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周末。

顧言薄和上周一樣，會先去看望顧天鶴。路覺舟沒有跟著去，他找了個借口離開顧家，其實是退出遊戲。

路覺舟擔心現實生活里有人找他，結果匆匆下線后發現……除了幾個朋友，爹媽的電話一個都沒有。

自從路家破產後，路家父母不用再為公司奔波，快樂得都快忘記路覺舟這個兒子了。

慘遭遺忘的路覺舟只好去拜訪同在A市的親姑姑路念初女士。被熱情地招待，路覺舟婉拒留宿的邀請。

並告訴他們最近在忙些事情，不能經常來看望。

路覺舟扯了個謊，也拒絕了司機接送，結果路上遇到大雨傾盆，只能在路邊攔車。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換掉濕衣服，泡了個熱水澡。

現實世界的流速和遊戲世界不同，遊戲里過去大半個月，現實生活才過去兩三天，但是路覺舟在遊戲里是感覺不到時間流速比現實快的。

最後，路覺舟給父母打了個電話，還編輯了一條群發消息。

【我，路覺舟。經過一周的深思熟慮，最終決定好好學習。接下來的時間如果沒有及時接通電話或者簡訊，我不是被綁架了，我只是遨遊在知識的海洋里。看見就會回的，不用擔心。】

很快，路覺舟收到了來自爸媽「嘲諷」。

【兒子，你是不是被綁架了？這個綁匪也可惡了！竟然逼迫你好好學習。太過分了，等媽媽回國幫你一起譴責他。】

路覺舟：「…………」

某種程度來說，他確實被顧言薄「綁架」且「逼著」好好學習。

他又打開了幾個發小的群聊。

【學什麼習，F國走起。】

【雖然你家破產，但你還是我們的好兒子。實在不行，我們可以辛苦一點，幾個兄弟每月省個十萬零花錢養你，倒也不必這麼折磨自己。】

【有秦哥護著舟舟，還輪得到你們？】

【話說最近秦哥怎麼都不出現，@覺不睡覺，舟舟，你倆吵架了？不能吧。】

【等等，兒子你不會想不開，準備下海了吧，你清醒點，不要被金錢攻勢打敗】

【你們能不能正經點，我兒子怎麼可能下海，就算下海了怎麼可能不帶我？那什麼……是哪個富婆，她喜不喜歡黑皮帥哥，你讓她看看我怎麼樣？我最近被我爸扣了零花錢，好慘的。】

路覺舟看了幾個發小湊不出一條正經消息，面無表情地回了個【滾】。

雖然這個遊戲來錢快，但如果拖到開學，他肯定就沒那麼多時間登入。

不管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他得趁著暑假多和顧言薄接觸，只要能多在顧言薄身邊賴一個小時，他就能多賺十萬元時薪。

真——時間就是金錢。

按時薪計算的薪酬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路覺舟可以隨時取錢，取多少都行，路覺舟只提了小几萬。

