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陳家老宅，陳英民老爺子帶著老花鏡，眯著眼，費勁看手機。

老爺子不知道碰了什麼地方，屏幕上彈出一張圓滾滾、很好捏的娃娃臉。

「為什麼就我一個人？榜一大哥去哪了？這事兒要從我一個小時前算了一卦開始說起……」

看見孫子的臉，老爺子心滿意足地把手機架在支架上，端起瓷杯喝茶。

「您又在看小陳大師的直播？」代蔥給陳老頭添茶。他是陽司派來照顧陳英民的助理，專門伺候陳英民的起居。

老頭雖說總是嘴上念叨著孫子陳之這裡不好，那裡不好，但孫子的直播一次沒漏過。

要說陳之當年選擇去當主播，差點沒把陳英民氣個半死，當場就把人趕出去了。

在陳老爺子眼裡，主播這職業不比電視上那些被他罵為歪門邪道的草包強。可謂卧龍鳳雛，都是毒瘤。

探險直播已經進行到入宅階段，陳之正在介紹別墅區廢棄的緣由，也就是S級陰物白澤圖殘片。

「據說黃帝東巡至滄海，遇到一神獸白澤，白澤通曉天下鬼神之事。黃帝讓他記錄下來，以示天下，於是有了白澤圖。」

直播里的陳之還在滔滔不絕，「你們想，這白澤圖裡都記著什麼東西？隨隨便便出來一個天地都得變色。」

「老爺子，真有小陳大師說的那麼厲害？」代蔥不是天師，只能算陽司文職人員，對這些格外好奇。

陳英民捏著老花鏡，「那種還不算危險，記錄的只是精怪，要是別的東西——」

老爺子沒細說，代蔥不自覺摸摸胳膊。

別的東西？S級陰物已經夠難處理了，還有別的東西？

「咦？」老爺子疑惑，「這房子有點奇怪。」

代蔥看向直播，就被彈幕吸引過去。

【等下，這真的是凶宅？】

【陽台曬著衣服，詭異也會洗衣服？】

【這麼有生活氣息的是凶宅？】

【但活人住的宅院不至於一顆植物都沒有吧】

看到這條彈幕，代蔥也小小疑惑一下。

從直播畫面看，這戶人家的庭院很乾凈，像……寸草不生的那種乾淨。

尤其是那片空曠的土地，好像有什麼東西埋在土面。

代蔥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奇怪，我明明找人確認過這裡沒人住才對。」直播里的陳之嘀咕，聲音小卻已經依舊清晰地順著網路傳進畫面里。

「可能是助手搞錯了，這裡是人家的私宅，我們就不進去看了。」畫面里陳之招呼助理離開。

剛走一兩步代蔥就看見陳之遲疑停下，然後莫名回頭看了眼。

代蔥敏感地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從直播里看陳之後面什麼都沒有，陳之在看什麼？

「怎麼了？」一道穩重好聽的男聲從直播傳來，應該是助手的聲音。

「不知道。」陳之回答。

然後他用一個動作，避開攝像頭，小聲說：「裡面好像有……東西。」

陳老頭臉色微變，很快又恢復正常。

「陰物？」他們聽見助理問。

「不知道，感覺很熟悉。」

畫面停留在長滿荒草的廢棄街道上，對面那棟別墅小樓的窗戶黑洞洞的，讓人莫名毛骨悚然。畫面外陳之還在不自覺呢喃，「到底在哪兒？」

緊接著畫面劇烈晃動起來，發出嘈雜的腳步聲。陳之的臉也重新出現在屏幕里，他眼神空洞洞，盯著屏幕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走動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像是要小跑起來。

他跑的方向是——

444號凶宅的門。

張乾看著陳之的動作，抬手重重摁在他肩上，同時發問：

「陳之，你要去哪兒？」

「我要……」

陳之猛然驚醒，回頭就見張乾平靜看著他。再低頭一看，他正停在小樓門口，手緊緊摳著門鎖。

被魘了！

「什麼時候？」陳之錯愕。

「剛才。」張乾點點手機，示意陳之看彈幕。

【剛才發生了什麼？半仙是被勾魂了？】

【嚇死了，想想就后怕】

【後面窗上！有個人臉！】

【是個小孩，他在看你！半仙】

陳之倒吸一口涼氣，順著彈幕的指示看去，一樓窗戶的一角真的趴著一個小孩，正直勾勾看著他們。

【是別墅主人的孩子吧】

【前面的肯定是新人，那小孩肯定是詭異】

陳之倒退一步，點頭同意，「的確是詭異，不過什麼等級我沒看出來。」

「大佬你覺得呢？」

他話一出，直播間沸騰了。

【原來不是助理嗎？是背影小哥！】

【這是什麼男神音，我敢肯定背影是個絕世大帥逼】

【露個臉吧，小哥哥，我早就想說了】

陳之沒刻意說張乾也在，粉絲們還以為他沒請到。這一打岔，都紛紛吆喝著叫張乾露臉，一時竟然沒人注意那個小男孩了。

張乾沒看見彈幕，他還在兢兢業業工作。

「A級，建議跑。」

「？！真的？大佬你別騙我。」陳之忙不迭收拾東西，準備舉著自拍桿跑路。

彈幕也在刷問號。

【？？？這種東西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嗎？】

為什麼他們地方陽司都要派專人測等級？當然測得準不準還得另說，有時候測等級的專門人員不夠，還要封鎖排隊叫號，跟醫院似的。

「他就是張乾？」陳老爺子突然出聲。

「啊？」代蔥以為問自己，結果扭頭就看見陳英民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披紅蓋頭的女人。

