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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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嘚嘚,駕——」

年一過,紅旗公社前進大隊就忙起春耕事宜。

牛套上韁繩,拉著犁,牛後頭,老把式扶著犁把,不時吆喝兩句。有牲口在,耕地要省力多。不過前進大隊也沒那麼多牛,更別提公社才有的拖拉機。沒辦法,只能人來干,三五個漢子拖著犁,埋頭苦幹,犁田的速度也不比牲口差。

男人們犁田,婦女們就要忙著擔肥除草,偶爾歇歇腳,喝口水,有那好說閑話的,忍不住八卦幾句。

「你們說那蘇知青還能回來不?」

「回來幹什麼?人家可是城裡人,留在我們這兒啃紅薯喝稀粥?」

「那人大隊長家能放過這個女婿?馬蕙蘭可都追過去了……」

「人家男人心不在這兒,追過去也沒用,就是可惜了孩子。可憐啊,天天蹲村口大石頭上,眼巴巴瞅著,誰瞧見不說可憐……」

此時,村口大石頭上,盤腿坐著的蘇月也覺得自己可憐。

她不就是高考結束,和爸媽出去旅個游,怎麼就能發生車禍,一下子被撞到了七十年代?

蘇月昏迷前的最後一眼,是她媽撲過來,聽到的最後聲音,是巨大的撞擊聲,以及她爸的喊聲。

也不知道她爸媽怎麼樣了?

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很難有奇迹發生,蘇月擔心爸媽也會出事,更擔心的是,他們沒有穿過來。

原身是個五歲的小豆丁,是知青時代的特殊產物,她親爹是個下鄉知青,親媽是鄉下姑娘。去年恢復高考,親爹沒能考上,卻找了探親的借口回城,結果一去不回。大隊人都傳她爹拋妻棄女,不要她了。前些日子,小豆丁親媽也追出去要說法。

那是一個天還未亮的早晨,年輕女人抱了抱孩子,轉身坐上牛車。她不知道她走了沒多久,小豆丁醒了,以為她媽也不要她了,哭著喊著跑出去,都快跑出村,終於被人發現。

小豆丁年紀太小,跑出去的時候,就穿著褂子,赤著腳。初春早晚天還冷,這麼一跑,回來就發燒了,小孩子體弱,沒熬過去。

蘇月也是那個時候穿過來的,到今天為止,已經好幾天了,她現在愁的是——

第一,遠在城裡的原身爹媽,現在是不是她從現代來的爸媽?

第二,如果不是,穿成被拋棄的五歲小豆丁,她該怎麼辦?

蘇月想得太入神,沒注意到村裡幾個招貓逗狗的臭小子打打鬧鬧地湊過來,「喂傻丫,你爹不要你了,你媽是不是也不要你了?」

「肯定是,我媽說她爹回去當城裡人了……」

「那你以後是不是就沒爹沒媽了?」

一幫人說著見這小丫頭沒反應,還不樂意,上手推人,「哎你爹媽不要你嘍!」

蘇月不跟他們計較,可她能熟視無睹,兩表哥卻不能。

大隊長馬家的雙胞胎孫子找過來時,正瞧見這一幕。兩個十來歲、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子,攥緊拳頭就沖了上去,「叫你們胡說八道!叫你們欺負我妹!」

「誰欺負了?村裡人都這麼說……」

「還敢胡說八道,看不揍死你們!」

雙胞胎年紀大些,個頭又高,兩人還相互配合,一幫臭小子被打得落荒而逃。兩人還放狠話,「哼!再敢胡說,告訴我奶,找你們家去!」

兩人放完狠話,走到石頭前,「小妹啊,咱回家吧。」

一個說,「奶說已經拍了電報,趕明兒姑姑姑父就回來了。」

另一個說,「回吧,咱們回家沖糖水喝,可甜了……」

兩人絞盡腦汁,可惜被勸的人毫無反應。

兩人沒轍了,他們這兩天可算知道自家這小表妹有多倔,說要在這兒等她爹媽,那真是不帶挪窩的。他們爹媽哄沒用,小叔哄也沒用,爺奶哄還是沒用,他倆還能有什麼招兒?

兩人也不敢走,怕走了,村裡那些小子再來欺負他們妹,乾脆一左一右,坐在表妹邊上。剛開始還像表妹一樣,看著路口。看著看著,一個低頭玩螞蟻,一個拿著棍子東戳戳西戳戳。

十一點左右,下工的鑼被敲響,大傢伙可以回家吃飯了。

雙胞胎也一個激靈跳起來,互相使眼色,一個示意你來,另一個示意你來。

奶給他們的任務是把妹給帶回去,這都吃飯的點兒了,要不扛回去?

