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張乾杵在井蓋邊,默默嘆氣。
「不就一小盒,我可以陪給你一箱。」罪魁禍首拍拍他肩膀。
張乾幽幽轉身,伸手扭住他的手腕,膝蓋一頂,直接掐著手腕把人拿下,交給姜軒。
姜軒沒想到張乾這麼麻利,「謝謝。」
「喂!小爺沒偷!前面那個混蛋!你就這麼把小爺交給他們了?」那人還要掙扎。
殷扎直接把枷鎖給他套上,「午悵,C級天師,涉嫌偷盜S級陰物冥官帽,陽司走一趟。」
張乾腳步一頓。
午悵,三線流量小天師。
天師中的草包,流量中的實力派。
除了一張臉,其他都半斤對八兩。
張乾之所以知道他,是因為午悵過幾天會參加神州復甦,並且在綜藝上大放異彩,然後突然失蹤在深山老林,鳥無音訊。
但這和他一個普通人沒有關係。
他該愁的是崽。
如果普通人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只剩不普通的辦法。
出租屋。
「你早說你要去找大夫啊,我還以為你想不開要回崑崙。」大狗窩在狗窩裡,叼出手機,用爪子噼里啪啦打字,「放心,我幫你搖人。」
「聯繫好了,今晚十二點,我帶人去找你,你記得把人哄睡。」
不知道想到什麼,張乾耳朵一紅,輕咳一聲。
大狗用爪子在地上拍了三下,又喵了兩聲,「這是暗號。」
沒想到到最後還是用了天師的法子,張乾在心中狠狠唾棄自己。
「對了,」大狗從脖子底下扒拉出一堆名片紙條,推給張乾,「都是找你的。」
張乾草草掃了眼,和今天圍堵他的人是同一批,目的都是想以家族的名義招攬他上綜藝。
丟掉不太禮貌,但張乾又確實不想上什麼綜藝,就全給裝好塞到抽屜深處。
「你要覺得煩,可以讓他們不要進入這片地界。」
「才不會,」大狗美滋滋地叼著干羊腿,「他們不來誰來孝敬我?」
這群人有求張乾,會帶不少寵物零食來,它也跟著沾光。
「那你藏好,不要被陽司看出端倪。」張乾脫掉外衣,鑽進卧室去翻衣服。
翻了半天才發現,自己除了從山上帶下來的衣服,一件能穿的都沒有。
最後張乾套上了他還是天師時穿的雪白長衫。
出門的時候,大狗被唬了一下,羊腿也顧不得啃,「你又想通了?」
什麼叫又?他從來就沒想通過。
「你覺得我這樣出門怎麼樣?」孤身居住崑崙,唯一能說話的人時常半死不活,張乾還真不知道自己這身打扮怎麼樣。
「好看。」大狗懶得看,極其敷衍。
張家祖輩就好看,一個個又都是顏狗,找的媳婦也都好看,後輩能丑到哪兒去?他敢肯定張乾就是看上了人家影帝的臉。
張乾顯然不信大狗的鬼話,拿著鏡子看了又看。
大狗多看了他一眼,然後舒服地哼唧幾聲。它家的笨小子,說是當個普通人,但過去的衣服都穿上了,離拿起那柄鐧又有多遠?
愛情讓人喪志,這話一點也不假。
張乾沒想那麼多,他只是單純想在崽他媽面前穿的好點。
哦,不對,崽不一定有。
換好衣服,張乾從卧室翻出一塊用紅布包著的東西,早早出發去柳淮家。
柳淮的地址是昨晚跟圍裙邀請一起發的。柳淮的新宅沒有選在郊區,而是選在了距離張乾出租屋不遠的地方。
大概是為了常來出租屋擼狗擼貓。
柳淮新家還是一個小樓帶小院,和之前的凶宅差不多,都是偏中式的建築。
張乾沒敢靠近,隔著一個路口停下。
像柳淮這種公眾人物,住宅四周指不定藏著什麼人,就為了獲取一手新聞大爆一場。
張乾的目光轉了幾圈,最後落在小院東南角,那裡有一棵高挺的老槐樹,龐大的樹冠正巧搭在柳淮的院子里。
幾分鐘后,張乾繞到老槐樹底下,幾下爬上去,嚇得樹冠上的老貓喵喵低吼。
發現是個人類,老貓不情願挪到更高的樹枝上,開始喵喵嗚嗚咒罵。
張乾看了它一眼,往它邊上塞了塊凍干,又往下瞧了瞧,確認沒人注意到自己,才跨過牆頭跳進柳淮的小院。
全程躡手躡腳,不知道還以為是賊。
等翻進牆,張乾突然想起自己沒有敲門。
他抿抿唇角,打算挪去敲門。
「你,」身後人的聲音里充滿了疑惑,「為什麼不走門?」
張乾渾身一僵,杵在那裡面壁思過,有種被抓包的局促感。
「嗯?」
身後人輕哼一聲,聽上去不太高興。
張乾無奈轉過身看他,入眼就是一抹淡淡的水紅色。
紅?張乾詫異。
柳淮披著件長到腳踝的水紅色絲綢外套,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看他。
像聊齋故事裡的妖精。
張乾呼吸微亂,後知後覺發現對方好像刻意在等他。是鬼母早就察覺到他的存在?
