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嵐望舒盯著那封信最下面「締結婚約」四個字，看了許久。

最終，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窗外那個站姿筆挺的身影。

容玉煙剛才出去的時候告訴嵐望舒，有任何問題，隨時叫他。

可是，現在這個問題，讓他怎麼開口呢？

你好，將軍，我跟你有一個婚約，需要你幫個忙？

這也太奇怪了。

咚咚。

敲門聲響起，打斷嵐望舒紛飛的思緒。

廖醫生推著一個及腰高的金屬測量儀走了進來：

「閣下，我們需要對您做一個精神力等級檢測。」

嵐望舒應了一聲，視線卻忍不住越過廖醫生，往門外站著的那個身影的方向瞟過去。

廖醫生見狀笑道：「上將說，等你做完精神力等級檢測，他再進來，免得出現剛才換藥時的尷尬。」

嵐望舒撥動光腦屏幕，將那封婚書收進郵箱，問：「那個……精神力等級檢測，需要多久？」

「很快，幾分鐘就好。」

說著，廖醫生從測量儀上取下兩個連著電源線的磁扣，小心地將磁扣吸附在嵐望舒頭頂觸角的位置，又將一張懸浮光屏推到他面前。

屏幕中間有一個金屬杯，杯壁上印著一枚造型簡潔的小皇冠圖案。

這個小皇冠圖案，嵐望舒認識。

他戴在胸前的那枚口哨上，印著一模一樣的圖案。

以前口哨沒壞的時候，每當他吹響口哨，那個小皇冠圖案就會亮起藍紫色的光芒。

「閣下，現在做基準校準，需要你盯著屏幕上那個水杯，試著靠精神力，將水杯拿起來。」

聽到廖醫生的話，嵐望舒轉過頭，看向他，滿臉困惑：

「精神力……是什麼？」

嵐望舒現在已經接受了自己是一隻雄蟲，頭上長觸角，背後長翅膀。

至於信息素，身為生物學專業的本科生，他在動物學課程里接觸過這個詞，知道那是某一些昆蟲為了方便相互之間的交流而散發出的特殊氣味。

聯想到剛才容玉煙在他身邊無意間散發出的雪松的香氣，信息素這個概念，就變得很好理解。

可是……精神力，嵐望舒還是覺得有些虛無縹緲。

看嵐望舒那迷茫的樣子，廖醫生意識到，對方竟然連精神力都沒有聽說過，這讓他感到有些棘手，該怎麼向一個「地球人」解釋這種對蟲族而言最基本的概念呢？

「閣下，你知道弦理論嗎？」

嵐望舒略知一二，這套理論認為，宇宙中的物質並非由我們熟知的基本粒子構成，而是由類似橡皮筋的可以伸縮的弦組成，所謂粒子其實只是弦的一種振動模式。

這時，就聽廖醫生又說：「如果把宇宙看成一首樂章，構成我們周圍的一切物質的弦，是彈奏這樂章的樂器，那麼，精神力，就是彈奏出美妙樂曲的那隻無形的手。

「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嵐望舒大概聽懂了，可是，「弦理論不是已經快被主流物理屆拋棄了嗎？」

