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南下(十)
蜀崗東峰一片混亂,山腰處傳來越來越響的打鬥聲。
雙兒率先來到韋小寶和康熙面前,看到韋小寶后立時臉現喜色,閃身就站到了他面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顫聲道,「大人,你沒事吧,前日你一個人跟著他們走,我要擔心死了!」
康熙哼一聲,「他吃得下睡得香,怎會不好!」
其實康熙更想說這兩日朕吃什麼他吃什麼,朕睡哪裡他睡哪裡,兼且這小子一天到晚拉長著臉,朕還要費心安撫他,他只管悶聲吃飯倒頭睡覺就行,享福得很,有什麼好擔心的。
雙兒聽他語氣不善,含有怒意,怯怯看一眼,知道這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因此沒敢多吭聲,只是殷殷望著韋小寶。
韋小寶對雙兒點點頭,「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雙兒輕輕舒口氣,露出一個發自心底的寬慰笑容。
康熙看著雙兒眉清目秀的小摸樣和對韋小寶全心關懷信賴的神情,心裡更加不滿,冷聲道,「韋將軍,你解釋一下吧?」
此時多隆也飛步趕來,一揮手,數十名訓練有素的侍衛就護在康熙身周,他自己上前躬身稟報,「皇上,被咱們困在湖畔綠柳莊裡的,的——」看韋小寶一眼,「韋將軍的那些手下被一股不知又從哪裡冒出來的亂黨救了出來,現下那兩股人手並作一處,怕有兩三千之眾,正朝這裡逼近呢,阿濟赤統領率眾在下面攔住了,小心起見,您還是先離開此處為好。」
康熙一愣,轉頭狠狠地瞪韋小寶。
韋小寶被瞪得很無奈,「陛下,我身為天地會總舵主,被人扣住了,天地會的下屬前來相救,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瞪我幹什麼。」
康熙氣得不輕,「你還嫌朕瞪你!朕都這樣掏心掏肺地對你了,你還不消停!不願跟朕回京?!難道打算日後永遠混跡江湖,當個亂黨寇首和朝廷做對,再也不來見朕了!!!」
韋小寶原本對自己一腔情意在小皇帝情人遇險時鼎力相助,結果卻被康熙設局暗算之事十分氣憤,這兩日都不太願意搭理他,但被康熙氣急質問到當面,就氣不起來了,「我怎麼捨得再也不見陛下,只是天地會是臣這幾個月來的心血所在,不能丟下不管,也不能眼睜睜地任由它被陛下……被陛下…,那句話俗話怎麼說,對了,是被一鍋端了。」
「那你要怎麼著?」康熙繼續瞪眼。
「天地會在我手中的時日未久,會中還不很安穩,我現在不能隨便離開,還請陛下別急,等過些時日,待我理順了天地會中的事務自然回去京城見你。」韋小寶說到這裡忽然踏上兩步,握住康熙的肩膀,側頭在他耳旁輕聲道,「我親愛的陛下,我其實比你更焦急,想要時時刻刻都和你在一起,但你雖然無比誘人但也太過厲害,我必得身後有些助力,還得給自己準備個可靠的退路才敢再去一親…那個……一親……」
關鍵時又再卡住,無奈之下只得不恥下問,回頭問雙兒,「雙兒,前些天大夫人和咱們說的那個很有趣的詞是怎麼說的?就是一個男子和心上人親近?」
雙兒臉一紅,蚊子叫一般應道,「是一親芳澤。」很是納悶總舵主和這個很兇的皇帝在說什麼悄悄話,竟要用到這個詞兒?
