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
喬希嚇得臉色唰白，環視一圈想找人求助，卻只對上了眾人同情的目光。他抖著唇接過酒杯，正準備喝下去時，杯子被人一把抽走了。
「請不要欺負我的組員，寧副官。」曲言一把摟上男人的寬肩。
一見來人，寧鋒那股壓迫感頓時散去，又恢復成那副懶洋洋的模樣，「怎麼？曲教授是想要英雄救美？」
「是英雄救英雄。」教授二話不說，仰頭一飲而盡。寧鋒流里流氣的吹了聲口哨，周圍還有不少人起鬨。
「還有嗎？」曲言晃晃酒杯，瞥了瞥光頭大漢。
目光在幾人身上徘徊，區景山用力抹了把大光頭，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身邊的下屬見機把人拉走了。
好戲落幕，圍觀的人紛紛散場。
在基地駐紮的大多是熱血的軍人，這種小摩擦每天都會發生，大夥已見怪不怪。很快，這段小插曲就淹沒在狂歡之中。
尹北辰盯著寧鋒冷硬的側臉，剛想去拉，卻被曲言搶先一步扯進懷裡。
「剛喝了酒，有點頭暈。寧副官，可以陪我去外頭吹吹風嗎？」
「樂意之至。」寧鋒搭上對方的腰，臨行前扭頭看向尹北辰，皮笑肉不笑的說。
「長官，您玩得開心。」
藍眸緊盯著兩人離去的身影，尹北辰嘴唇抿緊。
「對不起，我又惹寧副官生氣了……」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直轉，喬希小聲道，「其實我真的很想要跟寧副官成為朋友，可他好像不喜歡我。」
不過尹北辰沒有什麼反應，轉身往大門走去。
「長官，您去哪？」喬希忙跟了上去。
「回去了。」尹北辰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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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鋒走出平台，倚在鋼製防護欄上，仰望星穹。
夜幕像一張大網，從四面八方將基地籠罩，乳白色的星河從遠至近，橫貫中天，斜斜的瀉向宇宙。微風拂面，散去了熱氣，他長舒了口氣，頭腦清醒了不少。
「怎麼？冷靜了？」曲言靠在隔壁，用手梳過劉海。
「要你多事。」寧鋒想反駁，可話到嘴邊滾了滾，又咽了回去。
他對尹北辰的心思，曲言清楚得很。
有時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自己隱瞞得挺好的，就連尹北辰本人都沒有當真。可不知怎麼，竟被曲言給看出來了。
這傢伙眼裡不是只有黏糊糊的樣本嗎？
什麼時候學會的洞察人心？
「喬希就一個獃子，除了數據什麼都不懂。」曲言從兜里掏出煙盒敲了敲，給他遞了一根，「你是見過大場面的，跟他計較什麼？」
「那就別亂碰不該碰的人。」寧鋒冷哼，接過了煙。
想起那小子就來氣，一天到晚黏糊糊的，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通訊……不行，明天他就去查查這傢伙到底什麼來頭。
「對你家長官有想法的人可不止他一個。」曲言給自己點了一根。
白煙裊裊升起，煙草的濃烈味道迅速擴散，寧鋒把玩著煙捲，焦灼的情緒逐漸緩解。
沒錯，確實不止。
基地里很多人對尹北辰抱有不同的想法，可是能讓對方差別對待的，就只有喬希一人。儘管尹北辰什麼都沒說，但是他能看得出，對方在喬希身上，有種跟其他人明顯不同的期盼。
他在期盼什麼？
「誰叫他老在我面前晃？」
「那是別人的自由選擇。」
「我在修正他的錯誤選擇。」
「你怎麼不修正尹北辰的？」
寧鋒撇撇嘴。
要能修正他早就修正了。
他太了解尹北辰了，甚至連對方會用什麼理由拒絕自己，他都能想得到。
一直以來，尹北辰對其他人的喜愛完全不在意，只要對方沒有當面說穿，就當不知情，畢竟這是在軍營，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執行。而那些認真告白的人，儘管工作上還是正常合作，但到了最後，私底下是連單獨聊天的機會都沒有了。
現在不說破，起碼還能留在身邊當個副官；一旦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男人只叼著煙，並沒有點，雙眼直愣愣的看著遠方擾動的星塵。
高聳在頭頂上的星雲像一縷淡淡的煙靄，絢爛繽紛，看似舉手可觸，實則高不可攀。他腦袋空空的什麼也沒想，剎那間又閃過許多不切實際的念想。
「我才懶得修。」
曲言緩緩吐出一口白煙，輕笑一聲。
「渾身是膽的寧副官，居然也會有害怕的時候？」他抖抖手，煙灰簌簌落下，「削蟲族那會不是很勇嗎？」
「去，你這單身宅男懂啥？」寧鋒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我單身我不懂。」曲言撳滅了煙蒂，「想要就去爭取，不行就好好憋著，直到憋不住為止。」
「你說得倒是簡單。」
「對，不簡單，你不抽別浪費我煙。」
一把抽走男人嘴裡的煙，在靠近的瞬間，曲言嗅了嗅鼻子，「嗯？這味道……」
「幹嘛？」
「你最近是不是碰過中蟲毒的人了？」
蟲毒？
寧鋒黑瞳猛的縮了縮。
是了，他怎麼忘了呢？
作為科研部的負責人，曲言每天接觸的蟲毒樣本比他吃的飯還多。自己今天才剛發作完，渾身還帶著那股異味，對方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沒有，怎麼了？」寧鋒不動聲色的道。
「沒有？」皺皺眉頭，曲言湊過來仔細聞了聞。
剛在酒吧空氣渾濁，他沒有聞出來，現在異味散去，那股詭異的酸甜味就顯得非常突兀。不過這味道跟樣本的味道又有些不一樣，這種氣味更加濃郁，更加刺鼻，更加霸道。
「喂，你可別趁機揩油。」寧鋒嬉笑著拉緊領口，不著痕迹的拉開距離，「行了，我看你也酒醒了。明天我還有早訓，就不陪你吹風了。」
「喂，你——」
「哦對了，我覺得以後你失業了，沒準還能當個戀愛諮詢師。」寧鋒眨了眨眼，迅速溜個沒影。他快步閃到角落，仔細的聞了聞，決定回去再用高濃度香薰液泡次澡。
一臉狐疑的望著男人的背影，曲言收回視線。
低頭看著手中搶下的煙，看著那圈顏色略深的濾嘴，他眼瞼微顫，緩緩的把它輕抿在唇間。他並沒有點火，只支在護欄上，抬頭遙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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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爛漫，稀稀落落的透過玻璃窗灑到桌面，讓銀果純白色的果皮顯得更加透亮。
喬希站在桌子前，定定的看著果子。
良久，他伸出手指，在果皮藍紫色的污漬上點了一下，放到舌尖舔了舔。
下一刻，平滑的鏡片反射出白色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