張乾有點走神。
他這一走神就錯過柳淮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
張乾樣貌很好,劍眉星眸,眉宇間藏著淡漠與正氣凜然,他天生就該是天師,居住於縹緲高山之上,於妖孽橫生的亂世入世,除盡魑魅魍魎后與天地同去。
以前他老穿著街邊攤的衣服,努力活的像個市井人。現在換回原本,那種抓不住的縹緲感更甚。
和自己是不一樣的,柳淮想,他像是天邊的雲,深陷泥潭的自己只能仰望。
但云又有什麼關係,他總能抓到的。
柳淮快步向張乾走過去。
張乾回神,目光落在柳淮飄起的水紅色衣擺上。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柳淮穿艷麗的紅色。
有點像什麼呢?張乾皺眉。
在柳淮貼過來的瞬間,他忽然想到,像山上看不到的人間煙火。
現在人間煙火正撲向他。
但!
他們是不是又沒有保持安全距離!
這樣會出事的!
張乾剛想不著痕迹把人推遠,沒想到那人突然用手點點他的下顎,強制他低頭。
張乾低頭,就瞧見對方一雙丹鳳眼裡藏著戲謔與挑逗。
「小道士,你大晚上偷偷翻牆進我家,是想見我嗎?」
什、什麼小道士!
張乾覺得自己現在臉一定紅到不能看,就像聊齋里的書生們。
柳淮好像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戲精上身,四處點火。
「小道士,獨守空蕩蕩的山間道觀有什麼意思,不如跟我下山去紅塵里找點樂子?幕天席地,翻雲覆雨,豈不快哉?」
火星一落就著,硬生生在雪山辟出一片火海。
再不控制,整片山頭都要燒著了。張乾抓住那隻點火的手,把人往懷裡一攬,試圖讓人老實點。
沒成想柳淮更興奮了,伸手就要去勾他的脖子。
這簡直是不揍一頓不聽話!就像家裡非要摔他杯子的狸花小寡婦!
張乾忍無可忍抓住他的手,低頭對上那雙閃亮亮的眼睛。
「你別——」柳淮期待看他,指望這傢伙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
忽然,張乾目光一瞥,掃到柳淮這件單薄的睡衣和壓根沒有領子的領口,以及被他摁住的崽的家。
「!」
張乾神色瞬間凝重,在柳淮迷惑的目光下,用那件飄逸的睡衣外套迅速把他纏成了粽子。
「晚上冷。」
「……」柳淮嘴角忍不住地抽搐。
最後張乾在柳淮腰間系了個蝴蝶結才心滿意足地收手。
「小道士。」
張乾抬頭看他。
柳淮笑得非常恐怖,「你一個人在山上孤獨終老吧。」
「?」這人變臉怎麼這麼快。
柳淮領著人進了家門,走進廚房的時候臉色還沒恢復過來。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幾盤菜,還熱乎,都是現炒的。
原來柳淮真的只是單純請他吃飯,看來圍裙也只是普通圍裙。
張乾不會做飯,沒進廚房,在新客廳里轉了圈。這裡和之前凶宅的客廳差不多的構造,只是顏色豐富了不少。牆角的位置還留出一小片空地,他猜是留給寵物的。
在電視對面的牆上,他又看見了柳淮那個半身照,以及底下的供桌。供桌上沒有牌位,應該是時間緊急還沒做好。
張乾在供桌前站了會兒,柳淮端著最後一盤菜出來,問:「你沒喝桌上的湯吧?」
餐桌上除了柳淮炒的小菜,還有一罐冷掉的湯。他只是瞥了眼,就知道這湯跟詭異掛鉤。
「沒有。」張乾坐到柳淮對面。
「那就好。」這湯是孟狸那個傢伙熬的,非要他拿給張乾喝。但這東西喝完就變傻子,張乾已經夠傻了,完全不用這東西。
柳淮把碗筷遞給他,「我只會做這些,不準嫌棄。」
張乾哪敢嫌棄,桌上小菜有魚有肉,不比外面的差,但他拿著筷子卻下不去嘴。
「你不生氣了?」
「?」柳淮疑惑看他。
「消息。」張乾指指他的手機,卻發現對方換了個新的。
「壞了。」
張乾表情有點奇怪,「那消息?」
「我沒看到。」
張乾鬆了口氣,否極泰來,他今天一天沒白倒霉。
柳淮突然站起身,「你先吃,我去拿個碗。」
張乾:「?」
「可你已經有碗了。」
柳淮兇巴巴,「我吃飯用兩個碗,不行嗎?」
行。你說了算。
張乾乖乖閉嘴。
柳淮推開廚房門,櫃檯上正躺著兩部手機。
如果張乾在,一定能認出其中一部就是柳淮之前用的。而現在它完好無損地放在那裡,機身上一點鬼娃娃的咬痕都沒有。
柳淮拿起手機,屏幕亮起。手機屏幕上赫然是張乾那條五個字單方面宣布結束的消息。
柳淮把手指摁在上面。
長按,刪除,關機,一氣呵成。
然後愉快地拿著碗出門。
昨晚張乾發消息了嗎?他真的什麼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