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寫完了嗎
隨著伊里斯下場,看台也有人跟著離席。
比賽結束后,穆勒找到伊里斯換球衣。
伊里斯下意識想了想自己的球衣還夠不夠,不過他穿的是青訓球衣,跟上一場換給克洛澤的那件不一樣。
於是伊里斯爽快地脫了。
穆勒把自己的球衣遞過去,接過伊里斯的穿上。本來挺跳脫一小子,忽然變得有些靦腆。
伊里斯疑惑看他。
穆勒猛搖頭,馬上開始找話題。
穆勒:「伊里斯,你來自瑞典?噢那可真遠,但是我們緣分很近!」
伊里斯瞅他一眼,這小子在學校肯定不缺小女朋友。
穆勒:「伊里斯,你在哪個學校上學?我們學校這周留的作業可多,都沒空打FIFA了,我好不容易攢金幣買到了羅納爾多,還沒來得及用,伊里斯你玩這個遊戲嗎?我們可以一起打聯機!」
伊里斯沉思,他去年還是個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醒來恢復了一年,光顧著找青訓了,還真沒有想過重新上學的事情。
重回17歲,最恐怖的事是什麼?
馬上高三,即將高考。
伊里斯沉默了,他張了張嘴,穆勒福至心靈,立刻拉過他的小夥伴胡梅爾斯,對方無語地掏出了一張板。
是他們青訓教練的戰術板。
伊里斯:「……」
穆勒嘿嘿嘿:「是新的,我從教練那裡偷偷借的,沒人發現。」
有戰術板比較方便寫字,伊里斯跳過學校這個話題,龍飛鳳舞地寫:【你還買了哪些球員?】
穆勒:「我剛湊齊一支隊伍,後衛買了內斯塔,馬爾蒂尼,門將買了卡恩,中場有巴拉克,前鋒還買了克洛澤……」
伊里斯:【前鋒都買了誰?】
穆勒:「羅納爾多、克洛澤、齊達內、伊布……噢,大概是我運氣太好——伊布是買克洛澤送的。有的球員想買但是還沒出,我的就沒有,我想買我自己,對了,現在還想買個伊里斯。」
伊里斯挑眉:【遊戲好玩嗎?】
穆勒不假思索:「好玩啊,玩這種遊戲可以上帝視角,跟我自己踢比賽感覺不一樣,更立體,還能復盤比賽什麼的,幫我在比賽的時候找到空間感。」
伊里斯點頭:「en。」
穆勒和胡梅爾斯:「……」
好像哪裡不太對?
兩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不受控制地一起看向伊里斯的嘴唇。
優越的唇形上翹,伊里斯白皙纖長的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穆勒:「……我們,幫你保密?」
伊里斯點頭。
胡梅爾斯震驚:「你,會說話?」
伊里斯搖頭。
三人對臉懵逼了一會,有兩個英國人過來搭訕。
青訓基地在比賽日,除了球場,都是對外開放的,能遇到球迷不奇怪。
不過這兩個英國人顯然不是球迷。
兩人中較年輕的那名球探開口道:「伊里斯·蘭瑟,你好,我們是英超阿森納俱樂部的球探,我們看了你剛剛的比賽,對你很感興趣……」
拜仁青訓的兩個年輕人齊刷刷轉頭,像看什麼騙子一樣看著這兩個球探。然後他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睜大眼睛看向伊里斯。
——他們優秀的小夥伴被英超豪門阿森納看上了?!
伊里斯卻很直接,他繼續借著戰術板寫字:【等我能說話了,我一定去你們俱樂部。】
在場的幾個人:「……」
為什麼感覺伊里斯好像在給他們畫餅?
年長的球探深吸一口氣,似乎還打算說點什麼,被遠處快步走過來的青訓教練打斷:「伊里斯!原來你在這裡!」
青訓教練刻意提高聲音:「克洛普先生剛剛給我打了電話,下周是德乙最後一輪聯賽,你明天回一線隊訓練備戰!」
伊里斯被青訓教練帶走,兩個球探竊竊私語:「看到他的肌肉線條了嗎?這哪像受過大傷的人?就是體質看起來弱了點,鍛煉鍛煉,我覺得他踢職業沒問題的。」
「能適應英超的衝撞嗎?而且他確實不能說話……?」
「不能說話對別的球隊是壞事,對阿森納是好事!」
「你是說……」
「阿森納預算不夠啊!好壓價!」
「……」
*
美因茨主帥克洛普一早就接到了俱樂部CEO海德爾的電話。
海德爾:「尤爾根,你不知道我今天來俱樂部,差點進不來大門!嘿,你猜是怎麼回事?」
這事克洛普熟,因為他今天來上班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熱情的球迷把您淹沒了?」
海德爾:「可不是!他們一邊攔著我,一邊喊著讓我簽一個叫伊里斯的傢伙!我聽他們說美因茨青訓贏了拜仁青訓!嘿,這些小夥子真給我們長臉,球迷們開心得就像我們一線隊贏了拜仁一樣!」
「我這段時間忙,沒關注比賽,最近更衣室怎麼樣?伊里斯是誰?」
克洛普嘆氣:「我還欠伊里斯一個解釋。」
伊里斯在青訓的這段時間裡,克洛普頭一次雷厲風行地整頓了更衣室,把兩個到外面亂說話的球員退回了青訓。
這兩名從青訓提拔上來的年輕球員不滿伊里斯「出盡風頭」。
伊里斯資歷不如他們,就是一個空降兵,憑什麼能一場比賽就成名?