兩個正為難,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小夥子走過來,一把抄起小丫頭。

雙胞胎眼前一亮,「小叔!」

「走,回家吃飯!」馬家老四換了個姿勢,將懷裡掙扎的倔丫頭抱好,哄道:「先吃飯,吃完飯小舅再帶你來,保准帶你來!」

四人往馬家走,還沒到家,後面有人追上來,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馬向東!你姐姐姐夫回來了!」

「蘇小丫你爹媽回來啦!」

馬家幾人皆是一愣,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馬向東懷裡的蘇月,她「噌」地從馬向東身上爬下來,小短腿都快倒騰成飛毛腿,蹬蹬往村口跑。

村口,一對青年男女被下工回家的人圍住。青年不著痕迹地護著身邊的年輕女人,一邊往前走,一邊喊著叔伯,挑揀回答諸如「怎麼回來了?」、「還走不走了?」之類的問題。

從村口進去也沒多遠,終於,兩撥人走到一起,三臉相覷,六目相對,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大概是近親情怯,從穿來,蘇月就一直期盼著見到他們,可當兩人終於出現在面前,她卻不敢相認。

蘇月看著對面和自己爸媽有幾分像、但卻年輕了許多的兩人,心中砰砰直跳。

她能穿過來,她爸媽應該也能……吧?

她鼓起勇氣,猶豫地、試探地叫了一聲,「爸?媽?」

村裡的小孩一直叫爹,少有人叫爸,原身的知青爹是從滬市來的,倒是教過原身這樣稱呼,可是小孩子年紀小,周圍人都叫爹,她也就習慣了。

對面的蘇長河眼含激動,也試探地叫了聲,「乖女?」

暗號對上了!

蘇月她爸日常在家就一口一口乖女,反正她幹什麼,哪怕是拆了新買的掃地機器人,她爸都覺得不愧是他的乖女,動手能力真強!

蘇月又委屈又激動,乳燕投懷一般,衝進她爸懷裡。蘇長河也激動得微微顫抖,他心裡后怕啊,這麼不科學的事,誰知道有一有二,能不能有三?

雖然他安慰媳婦,說他倆能來這兒,女兒一定也能來,可心裡沒底兒啊,萬一女兒沒來,他們倆也活不下去了。

蘇月在她爸老蘇同志懷裡拱了拱,就被酸臭味刺激的退開。這幾天沒洗澡啊,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蘇長河一看就知道女兒嫌棄他有味兒,他也嫌棄啊,這不是急著趕路,從滬市到前進大隊,那真是汽車、火車、汽車、牛車、「11路車」,一路回來,他倆容易嗎?

蘇長河心道,等你走一遭,就知道他們身上味兒還算輕的。

蘇月不知道她爸的想法,她抬頭看向邊上的年輕女人,擠眉弄眼,「媽?」

做的什麼怪表情?

馬蕙蘭瞪她一眼,手卻緊緊地抓著她,眼眶也紅了。從車禍時,看到女兒滿頭血地閉上眼睛,她心裡就像刀剜一樣。在醫院,無論見到什麼樣的傷,她都能保持鎮定,可放在女兒身上,哪怕流了一滴血,她都沒辦法看。

這一路上,如果不是老蘇安慰,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撐著回來。現在,她總算能放下心。

只要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哪怕這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哪怕即將面對的是原身的家人,馬蕙蘭也不怕了。

她看向人群外一個記憶中熟悉的小夥子,「小弟?」

那小夥子看她一眼,卻扭頭就走,旁邊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倒是姑姑姑姑地叫。

怎麼回事?她記得這小夥子是原身小弟,馬家老四,和她這個三姐關係一向很好,原身結婚時,他還哭了。

蘇月朝她媽伸手示意抱,她摟著她媽的脖子,悄悄解釋,「……你的原身,小馬姑娘,走的那天,小丫,也就是我,跑出去追……後來發燒。當時就是小舅給小丫抱回去的……村裡人說小蘇同志拋妻棄女,也說小馬姑娘狠心,連孩子都不要……」

所以啊,情況很不樂觀,您和我爸的形象都快黑成碳了。

這熊孩子,還幸災樂禍上了!

馬蕙蘭和蘇長河對視一眼,兩人都很無奈,黑成碳也得想法兒解決,這第一步就是老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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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爹媽穿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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