韋小寶連連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是一親芳澤,這詞雖然有點不太恰當,但我也只能想到這個了。」
康熙尷尬無比,氣得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不懂別亂用詞兒,敢再亂說話朕打你板子!」
韋小寶連忙躲開幾步,「你又這麼凶!」
多隆在一邊滿頭霧水地聽著他們在這裡扯些雲里霧裡的話,一半聽得明白,一半根本就是不知所云,急得滿頭大汗,連連勸諫,「皇上,快走吧,天地會的亂黨馬上就要衝上來了!咱們這裡人手太少,揚州府的駐兵還有隨駕的前鋒營隊伍都駐紮在十裡外的林地邊上呢!」
康熙再深深看韋小寶一眼,然後一甩手,轉身道,「走吧!」多隆連忙一揮手,命眾侍衛跟上。
康熙走了兩步卻又回頭,「小桂子,你手下那些人是怎麼脫困的?難道你早有準備,一開始時就對朕有提防嗎?」
韋小寶搖頭,「不是,我初見到陛下來揚州,又是那樣一個念舊的態度,高興得幾乎忘記了一切,怎麼可能提防?」
「難不成是你有哪路江湖朋友趕來救急?」
「也不是,臣這幾年的精力都用在剿滅三藩叛亂的戰場上,沒機會交到這麼厲害的江湖朋友。」
「那你是如何做的?」康熙疑惑。
韋小寶答道,「這其實只是一個習慣問題,我之前南征北戰,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會先研究周邊地形,再假設出各種可能遭襲遇敵的情況,一一想出應對策略,提前做好準備。這次到了揚州也不例外。」抬眼看康熙,昂然道,「一個合格的統帥應該每日自問數次,如果前後左右出現敵人該怎麼辦?他若不知所措,就是不稱職的。雖然我現在統領的不是軍隊,而是天地會,但是道理差不多。況且,孤注一擲從來都是戰場上的大忌,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輕易做這種事,因此就算中了陛下設下的圈套,卻也並沒有困住我手下的所有人,自然還有轉圜的餘地。」
康熙睜大眼睛定定研究了他半天,直到多隆又再低聲催促才嘿了一聲,「厲害啊,小桂子,能做到這般謹慎周到,難怪你在南征時一路捷報呢,朕那時還覺得你小子是運氣特別好,看來竟是憑著真才實學,嘖嘖!」讚歎兩聲忽然挑眉一笑道,「朕沒空總在外面亂轉,這就要迴轉京城了,你也老實給朕回來,咱們京中再見。至於天地會的事情……咱們到時再說。」
韋小寶為難,「陛下別急,我最近還不能……」
康熙打斷他,「你回去好好想想自然就知道能不能了,」意味深長地道,「這世上並非只是你一人思慮周到,事無漏算!」說罷在眾侍衛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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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寶將天地會的總壇定在揚州之後,除了召集各地天地會的會眾重新聚集麾下,幾個月中還收服了廣東,江西,陝西,河北等七地的香主。這日七位香主和他新近提拔上來的揚州李有為堂主,師爺虞先生都聚在韋小寶宅子中的書房之中挨個向總舵主稟報個人份內所管的事務,眾人秉燭夜談一直議到半夜方散。
待到一眾屬下該回去的回去,該輪值留守的留守,韋小寶才揉著額角快步回房。
雙兒還在等著他,立刻迎上去,服侍他換衣洗漱。看韋小寶一直皺著眉頭沉思不語,忍不住小心問道,「大人,不是說這次天地會沒什麼大損失嗎,你怎麼還不開心?」
韋小寶皺眉,「我仔仔細細地查了幾天,應該沒出什麼大問題,陛下他走就走了,也沒再下旨要轄制打壓天地會。」
雙兒不解,「那不是很好?你為什麼還愁眉不展?」
「但是聽陛下臨走時的意思,他肯定還是留了什麼能逼得我立刻就要回京城的後手。」韋小寶煩惱,這種明知有隱患,卻找不到的感覺實在不好。
雙兒只是個小丫頭,除了武功好外再無別的才能,也發表不出什麼高見,只有跟著干著急的份,嘆氣,「要是荃姐姐在就好了,她腦子靈,有見識,說不定能幫大人你分憂。」
韋小寶本來正坐在床邊燙腳,聞言猛然挺身站起,水盆都踢翻了,「蘇荃不在府里?她去哪兒了?」
「大人被扣住的那幾日荃姐姐也沒回來,好像是在外面四處想辦法救你,後來我們都回來了她第二日也跟著回來,同我說這次大人遭遇十分兇險,她要帶著二少爺一起去廟裡住上十天吃齋念佛為大人積些功德。前日就去了。」雙兒答道,一邊彎腰收拾打翻的盆子,「唉,大人你做什麼連水盆都踢翻了,荃姐姐這麼厲害,只是去廟裡住幾天,應該不要緊的。」
「那怎麼她走時不來告訴我一聲?」韋小寶急道。
「荃姐姐說你這些天事情多,這點小事就別來煩你,反正她過十日就能回來。」
韋小寶頹然坐倒,心道終於搞明白康熙留了什麼後手!他把自己兒子帶了回京城,自己可不就得乖乖跟回去!
狠狠在床上錘了一拳,常寧個風流浪蕩,專門拐j□j兒的下流傢伙,給他等著!!!
小拿語錄——在思考一次戰役時,我在內心與自己辯論,力求駁倒自己;在制訂戰役方案時,我是最謹小慎微的人。我總是擴大危險和意外,即使我看來高興,其實我始終極度緊張和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