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驚動陽司總部的雙S詭異事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處理速度結束，收工的時候天甚至還沒黑。

眾人晃然，一個個杵在夕陽底下，跟木頭似的。遠遠瞧去，宛然一個小型的人形石柱群。

這怨不得他們。

他們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甚至連個陰物的影子都沒看見。

詭異復甦后的世界，越來越離奇了。

一個個天師回過神來，招呼同伴去擼串，頭一次伴著夕陽歸去，而不是踩著夕陽赴死。

所有人都在為劫後餘生而喜悅，除了——

張乾。

張乾被姜軒和殷扎帶上的車的時候，特地要求在頭上套個麻袋。

他可以不要臉，但他的家族丟不起這個人。

被一個S級陰物訛上什麼的，前所未有，聞所未聞，鬼都不信。

沒有被當成危險分子當場擊殺已經是陽司仁慈，張乾非常配合。

關上越野車門的時候，他看見了姍姍來遲的柳淮，以及柳淮傻愣愣站在小樓前的身影。

那張漂亮且精緻的臉蛋在看見已然廢墟的小樓時，第一時間陷入迷茫。

完蛋了，張乾心想，繼誘拐精神恍惚喪夫青年後，他又疑似闖入喪夫青年家中惡意損毀其亡夫牌位。

這是什麼地痞流氓和被欺騙小寡婦的劇本？他是地痞流氓，柳淮是可憐小寡夫。

重點是，客廳里那塊柳淮精心保養的牌位，真的被張乾壓斷了。

在骨簡徹底爆發的時候，他為了護住陳之不被死律波及，被餘波甩出去，正巧砸在供桌上。

張乾儘力保住了柳淮的半身照，沒保住牌位。

只要柳淮走進去就能看見它慘烈的屍體，一分兩半。

他砸了柳淮深愛亡夫的牌位。

柳淮估計要恨死他了。

張乾面無表情地想。

一牆之隔，殷扎拿著平板：

「張乾，二十四歲，祖籍藏省，普通家庭，十歲被發現天師天賦，未進行九年義務教育。十八歲在藏省陽司分部進行正式註冊，天師等級評定B。」

「今年一月，其兄長陽司註冊天師張八卦在A級詭異事件中死亡，至此父母兄長全部去世。張乾攜帶一狗由藏省搬往魯省，目前定居泰市。」

「已經和藏省那邊對接完畢，確認信息無誤。至於APP上的等級缺失，初步判定是重複註冊導致的系統錯誤。」

姜軒倚靠在沙發上，聞言挑眉，「這傢伙的履歷居然這麼正常，你確定沒錯？」

他表情一動，臉頰上的人臉跟著猙獰，殷扎把平板遞給陳英民。

「不要質疑陽司系統的能力。」

陳英民接過平板，姜軒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小黑屋觀察玻璃前。

「三個小時了，這傢伙臉上的表情一點都沒變過。」

「到底是真沒問題，還是假沒問題？」

陳英民放下平板，「那枚骨簡處理的怎麼樣？」

「運送到專門的鎮壓室了。」殷扎雖然回答，但臉上表情有點古怪。因為鎮壓那枚疑似生死簿的骨簡真的太簡單了，甚至可以說是乖巧。

「他說那枚骨簡是自己飛到他手上的。」陳英民翻看殷扎整理的張乾口述。

姜軒：「這種話誰信？」

「我信，」陳英民杵杵拐杖，「知道為什麼只有S級陰物會存放在鎮壓室嗎？」

陽司對待陰物的處理方法是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銷毀，能用但不聽話的用棺材加墳冢鎮壓。但這其中不包括S級陰物，S級陰物都是運送到陽司總部進行專門處理，最後存放到陽司特製鎮壓室。