這是老爺子的A級詭異。代蔥瞬間閉嘴，往紅木沙發邊上靠靠。

「嗯，是他。」紅蓋頭的聲音清亮好聽，她端正站著，紅嫁衣底下秀氣白皙的手交叉搭著，腕上戴著一幅龍鳳金鐲。

「好小子，這可是好苗子，」老爺子面露喜色，「快！快查查！」

很快，代蔥把查到的資料遞到陳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只是個E級天師。」

「不可能，」陳英民拿過平板，「老頭子我絕對不會看走眼。」

代蔥不太信，這位陳老爺子可是當年預言過小陳大師的人。他說小陳大師是世間少有的天才，將來是干大事的人。

很明顯，到目前為止，小陳大師除了跟陳老爺子大吵一架離家出走這件事兒外，就沒幹過其他大事。

陳英民在平板上一番戳，最後精氣神十足地交給代蔥。

「瞧瞧！他就沒進行等級測評。」

代蔥接過來一看，還真是。沒進行等級測評在系統後台都默認最低等級，進行陽司註冊卻沒進行等級測評的人還真不多見。

「年輕人，辦事要認真，知道嗎？」老爺子敲敲桌面，得意洋洋。

「對了，把這小子拉到那個什麼綜藝上去。」陳英民是神州復甦的評委，有推薦人選的權利。他雖然一直不待見這歪門邪道的東西，但對評委還是很上心的。

代蔥用陳老爺子的名義給張乾發了私信，退出的時候瞧見張乾的後台申請過陽司資料庫。

「老爺子，他前不久申請過資料庫許可權，不過被駁回了。」

「嗯？」陳老爺子扶扶眼鏡，「查的什麼？」

「陰司，死律，還有萬人坑檔案，都是S級的許可權。他查這些幹什麼？」

老爺子眯眯眼，重新戴上眼鏡，「給他開。」

「啊？」代蔥詫異，「可這些都是S級的——」

「沒事兒，我給他擔保。」

老頭說完，又想起什麼，「一定要記得給他強調，是我給他開的！這小子是個人才，他以後要是進了陽司，可得記著我這點恩，別被其他人搶走了。」

代蔥默默把陳英民三個字加粗強調，給張乾發過去。

直播里，陳之一聽是A級詭異就打算撤離，只是沒走幾步出了意外。

陳之不知道為什麼手機沒拿穩，整個摔出去，墜落的過程發出「咔嚓咔嚓」的噪音，翻滾一段時間后，平躺在草叢裡。

彈幕還在刷著。

【恭喜你體驗了一番高空墜落的感覺】

【我戴著耳機，差點聾了】

【躺屍荒野模擬器】

【等等，你們沒有發現天空有點奇怪嗎？】

【我擦，那是什麼？】

只見方才還艷陽高照的空中正緩緩被漆黑覆蓋，這不是烏雲壓日，像是天黑，或者說暗無天日。

但現在才下午兩點，天怎麼會黑？

張乾站在原地，沒有去撿掉在地上的手機，也沒有去扶摔倒在地上的陳之。

他徑直望向小樓上空，那裡幽綠色的光點正緩緩上升，看著有點像某種文字。

它緩緩形成一道光柱，螺旋向上，是這方漆黑寂靜的天地中唯一的光芒。

直播前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陳老頭更是直接站起來。這副凝重的臉色，代蔥曾有幸見識過一次。

在上次詭異爆發驚動陽司總部的時候。

「聯繫陽差小隊。」

小巷出租屋。

準備給貓接生，結果貓死活不生的大狗困得要死，忽然從夢中驚醒，嗷嗚一聲叫出來。

它剛剛夢見一個了不得的東西出來了。

正當它要鬆口氣繼續睡時，耳朵一抖，察覺到什麼，整個狗臉都扭曲了。

這是真的啊！

這時候也顧不得顧忌柳淮在不在了，它忙不迭掏手機聯繫張乾。

然而手機還沒拿出來，他就看見小小出租屋的客廳里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一身黑衣，頭以詭異的姿勢垂著。忽然她迅速揚起頭，脖子向後折去，女人的臉完整呈現在大狗面前。

女人沒有臉，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蛇的豎瞳。

大狗覺得自己瞬間冷靜了。

「……」草，這玩意怎麼也出現了？

癱在狗窩打瞌睡的柳淮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貓跑了，瞬間嚇醒。

剛想找貓，就見自家詭異醒了。

嗯？發生了什麼？

柳淮懵逼眨眼。

大狗默默把自己藏起來，心想：無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