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世界9
第一次這麼理直氣壯的被質問，偏偏自己還一點兒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屋內的燭光開始搖曳著，棺內的視線並不是那麼好，但是這一點兒都影響不到黎苑，跟前的小臉兒帶著幾分埋怨，不帶半分害怕。
像極了新婚妻子對丈夫的埋怨。
話語中雖然帶著怨氣，但是更多的又是撒嬌似的委屈。
軟乎乎的人，跟沒有骨頭似的貼著自己。
黎苑都害怕自己過分冰涼的軀體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頭一次這麼嫌棄自己的體溫，黎苑心生內疚。
「都是你的錯。」得寸進尺的人又多加埋怨了一句。
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黎苑的表情變化了幾瞬，薄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艱難的憋出一句，「我……我那是為了你好。」
那聲音清冷，像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認真聽，還是能聽出來這聲音裡頭似乎還帶上了幾分委屈的情緒，明明一切都是為了余語，她怎麼還埋怨起自己來了的樣子。
她這幅模樣，反而讓余語覺得更可愛了。
這個人，明明一點兒都不可怕。
或許，一開始還有些擔心，有些恐懼，甚至有著對未知的害怕。
可是，真的見到人之後，那種情緒又是不一樣的，勾了勾唇，余語那漆黑的瞳孔中流露了幾分笑意，眉眼都彎彎的，「我就想跟你在一塊兒，之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不怕。」
那語氣篤定得不像話。
突然就接收了這麼一堆情話的攻擊，黎苑又變得苦惱起來。
自己跟余語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開心，也不知道還怎麼回應余語這麼純粹的好感。
黎苑猶豫的時間太久了。
狹小的空間里根本就沒有多餘的位置，原本就緊緊貼著的兩個人，在余語動了一下之後，距離更近了。
溫熱的呼吸打在黎苑的臉頰上，冰涼與溫熱碰撞在一塊兒，讓從來都沒有懼怕過任何東西的人臉頰開始染上了跟余語一樣的熱度。
像是在逃避什麼，黎苑不自在的想往後縮，可就那麼大點兒的位置，余語又往前湊了一下，兩個人的臉頰直接貼在了一塊兒。
一冷一熱，把兩個人的距離又拉近了。
「你……」聲音都帶上了點兒顫音，黎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狼狽的時刻。
跟前的人類脆弱得不像話，可偏偏這時候讓她連躲閃的能力都沒有，只能僵硬著身體，承受著她的接近。
「嘻嘻……」腦袋在黎苑的肩膀上蹭了蹭，安心的感覺讓余語深吸了一口氣，明明知道這不是一個人，她們躺的地方也不是那麼溫情，可是，余語還是感覺到了無比的安心，「就想跟你貼在一起。」
又是一記觸不及防的表白，黎苑甚至懷疑這就是余語故意的，故意說這些讓自己變得奇奇怪怪的話。
如果不是自己沒有心跳，也不會呼吸，早就頂不住了。
雖然沒有體溫，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但是，她還有腦子。
唯一聰明的腦子，這會兒也有點兒宕機。
黎苑這會兒腦子有些亂，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活了這麼些年，她還是第一次被招惹得這麼厲害。
緩了好一會兒，黎苑才聲音沙啞的開口，像是為了讓自己找回面子，那語氣都有些硬氣，「你說的這些話，我當真的話，你是要負責的，如果你後面離開了我，那你……你要付出代價的。」
自己已經給過她很多機會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對自己說這些話，黎苑也認真了起來。
傻子才想離開你，余語心裡想著。
緊接著，就像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似的，整個人都貼黎苑貼得更緊了，甚至還跟小豬拱白菜似的努力的拱了拱。
明明沒有體溫，也沒有心跳，但是這個人身上的味道還是很好聞的，余語走神的想著。
絲毫沒有感覺到，黎苑看著自己的眼神已經開始有了變化。
小心翼翼的瞥著貼著自己的余語，黎苑試探性的把自己的手往前挪了挪，把余語整個人都圈進了自己的懷裡。
本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就已經很近了，已經是貼在一塊兒的狀態了，黎苑這麼一下，讓原本狹窄的棺木側邊兒，留了兩個拳頭的距離。
冰涼又修長的手，這會兒處著一個佔有慾十足的狀態，緊緊的抱著余語，又留有一點兒餘力，只要余語掙扎，就能解脫，但是余語沒動，安安分分的窩在黎苑懷裡，跟個小抱枕似的。
兩個人都不說話，靜悄悄的十分鐘就這麼過去了。
躺得瞌睡蟲都跑出來了，余語的眼皮努力的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抵擋不住困意，腦袋有些無意識的歪了一下。
下一秒，一隻冰涼的手動了動，涼意一開始在她的眉眼上，沒一會兒，就掐住她的臉頰，伴隨而來的，是黎苑有些惡狠狠的聲音，「余語，你要是敢離開我，就死定了。」
「嗯嗯，不、會的。」被凍得一激靈，余語人立馬清醒了一點兒，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余語立馬錶達著自己的忠心，「永遠不會。」
聲音低低的笑了笑，黎苑沒再吭聲，手上的動作倒是停了下來，重新抱緊了人。
「我是個不幸的人，但是我覺得現在很幸運。」黎苑的聲音輕輕的，但是話語中帶著濃濃的鼻音。
那是一種從來沒有出現在黎苑身上的情緒，抵著余語的額頭，黎苑忍不住笑了笑，「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不幸，就錯過你了，所以我又覺得我很幸運。」
余語整個人都有些茫然，隱約覺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會讓自己的情緒變得不好。
她就像是遊離於故事之外的人，沒有故事的劇本，也沒有主角的光環。
輕輕的嘆息聲響起，黎苑的指尖覆上余語的臉頰。
才清醒了幾分鐘的人，被猝不及防的困意席捲。
連黎苑的聲音，都變得有些空靈，「黎家……是一個迂腐的家族，是一個讓人討厭的，散發著惡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