因為一直沒有辦法用實驗驗證，始終停留在理論層面。

回憶起從地球離開時乘坐的那艘星艦，想到蟲族的技術水平恐怕是遠超人類的，嵐望舒又問：「你們，不會建造出環銀河粒子加速器了吧？」

廖醫生「哈哈」笑起來，「沒有那麼複雜。」

說著，他彎下腰，朝嵐望舒湊近了些，抬手指了指自己頭頂，「試著用你的觸角，你就能聽到那首弦樂了。

「人類的□□只能感知四個緯度，可是，蟲族的觸角、我們的精神力，可以探知弦論中所描述的十維空間。」

廖醫生指著那張光屏上的杯子：

「你試試看，很簡單的，這對蟲族來說，是近似本能的行為。

「你只需要集中精神，相信自己。」

嵐望舒覺得廖醫生現在的話聽起來玄之又玄，但他還是看向屏幕，試著用意念去拿起那個杯子。

很快，杯壁上的皇冠圖案被點亮。

藍紫色光芒從皇冠底部一路向上，迅速填滿整個圖標。

緊接著，那水杯騰空而起。

「很好，就是這樣。」

廖醫生將屏幕上生成的一串數字輸入到測量儀中，「接下來是校準，大概要幾分鐘時間，校準結束之後，就可以開始正式的精神力等級測試了。」

等待校準的過程中，嵐望舒問：「所以，有了精神力，我就可以隨便隔空取物了？」

想到剛才那個移動水杯的測試，嵐望舒看向放在手邊的一個透明玻璃杯，躍躍欲試地抬起手，試圖讓那杯子自動飛到自己掌心裡來。

廖醫生見狀又哈哈笑起來：

「閣下，你想太多了，精神力只能操控處於星源網路覆蓋範圍內的物體，比如——」

說著，廖醫生轉頭看向放在角落裡的立式空調，空調右下角的小皇冠標誌立即亮起藍紫色光芒，送出陣陣冷風。

「酷。」

嵐望舒輕聲說。

廖醫生笑容依舊，「小到檯燈，大到星艦，只要是印有象徵星源網路的那枚小小的皇冠標誌的，理論上，都可以通過精神力來操控。

「精神力等級越高，可以操控的星源網路內的物體也越多。

「當然，前提是，那些物體都印有皇冠標誌。

「至於你手邊的那隻玻璃杯，那只是個普通的水杯，不在星源網路的覆蓋範圍內，你如果連那杯子都能操控，那你的精神力等級，只怕要到傳說中的SSS級了！那怎麼可能呢！」

嵐望舒不懂，「SSS級，很高嗎？」

廖醫生扭頭看向嵐望舒，「亞特蘭帝國自建國以來，只出現過一位SSS級的蟲——

「他叫克羅恩?祖，是蟲族歷史上最偉大的蟲，他統一了整個蟲族星群，建立了亞特蘭帝國，是神一般的存在。

「在他之後，五百年來，出現過精神力等級最高的蟲，也就是我們現在的科爾國王陛下，是一位SS級的雄蟲，但那也是在星源網路的加持下才達到的等級。

「如果現在真的再出現一位SSS級的蟲，那無異於……神祇降世。」

聽到這裡，嵐望舒忍不住輕笑出聲。

能讓一位信仰科學的唯物主義醫生，講出「神祇降世」這種唯心的話，看來，這個所謂的SSS級精神力，真的是個傳說般的存在了。

聽到嵐望舒的笑聲，廖醫生有些不滿地皺起眉頭，神情變得嚴肅：

「閣下，這不是玩笑話，如果真的有SSS級精神力出現，整個蟲族社會，勢必，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廖醫生是個很喜歡開懷大笑的性格開朗的雌蟲，這還是嵐望舒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這麼凝重的神情。

顯然，僅僅只是聯想到SSS級精神力的雄蟲出現的情景，已經讓這位頭髮花白的老者，感到敬畏，乃至恐懼。

嘀——

一聲尖銳的信號提示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廖醫生從可怕的幻想中回神，重新變回那個樂呵呵的老者模樣，看向測量儀：

「啊，校準完成了，現在我們進入正式的精神力測試吧。」

年長的雌蟲興奮地搓了搓手，「不瞞你說，閣下，老頭子我已經為四位皇子做過精神力等級測試了。

「尊貴的克羅恩家族，擁有非常優秀的遺傳基因，四位皇子的精神力，都在A級及以上。

「您也擁有國王陛下的血脈，精神力等級檢測結果，必定不會讓蟲失望的。」

廖醫生說著，重新將光屏上那隻水杯送到嵐望舒面前：

「現在，閣下，和剛才一樣，試著用精神力將屏幕里的杯子舉起來。

「不過這一次，我需要你儘可能地把杯子往高處舉，舉得越高越好。

「直到因為窒息而不得不停下來為止，好嗎？」

嵐望舒點點頭，回望向面前懸浮的光屏，正要開始集中精神操控裡面的杯子。

這時，廖醫生抬手將他攔下來：

「現在先不要開始，我雖然年紀大了，可畢竟是雌蟲，為了防止被你的雄蟲精神力誤傷，你做測試的時候，我需要迴避。

「我就在門外等著，你做完測試，確定指示燈轉為綠色之後，再叫我進來。」

嵐望舒應下來，目送廖醫生離開房間，轉頭看向身邊的測量儀。

測量儀的一側，有塊類似血壓測量儀那樣的柱形刻度盤，中間是分割成許多小段的紅色指示燈，左邊的刻度標著具體的精神力數值，右邊的刻度則寫著象徵精神力等級的字母。

等級刻度的最下方，是E-，而這塊刻度盤的最高量程，是S+。

嵐望舒重新看向光屏，深吸一口氣，然後努力靠意念去舉起屏幕中的杯子。

杯壁上的皇冠標誌瞬間被點亮，緊接著，杯子騰空而起，似一支離弦的箭，朝著高處疾馳而去。

隨著屏幕中水杯的不斷飛升，儀錶刻度盤上的紅色信號燈也從最下方的零點位置，很快向上飆升。

信號燈從E-上升到E，再到E+，D-，D，D+，……

眼見著紅色指示燈突破S-級，嵐望舒卻絲毫沒有廖醫生所說的窒息感覺。

如果體力允許的話，他覺得自己可以這麼操控屏幕中的水杯往上飛三天三夜。

刻度盤上，紅色燈柱迅速飆升到S+級，接著——

啪！

精神力測量儀，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