克洛普憑什麼這麼偏愛一個啞巴?
於是他們跟記者透露了伊里斯不能說話的事。
克洛普兩年前還是美因茨的隊長,成為主教練之後他也不像那些積威深重的主帥,他沒有太多架子,總是能和球員打成一片,這讓有些人沒有了敬畏心。
伊里斯坐在主帥辦公室里,沒有看愧疚的主帥。
他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麼,柔順的頭髮似乎都耷拉下來,讓美因茨主帥更加愧疚了。
伊里斯覺得,相比起贏球拿冠軍,更衣室矛盾那都是小事。
更衣室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帥的態度。
伊里斯:【謝謝您對我的保護,不過從明天開始,您不用隱瞞我不能說話的事,他們不服,就讓他們多不服一會吧。】
歧視無處不在,他已經用一場在青訓的比賽,征服了美因茨人。
一場比賽不夠,那就兩場,不服?那就把他們踢到服。
克洛普深吸一口氣。
美因茨主帥覺得自己路走窄了,按照年齡,他都能做伊里斯父親了,卻讓年僅17歲的伊里斯反過來安慰自己。
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磨難,而如何對待磨難卻把人們分成了不同的樣子,伊里斯遠比自己想得要強大。
海德爾再次給克洛普打來電話。
電話里,這位CEO充滿驚喜:「給我簽下他!就像我當初讓你直接當球隊主教練那樣!不能說話怎麼了?能踢球就行!」
從其他球隊挖人都要好幾十萬歐元呢,伊里斯不用花錢買,省了好大一筆呢!
克洛普的計劃於是順利提前了。
美因茨決定正式把伊里斯簽到一線隊,在這之前,伊里斯需要做一個全面的體檢。
美因茨俱樂部隊醫室的設施有限,有的檢查是俱樂部和一些體檢中心合作的,結果出得比較慢。
克洛普希望這段時間下來,伊里斯變得更壯實了。
隊醫根據伊里斯的報告,保守地問:「伊里斯,你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大傷?」
既然俱樂部要簽下他,伊里斯就準備講明白:【我15歲時遇到一場意外,失去意識,16歲才從床上下來,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植物人」。】
【我不能說話,也是因為這場意外。】
伊里斯寫完,看向克洛普。
職業球員是一份工作,球員和俱樂部就是打工人和資本家的關係,這是一場交易,不是交情,雙方謹慎地出示自己的籌碼,爭取各自的利益最大化。
但克洛普是個不錯的主帥,伊里斯希望對方知曉簽下自己的風險。
克洛普顯然下定決心:「我見過你的監護人,就是你的哥哥,他有大致和我說過你的情況。」
美因茨主帥拍拍伊里斯:「不用擔心,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前天,我跟俱樂部主席說過我的想法,他也支持我這麼做。」
他把合同遞給伊里斯:「看看,有沒有其他需要?都可以提。」
伊里斯接過合同,原來在這之前,希里安就已經幫忙把好了關。
五分鐘后,伊里斯指著合同期限,寫道:【誰也不知道五年後的我是什麼狀態,俱樂部和我簽兩年會更好。我信任我的踢球技術,但我無法保證我的身體狀況。】
【作為交換,我希望俱樂部提高我的周薪,請您相信,兩年內,我能為俱樂部創造遠高於我周薪的價值。】
克洛普喊來了球隊經理,經過一番協商,他們同意了伊里斯的修改意見。
「那麼我必須提醒幾位,」隊醫評估了一番,「伊里斯現在的身體情況,只能支持正常90分鐘的比賽,而且我們球隊的踢法是很消耗體能的。」
「伊里斯你得多吃點,我們會更科學地給你配置分量更多的營養餐,平時你也最好隨身帶點健康的小零食。」
隊醫嘆氣,人的潛力真是無窮的,植物人!一年前的伊里斯還是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一年,這是什麼概念?
