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出賣兄弟!」塞希爾哐哐拍著桌子,「沒義氣!」
景佑往後靠了靠,從旁邊撈過一本書豎在臉前面,擋住某人漫天噴濺的口水,
塞希爾一看更氣了:「你還嫌棄我……」
景佑:「?我不該嫌棄你嗎。」
「好了,」在塞希爾下一句話出來之前,景佑若無其事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你不是去看慕燃了嗎,他怎麼樣?」
「還活著。」塞希爾沒好氣地說。
他拖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雙手環胸,翹起二郎腿亂抖:「我看著還挺活蹦亂跳的,一時半會兒肯定死不了。」
景佑點點頭,漠不關心地在文件上籤下字,打開下一份文件。
「不過……」塞希爾八卦道,「他到底怎麼得罪你了,我記得他剛回來那會兒你不是還挺關心他的嗎,還專門去看他什麼的,怎麼現在突然就不喜歡了,慕燃生病那麼久,你問都不問一句。」
就因為這事,再加上景佑公然把淮裴留在自己寢殿的舉動,帝都星上已經傳開了無數流言。
景佑滑動屏幕的指尖一頓,他垂眸思索兩秒,道:「沒怎麼得罪我——」
「既然沒有得罪你,那你這樣做其實不太好。雖然我不喜歡他們家,但他家畢竟是功臣,就算私下裡有什麼嫌隙,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位,不能寒了臣子的心。而且我聽說你還打算正正式把淮裴收進宮裡,最好還是緩一緩……」
「——就是他移情別戀了而已。。」
塞希爾苦口婆心的勸說卡在了嗓子眼裡,不確定道:「你說的是他,不是你?」
景佑點頭。
「他移情別戀誰了啊?」
景佑:「聯邦那面的一個omega,據說曾經救過他幾次。」
塞希爾勃然大怒:「什麼玩意兒,救過他幾次他就能變心?慕燃是不是小腦萎縮了,報恩和喜歡也能混為一談?他怎麼敢的啊?」
景佑無奈:「這不是重點。」
「那什麼是重點!這傻逼玩意兒腦子就沒清醒過,當初他一意孤行要上戰場的時候就這樣,我哥說不能追不能追,他非要追,把自己送到聯邦手裡就算了,還連累了我哥和我嫂子……」
「塞希爾。」景佑嗓音清淡。
「……」塞希爾深吸一口氣,「抱歉殿下,是我失態了。」
「沒事,尤里安還好吧?」
塞希爾勉強道:「還是老樣子,他那個樣子,再壞還能壞到哪裡去。」
「關於這件事,我一直很抱歉。」
「怎麼能怪你,你那年才幾歲?」塞希爾咬緊牙關,「再說了,要不是慕鶇,慕燃也不可能毫無作戰經驗就拿到指揮權。」
他艱難地說:「怪不到你身上。」
聯邦大舉侵犯那年,景佑才十四歲。
聯邦,貴族,功臣三足鼎立,唯一能鎮得住場面的景帝又舊病複發,險些就一病不起。
那時的帝國只能維持表面的平靜,誰也不知道底下有多少暗潮洶湧。
如果景帝能健健康康地活到七八十歲,還有希望把這些隱患都處理完,成功把國家平穩地交到景佑手裡。
但誰也沒料到,景帝倒下的那麼快。
短短几年,聯邦入侵,前線接連戰敗,國內勢力蠢蠢欲動,年幼的太子孤立無援,一下子就陷入了群狼環伺的局面。
直到幾年後,景佑在戰場有所建樹,景帝撐著病體完成權利交接,才算是真正穩住了帝國。
景佑每每回憶起自己最初踏上戰場的時候,都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帝國的兵權在元帥手裡,老元帥忠心耿耿,但他衷心的是景帝,而不是景佑。
比起景佑,他更信任自己的兒子。
畢竟,景佑只是一個omega。
帝國alpha們性別觀念根深蒂固,壓根不相信一個omega也能上戰場。
直到慕燃接連戰敗被俘,老元帥一氣之下徹底病倒,景佑才漸漸收攏兵權,有了今天的帝國。
但再怎麼樣,也抹不去這場戰爭中的鮮血。
塞希爾的哥哥尤里安就曾服役於第七艦隊,在慕燃從軍那段時間,尤里安是慕燃的副官。
在一場戰爭中,慕燃不顧勸阻追擊敵軍,結果被聯邦軍隊包圍,聯邦軍隊以慕燃做誘餌,逼迫帝國前去營救他。
當時,尤里安接到命令后,帶領一支精英小隊深入敵營,成功救回了慕燃,但精英小隊卻損失嚴重,幾乎全部陣亡,尤里安也因此失去了三分之二的身體——只剩下頭,半個胸腔和一隻手。
而他的妻子克里斯汀是當時的隨隊軍醫,接應救援時,克里斯汀被聯邦追擊而來的士兵活生生炸成了碎肉。
那場戰爭發生時,他們的孩子剛剛滿周歲。
「不說這個了,」塞希爾別過臉,掩飾性地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故作輕鬆道,「還是說說慕燃那畜生,他移情別戀誰了?聯邦的,不會是個間諜吧?」
