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柳淮到的時候天剛暗，曲折的小巷住的都是起晚貪黑的人，這會兒反倒沒幾個人。

張乾迅速把柳淮撈進門，謹慎小心地觀察有沒有人跟著，勢要將娛樂頭條扼殺在搖籃。

這要是讓人知道柳淮喪夫一個月就跟某年輕小伙關係密切，柳淮的聲譽還要不要了。

「你在看什麼？諜戰看多了？」柳淮把懷裡的超大紙箱放下，用胸針在指尖戳了一下，喂到鬼嬰嘴邊。

「小花把他們都趕走了，不會有人跟著。」小花就是柳淮肩頭A級詭異的名字，格外接地氣。

確認沒人，張乾關上門，扭頭見小花給他豎中指。

這小詭異真記仇。

柳淮蹲在地上不知道搗鼓什麼，張乾過去一看。好傢夥，貓窩、狗窩、貓糧狗糧、寵物玩具、定時餵食器，甚至連寵物交流按鈕都安排上了。

「還有個貓爬架，我搬過不來，留了你的地址，他們明天會送過來。」

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嗎？張乾抿抿唇，決定把理想換成當個富裕的普通人。

「你看看放在哪兒？這是你家，我不好安排。」

柳淮站起身，他今天依舊是黑色修身風衣，裡面穿了件咖色高領毛衣，越發像古典溫潤佳公子。

張乾心道柳淮今天沒穿一身黑，看著比以前看著活潑點。

聞言又想你還知道這是我家。

這些東西往屋裡一擺，他廚房都得移到卧室去。

「你拿回去吧，我不要這些東西。」

「誰說給你的？」柳淮瞧他一眼，「我給狗和貓的，你先問問它們要不要。」

聞言，大狗一激靈，迅速趴在新狗窩上，嘴裡還叼著袋子寵物零食，兩眼瞪著張乾，一副你敢不要我就跟你拚命的架勢。

張乾多少能猜出大狗的意思，大概是：

人家白送的東西，不要你就是個大傻子！

好像是有點道理，但——

「狗的可以留下，貓的你帶回去。」

「你不是養了兩隻貓？」柳淮給兩隻貓買的東西特別多，昨天小黑差點死在他手裡，好不容易救回來，他現在把兩隻貓當親兒子看。

現在，貓呢？

柳淮滿客廳找貓。

「別找了，它們是流浪貓，住我家隔壁屋檐上。」

柳淮譴責看他，「你居然忍心讓兩隻小貓住屋頂？」要知道因為他的體質問題，他家方圓幾里都沒有流浪動物，連只老鼠都沒有。

安靜得跟墳地一樣。

見柳淮要出門找貓，張乾急忙把這位祖宗攔下。

別再出去招搖過市了，他們真的不能光明正大。

「我去，屋裡東西你自便。」這小出租屋這麼窄，他都想不明白把這些東西放哪兒，他不信柳淮能搞定。

然而等幾分鐘后，他拎著貓從屋頂跳下來，一進門就見一人一狗已經把大物件放好了，正在收納寵物糧。

「……」還真能放下。

剛把兩隻貓放進屋，張乾就發現屋內唯一一張塑料圓桌上放著個小倉鼠籠子，裡面關著一白一灰兩隻圓滾滾的小倉鼠。

兩隻貓正蹲在籠子邊上，嚇得鼠鼠擠到角落渾身發抖。

「你的？」

柳淮點頭，「過來搭把手。」

張乾搬起貓糧，「你讓我把貓帶回來是想嚇死兩隻倉鼠？」

柳淮動作一頓，半晌沒說話。張乾抬頭，就見他神情恍惚又失落，手足無措站在原地，像犯了錯的孩子。

這傢伙買的時候恐怕完全沒考慮這些問題。

「……其實我家大狗非常擅長調節貓鼠矛盾。」

柳淮的表情勉強好了點，「真的？」

張乾：「……」居然真的信了？

反派真的有關於動物的常識嗎？新時代能成精的動物基本沒有，普通動物調解鄰里矛盾……這合理嗎？

「我想把寵物們寄養在你家，伙食費我出。」柳淮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寵物們。

意思是後面還有。張乾果斷拒絕。

「我的房子一共這麼大。」

柳淮：「我幫你付房租。」

「……不。」

柳淮：「我雇你當鏟屎官，月工資五千，寵物口糧玩具不用你管，幫我照顧一下就行。」

張乾有點心動，當保安才一月三千。

柳淮繼續加料，「如果動物數量變多，我會加工資，一次加三千。」

「成交。」

他已經很努力掙扎過了，但對方給的太多了！

達成愉快的合作后，兩人一起合力改造了客廳，變成一個小型的寵物園。張乾還給放祖宗牌位的牆前拉了塊帘子，形成一個獨立小空間，省得衝撞祖先。

收拾完八點多，兩人還沒吃飯，張乾端出兩桶泡麵放桌前，示意柳淮吃。

柳淮不怎麼驚訝，張乾一看就不像個會做飯，挑了桶合口味的就開始吃。

張乾拿起另一桶，問：「你為什麼不把寵物養自己家？」

剛問出口他就後悔了。

書中描寫的柳淮家不小，寬闊華麗的別墅底下是堆成山的屍體，滿屋子都是桀桀怪笑的小鬼。這場景算得上S級詭異建築，真到那時候的柳淮算不算人都尚未可知。

「我那地方不吉利。」柳淮隨口回答，似乎不怎麼在意。

反正沒有小動物會喜歡一個後院全是動物屍體和乾枯植物的房子，他也不喜歡。

柳淮塞了口面，有點走神。

興許是昨晚親眼目睹張乾救小黑，柳淮覺得這裡很安全，像一場夢，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觸碰小動物。