距離開學還有四十三天，路覺舟覺得自己好慘哦，一個暑假就只能花這幾萬塊，再也不能當一個快樂的敗家子。

*

處理完三次元的事，路覺舟重新進入遊戲，誰能想剛上線又被暴雨傾盆給淋了一身。

他沒看到便利店，又打不到車，最後冒著雨跑回家。

剛進顧家，悶雷落下了，嚇得路覺舟一個激靈。他渾身濕漉漉的，頭髮和衣服都在往下淌水，鞋子都進水了。

「顧曜，這又是誰？」

路覺舟從玄關進來，看見坐在沙發上和朋友打遊戲的顧曜。

「借住我家的一個弟弟。」顧曜說。

「借住？為什麼要借住？」

「你不知道啊。顧曜的那個弟弟回來了，還帶了個拖油瓶。」

「我覺得他更像落水狗。」

路覺舟面無表情地忽視他們。

「陸厭，過來。」顧曜喊住了他。

路覺舟沒有過去，「我要上去洗澡。」

「借住還這脾氣這麼大，顧曜你對他們真是太好了。」幾人是顧曜的朋友，理所當然站在顧曜這邊。

「就是啊，這要是我。我爸接回來的私生子只配給我提鞋，嘻嘻。」

路覺舟裝作沒聽見，蹬蹬蹬地跑上樓。

……

路覺舟原本想先去看看顧言薄回來沒，但渾身濕透了，顧言薄潔癖這麼嚴重，可能會嫌棄死他的。

他還是先去洗澡吧。

一天淋兩次雨，路覺舟還真擔心自己的身體，尤其是這個小孩的身體，比不過少年人火氣旺。

他快速沖了個澡，泡了杯熱水奶喝，把自己焐得暖乎乎的才去找顧言薄。

路覺舟站在房門口，敲了幾次門，裡面沒有回應。

「顧言薄？」

「你不說話我進來了。」

「陸厭，言薄還沒回來呢。」茜茜聽見敲門聲，打開了一個門縫，「你洗頭髮了嗎？怎麼不吹乾。過來，我幫你吹吧。」

「不用。」路覺舟沒說自己淋雨洗澡的事，「我回房間吹。」

「一定記得吹乾。」茜茜叮囑了一句。

「好。」路覺舟乖巧地應了一聲，又問。

「茜茜姐，上周顧言薄中午就回來了，這都快晚上……怎麼還沒回來。」

「外面下這麼大雨，開車也不安全，可能要雨停才會回來。」茜茜說完又打趣了一句。

「你們一天到晚在一起，分開這麼點時間都不行啊？」

「是啊。」路覺舟笑嘻嘻地應了一句。「我回房間吹頭髮了。」

路覺舟沒有急著吹頭髮，他先給顧言薄發了條微信。

【你在幹嘛呢？】

【我一個人好無聊啊。】

發完微信，路覺舟進浴室吹頭髮，等他出來后，還沒收到回復。

不應該。

電話手錶戴在手上，一有消息或者電話會震動和響鈴，除非有事在忙,可是這個年紀能忙什麼？

又等了一會，路覺舟接連幾條信息轟炸。

【你為什麼不理我？】

【你憑什麼不理我？】

【你是不是有別的好哥哥了？】

路覺舟樂在其中，只覺逗顧言薄好玩。他擔心玩過頭，顧言薄把他拉黑，裝乖賣慘地又發了幾句。

【我剛從外面回來淋了一身雨】

【顧曜的朋友還笑我是落水狗】

【委屈巴巴.jpg】

怎麼還不回他？

路覺舟正想乾脆打個語音電話過去，簡訊鈴聲響起。

【奧特曼打怪獸，biu~】

是顧言薄的微信。

只有三秒鐘的語音，像是嘈雜的雨聲落在木板上，聲音很悶，還混合著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又聽了一遍，沒有顧言薄的聲音。

路覺舟愛玩愛鬧，但顧言薄從不會惡作劇，路覺舟忽覺不對，他忙回撥了語音，可是沒有人接聽。

再發微信也沒得到回復。

「系統。顧言薄現在在哪？」

【系統：超出定位範圍，無法確定。】

「可是之前在療養院，不是可以定位嗎？」

【系統：直線距離不超過兩百米才能定位。】

路覺舟不知道顧天鶴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任何能聯繫到顧天鶴的方式，夏芸芸又陪著顧盛裕去參加什麼拍賣會，他沒法聯繫其他人。

雖然他住在這吃穿沒被苛待，可顧家的司機也不是他能使喚的。

路覺舟打開門跑下樓。

「顧曜。」

顧曜看著方才還不搭理他的路覺舟，又覺得有點好玩。

「幹什麼？」

「你能幫我聯繫下顧爺爺嗎？」路覺舟知道有求於人態度要好，「顧言薄不回我消息，我有點擔心。」

「你就是顧言薄的那個小跟班。」高個的男生嘲諷了一句，「確實挺像只小狗，找不到主人就急得汪汪叫。」

「肖晨翊。」顧曜蹙眉看了他一眼。

肖晨翊有點懵。

他是在幫顧曜出氣，為什麼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他，而且明明顧曜就不喜歡顧言薄，這小跟班肯定也討人厭。