景佑:「還在查,你有興趣嗎,我把這件事交給你。」
「行,」塞希爾站起身,「我就喜歡干這個,不把那孫子的老底掀個底朝天,我跟他姓。」
景佑收回目光,看著手下的文件,半晌,輕輕嘆了口氣。
他這段時間忙昏了頭,既要處理蠢蠢欲動的貴族,又要維繫和聯邦之間的關係,沒抽出精力料理慕燃的事。
要不是塞希爾提起來,他都沒注意到——慕燃剛回來時,他還十分關心他,突然之間,毫無緣由就轉態了態度,這種事放在別人眼裡有多可疑。
而且,要是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抓住機會一通渲染,搞不好這件事就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說他朝三暮四見異思遷都還算輕的,要是再陰謀論一下,說他打壓老臣……到時候就真的出事了。
景佑冷冷地哼了一聲。
醜事是慕燃自己做出來的,想讓他背黑鍋,門都沒有。
這樣想著,景佑把文件關上,轉而打開另一個隱蔽的系統,敲了幾行字,點擊發送。
景佑本打算再看一遍景帝壽宴的流程,想了想,還是關上終端,起身出了門。
想著自己也有幾天沒去看看過薇薇了,就打算去擼擼貓放鬆一下心情
景佑七拐八繞,從花園之中饒了過去,走進了西側殿,剛進門就發現,一貫幽深僻靜的西側殿內卻十分熱鬧。
他有些狐疑,薇薇喜歡安靜的環境,西側殿這邊通常沒什麼人會來,反正有智能監控隨時看著,也不會發生什麼危險。
景佑放輕了腳步,繞過花叢,朝殿內看去。
空曠的殿內,原本溫馨的小窩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水盆,薇薇坐在盆里,一身雪白的皮毛沾滿了泥濘,活像剛從泥潭裡打滾回來。
淮裴蹲在大盆旁邊,一邊吭哧吭哧地洗貓,一邊洗一遍數落旁邊同樣一身泥濘的阿諾:「誰讓你帶妹妹去玩泥巴的!啊?」
「玩的一身都是,這讓我怎麼洗嘛,要是洗不幹凈,咱倆一起滾蛋!」
青年容貌清冷似山巔冰雪,一身白衣飄飄如神祇,本該是個不染凡塵的形象,這會兒卻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撈起袖子,滿頭大汗,給貓咪搓著爪子。
好不容易把貓爪墊變回粉嫩的淺粉色,淮裴剛送一口氣,5.2的視力卻讓他眼尖地從貓爪上發現一根烏黑的毛髮。
他趕忙撈起一旁的寵物沐浴露,擠了一坨在手上,握著貓爪輕柔地搓洗著,足足搓了五分鐘才放水沖洗。
然而,那根烏黑的毛髮卻彷彿一個不要臉的釘子戶,仍舊牢牢地黏在貓咪爪子上。
淮裴獃獃地看著那根毛,悲從中來:「完了完了,真的洗不幹凈了,被景佑發現,明天咱倆就一人一個盆,到大街上唱小白菜吧……」
「………………」
景佑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不再刻意掩飾自己的腳步聲,走進殿內。
淮裴全身就跟被電打了一樣,立刻站起身,撈起貓藏在身後,面上一派雲淡風輕。
那條哈士奇也頗為懂事,緊緊地貼在淮裴腳邊,努力抬起頭,試圖用自己偉岸的身影遮住貓咪垂下來的尾巴。
「殿下怎麼來了?」淮裴眼睫顫了顫,察覺到景佑的視線,他站得更直了,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帶阿諾來找薇薇玩。」
「哦,」景佑不動聲色,「那薇薇呢?」
淮裴睜眼說瞎話:「不清楚,來的時候就沒看到。」
景佑看了一眼阿諾:「你的狗又是怎麼了?」
「下雨路滑,在花園裡不小心摔了一跤,」淮裴漫天胡謅,「我正在給它洗澡。」
景佑無言片刻,望著他,真誠發問:「淮裴,你知道那是我的貓嗎?我從小養大的。」
淮裴額頭滑下一滴冷汗,「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景佑淡淡說完,忽然揚聲道:「薇薇——」
淮裴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傳出一聲細嫩的叫聲:「喵~」
然後那柔軟的小身體跟沒長骨頭一樣,從他手裡扭了出去,在半空中翻身,輕巧地落在地上,朝著景佑跑去,留下一串濕噠噠的梅花印。
景佑蹲下身,摸了摸貓咪濕透的毛髮,淡淡道:「就是這個意思。」
淮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