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一頭及膝的漆黑長發包裹著玄閔不著寸縷的軀.體，他頎長的身軀如碎裂的玉石，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這些傷處都還附著不詳的魔力，有的地方已經再次被侵蝕得開裂出血。

玄閔卻不甚在意，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他輕輕地將白糰子放在了一旁的果子堆上，隨後低頭翻看著自己的掌心，視線掃過自己脆弱白皙的皮膚，不由長眉微皺：「真丑。」

龍一向追求強大，他們對自己的本體引以為傲，一般情況下都不喜歡使用第二形態。這種狀態並不威武，反而看著孱弱，外表上看與脆弱的人類並沒有太大差別，並不符合龍的審美。

除非必要的外出與交流，否則龍都更喜歡維持原型。

玄閔也不例外，但若是要從石洞出去，他就只能使用第二形態。

三指魔猴糾纏不休，到明早說不定都不會離開，還可能引來更麻煩的東西。倒不如現在就解決，還不會在那糰子面前暴露這副又弱又丑的模樣。

玄閔偏頭舔了口手腕的傷，振動骨翼輕輕一揮，直直地從洞口處飛出。光裸的肌膚一點點被龍鱗覆蓋，逐漸形成一件漆黑的外袍，等飛出洞口時，屬於龍的氣息變得極為淺淡。

魔猴被突然出現的東西嚇了一跳，在看清獵物后，它們土黃的獸眸頓時露出凶光，弓起猙獰的獸爪一擁而上。

這是它們苦苦追尋的氣味，是此生難覓的美餐！雖然這隻獵物的氣味淡了點，比四周漸散的香氣還不如。但這並不影響它們的食慾。

周圍淺薄的灰霧在玄閔出現的一瞬間如潮水般波動了一下，而後如附骨之疽般湧上來。

他沒有躲，而是眼眸微動，很快鎖定了在場的所有魔猴，隨後身形一閃，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咔噠聲不斷響起，不過幾息，那一雙雙土黃的獸瞳全部消失，暗夜中閃爍的只餘下了那一雙紅眸。

玄閔喘了口氣，忍住周圍邪氣腐蝕的劇痛與魔力的急速流失，視線迅速在周圍搜尋，可卻什麼也沒發現。

他略一皺眉，將那些魔猴的屍體遠遠拋開，接著消除了周圍的氣息。在轉身的那一刻他瞥見了石板地上的幾根細細的白毛，上頭的氣息十分熟悉。

是因為這個？

他俯身將白毛撿齊，這才轉身落回石洞內。

玄閔甫一落地就急喘了兩口，直接變回原形。他步伐不穩地倒在地上，壓壞了一堆紅果子，鮮紅的汁水與血液相融，難以區分。

他沒有察覺，只是眯著眼用僅剩的幾分力氣將那睡得很香的白糰子扒拉到掌心。

綿軟溫熱的觸感傳來，玄閔這才緩緩闔眼，失去意識。

次日，元沅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毛毛有點凌亂。

他懶腰伸到一半才緩緩睜眼，視線剛剛聚焦就整隻鼠呆住，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心肺驟停。

眼前的景象像是什麼兇案現場。玄閔的傷口再次開裂，血流了滿地，四處都是刺目的猩紅，失血量大得驚人。

元沅捂著胸口顫抖地去探玄閔的鼻息。

還活著！但接下來怎麼辦？

他在原地打轉，下意識調動剩餘的能量，一股腦兒地全灌到玄閔身體里。但剩餘的能量很快告罄，元沅只能邊吃邊恢復，可效果並不好。

能量轉化得太少太慢了。

他猶豫了一下，抱過尾巴擦了擦嘴，隨後找了個面積較大的傷口湊上去舔了舔。

都能說話了，那一些基礎的能力也該恢復了吧？

眼前的傷口在被舔舐后也確實漸漸地止住了血，甚至開始有癒合的傾向，比玄閔的龍涎效果好了不少。

但那可惡的詛咒依舊像是卡在兩扇門扉中間的巨石，是阻止癒合的頭等障礙。

元沅緩緩鼓起臉頰，而後轉念一想：沒關係，先止血。

可沒一會兒他就累傻了。一直伸著舌頭嘴巴很酸，而且玄閔的傷很多，個頭還大，他沒有那麼多唾液。用血也不行，先不說有沒有恢復到這種程度，但以他這個體型，渾身一半的血液大概還不夠止住一道傷口的血。

而且放血好痛的。

玄閔是在傷處的一陣怪異觸感中醒來的，消解那些污邪之氣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傷口他不用看就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但這奇怪而又熟悉的觸感…

他伸出龍爪一扒拉，精準地將那枚白糰子捉下來，攏在了掌中。

元沅舌頭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嘴角身前的雪白毛毛都沾染了鮮血。他愣了瞬，而後蹦起來一把抱住黑龍的爪指頭蹭了蹭：「嗚你終於醒了，你是不是昨晚偷偷跑去打架了！」

這一身血嚇死鼠了，一覺醒來同伴差點無了，這也太可怕了。

玄閔沉默了片刻，沒有正面回答：「有點累，傷口開裂是因為詛咒，沒什麼事。」

元沅欻地指向那滿地的鮮紅：「這哪像沒事的樣子！」

怎麼都這麼大頭龍了還要鼠操心！

玄閔循著視線望去，自己也驚訝了一瞬，隨後仔細打量了一番，鼻尖微動，有瞬間的語塞：「…這不是我的血。」

這是果子汁。

元沅僵住，半信半疑地湊過去嗅了嗅：「確實有些果子的味道…但其中龍血的味道佔了更多呀。」不仔細聞怎麼分得出來！

玄閔戳他腦袋瓜：「血又不是甜的，你聞不出來？」

元沅被戳得一晃，捂著腦袋反駁：「可你的血就是啊。」

他倒也沒多糾結，轉身急急地推了推玄閔的爪子：「你先把傷口處理一下！不然不跟你講話。」

玄閔：「…」

他頓了片刻，面無表情地將元沅放在了另一堆果子上，然後粗略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包括剛才元沅舔了一半的。接著分離了果汁與龍血，順便處理了一下元沅被染紅的毛毛。而後將收集的龍血放進了上次的魔法球里。

剛才試過了，他的血並不甜。

但玄閔想起對方被血沾染了的白毛以及嘴角的血跡，嗅覺味覺一起出問題的可能性不大。他又憶起了白糰子的不同尋常。

他沉思片刻，還是伸爪在魔法球里揩了一點龍血，將沾染了血漬的爪尖懸在元沅面前，緩緩道：「再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