這手段絕對是最溫和的，起碼碎成粉末的其他陰物是這麼覺得的。

處理S級陰物的部門是陽司最神秘的部門，姜軒也好奇，「您說。」

「S級陰物有靈性，有思想，並且帶著強烈的目的性，不能用單純的善惡來定義它們的行為。」

姜軒臉頰上的人臉做出驚訝的表情，「那您的意思，那枚骨簡真的是自己非要貼張乾身上？」

「很難以置信對吧，」老頭子聳肩，「但這也從側面說明了張乾的特殊性。」

「他是個人才，我們不能讓明珠埋沒！」老頭子激動得唾沫星子亂飛。

姜軒和殷扎對視一眼，紛紛閉嘴。界內人都知道陳家老爺子自從預言陳之是個天才，結果陳之長成草包后，就對預言天才產生了強烈的執念。

講真的，陳老爺子說天才，大部分人是不信的。

殷扎的平板傳來消息聲，殷扎看了眼，「陳之已經醒了，他的說法和張乾的完全一致，排除說謊可能，張乾真的是個普通天師。」

殷扎念著調查結果，試圖和他們強調：

關在小黑屋裡面的不是危險分子，也不是絕世天才。

「所以上面決定收了這個人才？」老爺子不依不饒。

「沒有。」

「真沒有？」老爺子接過平板，看到上面真的沒有命令，氣得跳腳，「這群人都庸俗！吃相真是太難看了！」

那邊姜軒已經把張乾放出來了，「兄弟，不好意思，讓你在裡面受委屈了。」

這小黑屋可不是什麼好待的地方，尋常人在裡面不用三個小時就會精神恍惚，然後拼了命地想逃出來。

單從這一點上講，姜軒很佩服眼前這個傢伙。

「沒關係，我相信黨和國家。」張乾一臉凝重，接過自己的手機和物品馬不停蹄離開。

急的跟老婆在產房生娃似的。

他一走，陳英民也急匆匆地走了，走的時候門都沒關。

姜軒認命地關門，「都趕著回家見老婆？」

剛關門轉身，就被一個杵著拐杖的黑衣老頭唬到了。

老頭佝僂著腰，穿著黑色長衫，帶著個寬檐小帽，膚色慘白如死人，蒼老褶皺的皮膚掛在枯槁瘦削的手臂上。它單站在這裡，就是腐朽與死亡。

空氣中隱隱漂浮著墳頭土的腐朽氣息，姜軒屏息，他向來受不了這種死氣沉沉的壓抑。

殷扎只好頂上隊長的空子，「司長，您怎麼來了？」

這個A級陰物是陽司魯省分部司長的話筒，屬於姜軒的頂頭上司。姜軒具體來說是屬於陽司魯省分部泰市陽差特遣小隊的總隊長兼任一隊隊長。

總之，他直接聽命與眼前這位陰物的主人，馬重陽。

這位年輕時與陳英民同時代的天才，地位同樣崇高，並且和陳英民爭了一輩子的老頭，馬重陽。

「陳英民那個老東西走了沒？」馬重陽借A級詭異墳頭土的口問。

「走了，先生。」姜軒和殷扎對視，不懂這兩人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快！快！快！給我聯繫剛才那個張乾，一定務必讓他以我的名義參加神州復甦！」

「絕對不能讓陳英民那個老東西搶先！」

於此同時，門外走廊暴走的陳老頭對著電話那頭的代蔥說：「趕緊給張乾發私信，告訴他我還有個神州復甦的名額，讓他來參加！」

「什麼？他不同意怎麼辦？你這個年輕人怎麼腦袋不會轉彎？你給他先報上，然後再告訴他，他不就不得不去了嗎？！」

「等會兒？不能等！你知道現在全神州多少人盯著這塊肥肉嗎？」

陳英民恨代蔥是個榆木腦袋，他們這些小輩根本看不到張乾的價值和潛力。能被S級陰物看上的傢伙，絕對不容小覷。那些個退休的老東西眼睛都尖著呢，從姜軒拿到那條釋放命令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些老東西要行動了。

這塊白菜是他先看上的！絕對不能讓其他豬拱了！

陳老頭健步如飛，在一眾小青年震驚的注視下衝出去。

一溜煙消失的張乾在路邊打開手機時，沒有想象中的99+消息，只有柳淮短短一條留言。

張乾眼裡閃過點失落，點開對話框。

槐：我有點事要處理一下，你看下小寡婦

張乾回了句知道了，轉到大狗的對話框。

大狗秒回。

崑崙：你沒供出我吧？

張乾：「……」

都是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在糾結這種事！

普通市民小張：我哥給我編的身份他們不會懷疑

張八卦作為張乾的哥哥，是個神人，尤其是在山下的事情上，他的能力比張乾高出一座大廈。

大狗信了。

然後它就看見張乾的三連擊。

普通市民小張：柳淮去哪兒？

普通市民小張：他走的時候臉色怎麼樣？

普通市民小張：我還能回去嗎？

大狗：地鐵老人手機.jpg

這狗東西，剛出獄就滿腦子都是柳淮，心裡到底還沒有它這個同甘共苦的兄弟？！

崑崙：不知道

崑崙：你房子莫名其妙被拆了你會開心？

崑崙：你回來吧，柳淮估計不會回來了

看見最後一條，張乾鬆了口氣。下意識想問，柳淮不回去今晚上住哪兒。

剛敲完字，又默默刪掉。柳淮可不是他這種普通小市民，隨便哪兒都是能住的地方。

反覆看了幾遍柳淮的留言，柳淮好像的確沒有回來的意思。張乾琢磨著他應該是真的被牌位刺激到了，打算擺脫自己這個地痞流氓。

如果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生死薄碎片消失，陳之幾人沒死，柳淮不會步上黑化的道路。他意外壓斷柳淮亡夫的牌位，柳淮也開始正視他們之間錯誤的關係。

一切都在往正軌上走。

等柳淮徹底想明白，他就能淡出柳淮的視線，繼續他的普通人夢想了。

張乾的心情好了不少。

準備奢侈一把，刷一輛單車，去解決一下壞蛋問題。

購買骨簡殺人的柳姓天師。

多少人死在詭異事件上，敢拿S級陰物開玩笑，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