「顧言薄沒回你，可能是不想回吧。」

顧曜的視線落在路覺舟的臉上。

路覺舟抿著唇，神色流露著擔心。顧曜心底有些不爽，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顧言薄這麼孤僻的性子，你為什麼喜歡和他玩？」

路覺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是他現在只能求助顧曜，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顧曜，能不能給顧爺爺打個電話？」

「你說打就打，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顧董多忙嗎？」

「要不這樣，你學狗叫兩聲，要是學得好……哥哥們可以考慮幫你。」

路覺舟的臉色冷了下來，可眼下找顧言薄更要緊，路覺舟懶得和他們計較，轉身跑了出去。

顧曜也跟著站起來。

「害，你管他做什麼？」

「就是，那個小跟班看著就養不熟。」

「快快快，衝下一關。」

路覺舟腦袋一熱就沖了出來，他根本不知道顧天鶴住哪，也沒人會送他去的。

剛換上的乾淨衣服又被瓢潑大雨打濕了，發梢正在往下滴水，睫毛上都掛著雨滴。

【系統：檢測到顧言薄位置所在，正在定位中。】

「回來了？」

茂密的枝葉擋住路覺舟的視線，墊著腳也看不見什麼，也沒聽到車子行駛的聲音。

「系統，你確定檢測到了？」

【系統：定位成功，顧言薄距離你127米。】

這麼近？

傾盆大雨，外面沒有車，更沒有人。

路覺舟忽然想到什麼，朝著後花園跑出，他怎麼忘了，那裡種著向日葵。

顧言薄肯定早就回來了，也許是擔心向日葵被雨水打壞。他匆匆跑到後花園，向日葵旁掉落一把破爛的傘。

和顧言薄早上帶出去的那把一模一樣。

顧言薄回來了？

那又去哪了？

「顧言薄！」

路覺舟在雨里大聲的喊了出來。

【系統：顧言薄距離你三十六米。】

路覺舟四下張望，最後視線落在一個木板搭的小屋子上，他忽然想起聽到語音里雨水砸在木板上的悶響。

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顧言薄。」

路覺舟快跑過去，木屋上有個小門栓，這是一個大型犬的狗屋，比路覺舟還要高。

當看見裡面的場景，路覺舟愣在原地。

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顧言薄小小一個，躲在角落裡，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全身微微發顫，面色慘白，唇上也沒有血色，漂亮的眸子被長睫遮住，半昏半醒的狀態。

「顧言薄。」

聽到有人喊他，顧言薄虛虛地睜開眼，濃密的眼睫輕顫，黑漆漆的眸子看向路覺舟，目光卻沒有焦距。

「我是陸厭。」

路覺舟不確定顧言薄意識是否清醒，怕嚇到他先報了名字，才緩慢地靠近他。

「你別怕。」

顧言薄蜷縮在地上，路覺舟伸手想去拉他，又在快要碰到他時，小心翼翼地問一句。

「顧言薄，我可以牽你的袖子嗎？不碰到你。可以嗎？」

顧言薄的反應很不對勁。

他渾身濕透了，身體都在顫抖，不像是冷或者害怕，呼吸有些困難，更像是溺水了。

但是這裡沒有水。

看起來顧言薄被關了很久。

路覺舟第一次見到小反派這麼脆弱的樣子，脆弱到他不知道要怎麼扶他。

忽然，潮濕的小手摟住路覺舟的脖子。

幾乎是瞬間，路覺舟緊緊回抱住顧言薄。

「你別怕，我帶你出去。」

兩人的衣服又濕又涼，顧言薄的額頭抵在路覺舟的脖頸，滾燙的溫度傳遞到路覺舟的脖頸，他軟綿綿地靠在路覺舟身上。

顧言薄的氣息弱到路覺舟都不敢大聲說話，他小聲地哄著。

「顧言薄，你發燒了，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閃電驟然照亮整個木屋，伴隨著震耳的雷聲落下。

路覺舟不知道顧言薄有沒有聽清楚，正想重複一遍，顧言薄收緊手臂，蹭了蹭他的脖子，像小貓咪無助的嗚咽。

「你別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