雲平!」李懷敘總算破罐子破摔,閉著眼一副生無可戀。
公孫遙卻是獃獃地愣在了原地,任佛香冉冉飄蕩在她的四周,她卻是連呼吸都差點不會了。
「誰?」她明明聽清了,卻還是不敢相信,執拗地非要再問一遍。
「公孫雲平。」李懷敘卻是坦蕩多了,眼睛一睜一閉的事,公孫雲平的名字便又多說了一遍。
公孫遙覺得需要有個人來扶一下自己。
她有些站不穩了。
「公孫雲平給了你一千兩?」她不可思議地俯身去看他,「他憑什麼給你一千兩?你知不知道你胡謅……」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她好像想起來什麼東西。
是,是被她暫時遺忘在角落,那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三箱嫁妝!
她忽而瞪大了眼睛,一雙杏眸睜得同龍眼沒什麼兩樣。
原來那三箱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嫁妝,根本不是給她,而是給李懷敘的?
她疑惑地俯瞰著他。
李懷敘瞧見她晴天霹靂的樣子,自然便知道,她是已經猜到了,聳聳肩道:「所以我說,咱們家真的沒缺錢,你的我的,最後不都是咱們王府的嘛?」
「誰跟你你的我的!」公孫遙突然疾言厲色,道,「公孫雲平為何願意給你那麼多錢?錢又為何會塞在我的嫁妝里?」
「那公孫大人光天化日為我送一千兩白銀,豈不是十分惹人注意?萬一被父皇母妃知道,我不是又得挨訓?混在你的嫁妝里是再安全不過的法子。」李懷敘理所應當道。
「我原本是想趁成親那日,人多眼雜,夜黑風高,帶著為期先混過去把嫁妝拿出來,然後再回房間去見你的,哪想會喝醉了……」
所以嫁妝便落在了那個地方,落入了公孫遙的掌中。
公孫遙鼻孔里哼著氣:「那你還是沒說,公孫雲平到底為何願意給你那麼多錢?」
「自然是他十分滿意我這個乘龍快婿,想要拿錢討好我,要我替他將來好好照顧他的女兒。」李懷敘又信口胡謅道。
公孫遙顯然不信。
他便只能又道:「我抓住了公孫大人一點點的把柄,稍稍威脅了他一下……」
這個理由比較可信。
公孫遙又問:「是何把柄?」
「男人間的秘密,那如何能告訴?」李懷敘梗著脖子道,「王妃就別問了,該告訴你的,我都已經全都告訴你了,公孫大人到底是把那錢都給我了,我豈能言而無信?」
他倒是一副十分有契約精神的樣子。
公孫遙嗤笑:「家中如今的賬簿在我手上,庫房的鑰匙也在我手上,我們剛成親不久,我管不了你身上眼下還有多少錢,但我能夠管住你的將來。
你若不願說,那將來,你便每月從我這裡領十兩銀子,朝廷的俸祿、莊子的收成、田租地契,我都會替你好好收著;你出去花天酒地的賬,他們上門來要我一概不認,在你說清楚真相之前,你休想再多用一文錢。」
「你……」李懷敘顯然是被這十兩可供支配的銀子給嚇到了。
「那三箱東西如今還同你的嫁妝放在一起呢,全都算是你的了,你到底為何還要知道那麼多?」
「我樂意。」公孫遙咬牙,一動不動地睥睨著他。
到底是不該在新婚第一日便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交出去,李懷敘一臉追悔莫及。
窺見還半是洞開的殿門,趕緊喊人關上。
而後,才無奈地朝公孫遙招了招手:「那你靠過來一些。」
秘密都是只能湊近了說的,公孫遙知道。
她拎起裙擺蹲在李懷敘的蒲團身邊,豎起半邊耳朵道:「算你識相,快說吧。」
「你爹他去逛青樓。」
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在瘋狂挑戰公孫遙敏感的神經。
「你說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耳朵,今日實在是不怎麼好使。
李懷敘「嘖」了一聲,湊近了她耳畔,還想再說一遍,卻又被她喝到:「住嘴!」
她不願意再聽到一遍那種話。
「你……」她又有些怒意地指著李懷敘。
李懷敘趕緊舉起雙手:「我可不去青樓!我那是去青樓後面的賭坊,恰巧撞見的,若是不信,你可以問為期!」
「我管你去不去青樓!」公孫遙放下手指,頗有些惱羞成怒道。
「娘子難道不是在生氣我也去青樓?」李懷敘沒挨著打,便得寸進尺,將臉湊到了公孫遙半是怒火半是糾結的臉龐下。
他與她近在咫尺地觀望著。
倏爾,他將腦袋往上遞了遞,薄唇如蜻蜓點水一般,落在了公孫遙粉嫩的唇間。
「我還以為娘子是在為我吃醋呢。」他眼底泛著笑,窺見她的臉頰,微微生紅。