等半夜，柳淮收拾好東西站在門口。

張乾臉色有點古怪，「你要走？」

「你這麼想讓我留宿？」柳淮調笑看他。

「慢走，不送。」張乾作勢關門。

「大半夜你真忍心讓我一個人走？」柳淮簡直要氣瘋了，抓住門把手跟他拉扯。

但張乾的體力值上限顯然不是柳淮能比的。當門關上時候，柳淮真的生出了把門後人抓住閹割的想法。

「……渣男！」柳淮咬牙切齒。

最後張乾還是把門外人請了回來，把自己的床讓剛給他，自己抱著枕頭去擠了大狗的新狗窩。

柳淮：「？？？」

你寧願跟狗睡，都不願意跟我睡？

張乾把大狗往邊上趕趕。

他非常理智，就他倆一點就著的體質，湊一塊等著乾柴烈火燒成渣渣？他撐得住，柳淮撐不住。

大狗不情不願分他一半，畢竟是同在崑崙受苦的同伴，它還是很講義氣的。

柳淮在床上躺了會兒，越想越生氣。他自以為長得不醜，只是有點記仇，碰誰誰死，張乾到底哪裡不滿意？

然後他從床上爬起來去跟張乾一塊擠了狗窩。

不想睡床？行，乾脆誰都別睡。

張乾：「……」他不跟給錢的老闆計較。

於是兩人就一人一邊狗窩蜷縮著睡了一晚。第二天起來商量著再買個回來當沙發，這狗窩舒服極了。

半夜被擠下狗窩的大狗盯著他倆看了一晚上，「兩個煞筆人類！」

然後它扭頭去佔了人類的床，還打了幾個滾。

最後得出結論：還是狗窩舒服。

那天之後，張乾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忘記和柳淮商量三天一小聚的事兒。

後來他跟柳淮提了一嘴，降低見面頻率，柳淮非常大度地同意了。

張乾有點意外，居然這麼好說話？見面頻率降低，柳淮應該就能想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

結果——

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變成了柳淮幾乎天天來他家擼寵物。

擼著擼著就……

「……」他好像被騙了。

他明明想離柳淮遠點，怎麼越來越近了？

這樣不行，絕對不行。

張乾抿著唇，給兩隻貓餵食。

屋外再次傳來小寡婦、大橘和綠它的大黑喵喵吵架的聲音。

張乾挖貓糧的動作一頓，貓貓們迷惑看著突然不動的人類，催促他快點。

外面兩隻貓越吵越激烈，並且引來了吃瓜貓群。就連小黑小白都不屑地看了眼捕獵回來就傻掉的人類鏟屎官，跳出窗戶圍觀。

貓貓激烈的打鬥聲越演越烈，強烈到讓人忽視不了。

張乾最終還是沒忍住，快步衝過去想把傳來喵喵聲的窗戶關上。

「笑死了，大黑輸了，被打的可慘了。」大狗趴在窗邊積極轉播，「大橘打的好！誰讓人家大橘還死透大黑就急吼吼搶人老婆，要是我氣都氣醒了。」

張乾：「……」

大狗：「你也來吃瓜？給你讓個地方。」

「不用了。」張乾深吸了口氣，摸手機、開屏、打開柳淮對話框，一氣呵成。

柳淮像條柔軟無骨的蛇，態度越軟他纏得越緊，相反直接蠻力砍斷效果說不定不錯。

他們這段莫名其妙的關係是錯的，就算柳淮想借他的體質抑制身上的死律，他也可以找其他的方法幫他。

總能解決的，沒必要用這麼不理智且荒唐的方法。

早就醞釀好的結束措辭快速落下，張乾的手指暫停在發送鍵上。

只要按下去，說不定就能快刀斬爛麻直接解決反派問題。然後離拯救世界和主角遠一點，做一個塵世中的普通人，就像他想的那樣。

他盯著聊天界面，上面還是柳淮昨天來他家的消息，最底下一條是他記得帶晚餐的回復。

不知過了多久，陳之的消息打斷他的思緒。

張乾回神，閉了閉乾澀的眼，把對話框的字一個個刪掉。

還是算了。

只是三隻貓的故事而已，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又不是大黑，柳淮也不是狸花小寡婦，他們之間只是雇傭關係。他是柳淮雇傭的鏟屎官。

張乾查看陳之的消息，今天是他們約定的直播時間，他答應了陳之跟去當保鏢。

陳半仙：大佬，別忘了，上午九點，槐安路廢棄別墅區444號凶宅

張乾回了個好，看看時間正準備出發，突然間腳步一頓。

地址是哪兒？他之前沒細看。

槐安路444號？

凶宅。

這不是柳淮的私宅的？！

書中說主角們在柳淮的私宅發現了幾具還未腐爛的屍體，似乎是某個失蹤的探險主播團隊。那個主播好像還是玄界大家的人，氣得退休的玄界泰斗差一點出山。而這正是單元劇反派柳淮被制裁時的第一樁罪名。

張乾臉色凝重。

他記得，柳淮昨晚說過，他今天有點事兒要回家一天，不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