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放逐之地的雨本來只是普通的水滴，但它在落下的過程中會混雜進灰霧狀的污邪之氣。

一切事物但凡跟污邪之氣扯上關係就會變得不詳。

元沅不解：「可是雨不是都會落到河裡嗎？喝水怎麼辦呀？」

「河床的魔力能清潔河水。」玄閔回答，他餘光瞥見元沅，順手給他弄了個術法，驅散了白毛上殘餘的鮮紅果汁，又道，「與入體的不同，自然界中的一部分污邪之氣可以被高純度的魔力消解。」

玄閔用餐完畢，骨頭殘渣全被他一把龍炎燒成飛灰，連收拾都不用。他猶豫片刻，還是對元沅袒露：「放逐之地的地底遍布魔晶礦，越靠近中心地帶魔力純度越高，或許結界的形成都與這些魔晶有關。」

他想了想補充道：「後半句是猜的。」

又或許，這些魔晶礦的存在，才是這片區域被劃為放逐之地的真正原因。

世間生靈皆以為放逐之地是被月神拋棄的貧瘠之地，這裡終年灰霧瀰漫，從灰霧中顯露出來的區塊也只有黃土怪石，也就外圍有幾株珍貴的植被。因此才被用來關押邪獸與墮種。

但事實不見得如此。

元沅聞言歪著腦袋思索了一陣，伸出爪子費力地豎起自己的拇指比劃：「我覺得你猜的是對的！」

「那這些礦就不能挖對不對？」元沅努力描述，「感覺這些魔晶礦是樹根，結界是樹的軀幹，如果根被挖了，結界也會消失的吧？」

這比喻倒是十分貼切。玄閔正要頷首表示認同，但腦中卻突兀地浮現出一個畫面——是前幾天白糰子被地精誇了之後的模樣。

僅點頭似乎有些單調。

黑龍沉默了一瞬，語調略顯僵硬地開口：「嗯，真聰明。」

元沅的小三角耳立即欻地豎起，精準捕捉到這句誇誇。他蹦躂到玄閔身邊蹲坐下來，揣著爪子，尾巴歡快地上下晃悠：「嘿嘿。」被誇啦！

玄閔看了他一眼：「很喜歡？」

元沅點頭，當然啦，這誰不喜歡啊。

「……」玄閔斂眸思索了許久，才遲疑地問出他真正想知道的問題，「今天的和前幾天的，哪個更喜歡？」

這話問得突然，元沅愣了一會才想起前幾天的誇獎是什麼東西。一個是誇他可愛勇敢，一個是誇他聰明，他認真想了想：「都喜歡。」

玄閔：「……」

玄閔：「只能選一個。」

元沅艱難抉擇，還是覺得還是被龍誇聰明更開心一些，於是道：「那我選今天的。」

玄閔龍尾翹動的幅度大了些，紅眸閃過明顯的愉悅。但不過幾息，他的動作就猛地一頓，身形微僵。

……他這是在幹什麼？跟一隻小小的地精比什麼？

尾巴停止搖晃，玄閔緩緩趴下，神情帶著幾分匪夷所思，似乎對自己的這個行為感到迷惑。

而元沅回答完問題后，很自然地繼續剛才的話題：「那會有別的生物進來挖礦嗎？」

他有些擔心某天外出回來發現窩被挖塌了，那可太糟糕了。

玄閔略微回神，將龍首枕在爪子上：「不會，除了我們，誰也不知道這些魔晶的存在。」

目前是這樣，之後就說不定了。如果結界的潰敗一直持續，那這個牢籠將很快失去它存在的意義。屆時，這裡異常精純的魔力必定會引來無數的窺伺。

元沅點點頭，隨後懷裡被玄閔丟了個圓乎乎的球。

「睡前練。」玄閔說完緩緩闔眼，龍翼覆蓋著頭與前身，一副準備入睡的架勢。

傷口上的詛咒在這種陰暗潮濕的天氣更為猖狂，一刻不停的疼痛以及持續性的失血，讓玄閔迅速衰弱下去。尤其近日還自損頻繁，消耗過度，這種時候更需要休眠恢復。

但他睡不著。

紛雜的情緒只在闔眼后自黑暗中襲來。雖然不太想承認，但他確實因為元沅長時間的昏睡而心神不寧，甚至有些後悔。

莫名的不安總在閉眼后如黑潮般湧來，似乎下次再睜開眼，看見又將是空蕩冷寂的石洞。

本以為元沅安然醒來就好，但現在他仍舊難以入眠。

為什麼？

玄閔睜開眼，剔透的紅眸里倒影著那枚白糰子的身影。他伸爪搭在元沅的白毛上，而後寸寸下捋，最終停在了那條毛乎乎的尾巴上不動了。

熟悉的暖意傳來，黑龍這才再次闔眼，不安稍微褪去，濃濃的倦意立即奮起，將他的意識拽入黑暗。

與其說是睡，倒不如說是昏過去了。

元沅被突如其來的順毛順地眯起了眼，許久沒發出過的哼唧聲都再次響了起來。

但還沒兩下，玄閔的動作就停住了。繼而尾巴被一根龍爪給壓住。

不知被摁到了哪，脊背似乎竄上一陣電流，激得元沅渾身一顫，球都抱不穩了。他連忙轉身把自己的尾巴搶回來。

元沅剛想問玄閔是不是又用了什麼新魔法，卻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了。整頭龍看著似乎有些疲憊。

元沅在龍爪上輕輕拍了拍，然後轉身靠著玄閔坐下。他先是掰著爪指頭數算著還沒問的問題，而後繼續捧著球觀察，甚至還舉起來晃了幾晃。

這是個透明的類似玻璃球一樣的東西，但裡頭卻傳來一點熟悉的味道——是玄閔的魔力氣息。

那這球就是用來鍛煉魔法感知，促進天賦覺醒的。

他捧著球退後幾步，再次望向玄閔。

或許是黑暗的影響與夜視的不準確，他覺得對方那漆黑瑩潤的龍鱗彷彿失去了原有的光澤。他又看見了那些想儘力忽略的傷口。

怎麼看都感覺比之前嚴重。

元沅轉頭看了眼儲糧區，雖然不知道玄閔這幾天做了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肯定沒在好好休息。

元沅暫時把球放下，然後伸著爪子，把僅剩的異能全都輸送給了玄閔。雖然他現在一個完整的技能都用不出來，但異能本就自帶治癒效果，多輸送一些也沒壞處。

但剩餘的異能實在太少，一下子就空底了。

元沅突然想起了之前救地精的報酬，連忙四處觀望。

儲糧區沒有，那是他忘記拿出來了？於是他伸爪探向自己的兜兜準備掏東西：「咦？」

他頭一次伸爪撈空。

奇怪，他的糧呢？

元沅又掏了兩下還是什麼都沒摸到，不由有些心慌。

他的栗子也還沒拿出來呢！撿了好久的，腰都要斷了，還一口沒吃！這可不能莫名其妙消失掉啊！

他連忙扒拉開兜兜探頭看去，仔細觀察一番才鬆了口氣。

兜里的東西沒丟，只是變小了十倍不止，用眼睛捕捉都有點艱難，難怪一直摸不到。

這意味著他可以裝更多的東西，但……

元沅愣在原地發怔。那麼問題來了——他該怎麼才能把比沙子還小的東西從兜里拿出來呢……

倒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