趁她還沒反應過來的間隙,他便輕而易舉地將她撲倒,摁在大殿冰涼的地磚上。
地磚凍得公孫遙下意識縮起身體,直往李懷敘懷裡鑽。
他心滿意足,又撲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頰。
「我知道錯了,娘子就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他纏著她問。
「只有這一回嗎?」
到底是佛殿,那麼多佛祖和菩薩都看著呢,公孫遙不大自在地別過臉去,生硬道。
「還有哪一回?」李懷敘明知故問,又自問自答道,「娘子說的可是我叫母妃點你為兒媳,非要娶你那回?」
他一雙桃花眼盯著公孫遙,炯炯有神:「那一回,我並不認為我有做錯什麼。娘子貌美,我見猶憐;一見傾心,念念不忘。若是再來一回,我依舊會請母妃為我選擇娘子,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進門,要你做我的王妃。」
心底里的猜想就這樣被他親口說出來,公孫遙心中的震撼不可謂是不大的。
她胡亂顫了幾下睫毛,忽而有些怯懦,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他赤.裸裸的心意。
她放空地望著眼前寂靜的大殿,她與李懷敘的呼吸正緊密糾纏在一起,即便沒有親吻,但互相的存在感,也是極強。
何況,他還搗蛋似的擠著她的腿。
這是佛殿!
公孫遙忍無可忍,頂著一張堪比猴屁股的臉蛋回過頭來瞪他。
李懷敘忍俊不禁,覺得自己又想親一親她。
「那你就不問問我願不願意嗎?」
經過幾日的經驗,公孫遙明顯學會了不少,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便先下手為強,直接捂住了他蠢蠢欲動的嘴巴。
可是這樣李懷敘就說不了話了。
她頓了兩息,只能又十分勉強地將他鬆開。
「娘子為何不願意?」李懷敘一獲得解放,便眨著他桃花亂顫的雙眼問,「娘子從前在家中,過的並不好,我都知道,你跟了我,我自不會欺負你的,還會好好地把你供著,叫你做我的掌上明珠,如何不比在家裡強?」
他知道她過的不好?公孫遙一怔。
所以,他其實也根本就知道,她為何討厭她的娘家?
那他,知道她娘親的事嗎?
她望著他真誠的雙眸,還是不敢輕易問出口,小心翼翼又與他嗔道:「那你先前還胡說八道。」
「那我也沒有很差吧?」李懷敘再次擠著她的腿,炫耀似的道,「我好歹是個皇子,又生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家財不愁,萬事無憂,為了爭搶我而同姐妹們置氣,那不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你還是少說句話吧!」公孫遙再次忍無可忍,捂住了他的嘴。
哪個堂堂的皇子會三天兩頭被自己的父皇召進皇宮挨訓?知道他沒心眼,但她實在不知道,他會如此沒心眼。
今日端掉的賭坊,可千萬別是哪個皇子的地下暗庄,她想,若是那樣,他們遲早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好了,不說話了。」李懷敘卻儼然沒想到這一層,笑嘻嘻地掰下她的手,將腦袋枕在她的肩上。
「娘子陪我待一會兒,我還以為你今日都不會管我有沒有出宮了呢,能來看我,我已經分外滿足了。」
「我才沒有管你。」公孫遙抱著最後一絲倔強道,「是淑妃娘娘召我進宮的。」
「是嗎?」李懷敘樂了,「那娘子在乎我,還是不及我在乎你,沒事,等為夫再好好修鍊修鍊,把你的那份,全都補上。」
他是傻嗎?公孫遙蹙眉。
他對她再好,她對他卻仍舊一點也不好,那他們之間這種不對等的情誼,不是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拉越大嗎?
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貼的太久了,又或是,李懷敘暖烘烘的身子將熱意渡給了她,公孫遙覺得,自己身後的地磚,好像已經沒有那麼冷了。
她雙手默默搭在李懷敘的背上,想起他適才在屋裡的嚷嚷,問:「你餓不餓?我回母妃宮裡給你做點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