從來沒有植物人超過一年還能醒來,並且他除了不能說話沒有其他明顯的後遺症,這根本就是醫學奇迹!
伊里斯不僅醒來了,還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走到了這裡。
天知道這孩子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裡,是對自己多狠的心,才能恢復到這份上?
「踢球是循序漸進的,從技術到身體,這是一個進步的過程,」克洛普不擔心伊里斯的體能問題,多訓練,總能改善的,「我會讓助教每天隨身帶吃的,他一定不會拒絕多一個投喂小可愛的任務。」
伊里斯:「……」
他可以自己喂自己的!
克洛普表示,能踢完90分鐘比賽已經非常不容易,許多職業球員都做不到體能充沛地踢完全場。
伊里斯適應現在的美因茨綽綽有餘,德乙的比賽強度不如德甲,賽程也沒有那麼密集。
而美因茨接下來的比賽,在美因茨全隊心裡的重要性超過德國杯,那就是德乙最後一輪聯賽,這場聯賽直接決定美因茨的最終積分。
如果積分前三,下賽季就可以踢德甲。
*
正式到美因茨上班的第一天,伊里斯比平時早到了一個小時。
然後……他就被鎖在了大門外。
伊里斯看了看錶,早上六點半,門衛大爺還沒上班。
伊里斯四周看了看,沒有其他工作人員了。
他又衡量了一下門禁的高度,決定直接翻過去。
伊里斯先把手裡的書包丟進俱樂部,還算輕鬆地爬到了門禁上面,準備跳下去。
身後傳來驚喜的聲音:「蘭瑟?是蘭瑟嗎!」
「汪!」
伊里斯回頭,只見三個似乎是早起遛狗的德國人,正臉色獃滯地仰頭看他。
兩男一女,其中一個比較年長,大概是母親的角色,另外兩個長得有些像,大約是兄弟。
「蘭瑟!蘭瑟!我們都是你的球迷!可以跟你要個簽名嗎!」那名女士興奮地喊道。
伊里斯點頭,大概是簽名簽習慣了,完全不覺得自己有球迷喜歡有什麼問題。
伊里斯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所有年齡段的球迷理應喜歡伊里斯。
他再跳回來,身上洗得有些透明的白色運動短袖十分顯眼。
這位女士仔細打量著伊里斯,眼裡的慈愛藏不住。
噢上帝,伊里斯跟他在球場上認真冷靜秒殺對手門將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他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個不太在意形象的、勤儉樸素的鄰家弟弟!
有些媒體太討厭了,看到一個有天賦又長得好的小年輕就想迫害!
身後的兩兄弟一臉無奈,只有他們媽媽是伊里斯的球迷吧,不知道他們媽媽怎麼就忽然看到伊里斯的比賽,然後莫名對伊里斯產生了憐愛。
甚至全家人度假地點選擇了萊茵河,遛狗也特意要來美因茨俱樂部附近。
沒想到還遇到正主了。
兩兄弟對視一眼,哥哥小聲對弟弟嘀咕:「曼努,媽媽居然不是你的球迷,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
被喊作「曼努」的弟弟聳肩:「你不也不是沙爾克04的球迷嗎?」
而他們的媽媽還拉著伊里斯熱情地介紹自己兒子:「我的兩個兒子,老大叫馬塞爾·諾伊爾,老二叫曼努埃爾·諾伊爾,哥哥在考裁判證,弟弟在沙爾克04青年隊,曼努跟你同齡,但他可不像你這樣出息!」
德甲俱樂部青訓,這是天大的出息。
伊里斯笑笑,跟兩兄弟握手。
同是踢球的那位諾伊爾身材高大,起碼一米九,手挺糙,掌心寬厚有力,伊里斯跟他握手,就感覺這小夥子手勁很大。
他的媽媽說道:「輕點!你這孩子!」
諾伊爾一臉正經地縮回手,俯視伊里斯:「我都沒用力。」
伊里斯眨眼,對諾伊爾做口型:【你是門將?】
諾伊爾看懂了:「……你怎麼知道?」
伊里斯笑容燦爛起來:【猜的。】
諾伊爾:「……哦。」
諾伊爾的哥哥在旁邊問:「蘭瑟,現在才六點多,你就來俱樂部了嗎?」
伊里斯想起自己丟進俱樂部的書包:【早點過來看看書,學習一下。】
兩個諾伊爾懵逼看他:?
伊里斯微笑:「Ah~」
他在多餘的紙上寫:【想順便考個大學。】
兩個諾伊爾:「……」
身後傳來老母親的靈魂拷問:「曼努,你的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諾伊爾正經的神情皸裂了:「媽媽,這才剛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