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嵐望舒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那道銀白的光柱已然向前劈出。
下一刻,那雌蟲殺手整個像沙袋一般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容玉煙手持一把三尺長的光劍,一步步朝那雌蟲逼近過去。
他周身都被一股冷冽的寒意裹挾住,激得仰面躺在地上的雌蟲打了個寒顫。
容玉煙一腳踩在那雌蟲胸膛上,手中劍刃一挑,直接將對方臉上蒙的黑色頭套破開。
雌蟲的臉暴露出來,眼底的驚慌又多出幾分。
容玉煙的光劍指向他眉心,聲音冰冷:
「誰派你來的?」
雌蟲沒有開口,緊咬住下頜。
容玉煙見狀,知道面前這殺手是打算咬破齒間毒藥自盡。
他轉動手腕,光劍隨著他的動作,寒光激射而出,打在雌蟲臉上。
雌蟲的下頜立即被卸到脫臼,失去了自盡的能力。
雌蟲被容玉煙死死壓制住,毫無脫身的辦法。
他不再掙扎,艱難地轉過頭,一雙眼死死盯住嵐望舒,目光複雜。
容玉煙上前半步,擋在那雌蟲和嵐望舒之間,垂眸,冷眼看著地上的雌蟲。
雌蟲冷笑一聲,轉過頭,茫然看向窗外。
容玉煙眉頭輕蹙,瞬間明白了什麼,頃刻轉身,終身躍至窗邊。
長劍橫掃而出,劃破夜間冷冽的空氣,帶出尖細聲響。
隨著那長劍划動的軌跡,一道銀白色光芒飛射而出,像一把飛馳的彎刀,劈開漆黑的夜色,精準地斬向遠處矮樓樓頂的一個黑影。
那黑影應聲倒地,然而,在昏死前一刻,他還是成功按下了啟動鍵。
砰——
房間里,那雌蟲殺手的脖頸處的蟲紋倏然發出刺眼的藍紫色光芒,光芒一路從他耳根處向胸口蔓延下去。
緊跟著,他胸前發出一聲悶響。
悶響過後,雌蟲雙目圓瞪,直挺挺躺在地上,濃黑的血水從七竅流出。
容玉煙面色冷得厲害,緊緊攥住光劍劍柄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他調出手環上的通話裝置,呼叫自己的下屬:
「47號樓樓頂,發現危險目標,目標處於昏迷狀態,立刻調派軍雌前往捉拿。
「記住,務必留活口。」
得到回應后,容玉煙又調派一支隊伍前來病房增援。
收起呼叫界面,容玉煙走到嵐望舒面前,單膝跪下來,他原本想要說一句「是卑職失職」的認錯的話。
可是,一眼看到嵐望舒脖頸處的勒痕,容玉煙一時連認罪的話都忘了講。
嵐望舒皮膚白嫩,襯得脖頸處紅腫到有些發紫的勒痕越發明顯,看著觸目驚心。
容玉煙眉頭緊緊擰住,藍色的眼瞳里,映出深深的自責和關切情緒。
他一時忘記自己的身份,抬起手,指腹很輕地撫過嵐望舒脖頸處的皮膚,來回摩挲:
「疼嗎?」
這是容玉煙和嵐望舒的第一次身體接觸。
容玉煙皮膚冰冷,指腹的觸感有些粗糙,讓嵐望舒覺得有點癢。
但嵐望舒沒有躲開,反倒輕聲說:
「疼。」
面對容玉煙,嵐望舒總有意無意想要試探,想要看到對方因為自己而擔憂。
他丟掉手中的玻璃碎片,把掌心攤開,送到容玉煙面前去:
「破了。」
容玉煙托起嵐望舒送過來的那隻手,拇指虛虛地從那條細小的傷口上掃過,並不敢真的碰到。
嵐望舒始終盯著他的臉,他濃密纖長的睫毛此時垂下來,遮住藍色眼瞳。
那一刻,嵐望舒覺得,面前的身影,和記憶中那個男人,重疊了。
然而,容玉煙開口,打破了嵐望舒的幻想:
「殿下,我這就叫醫生過來,為你包紮傷口。」
*
嵐望舒被醫護人員細心處理好傷口,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然後被破格換到了國王專用的那間帶著最高防禦系統的病房裡。
容玉煙從頭到尾都緊緊跟隨在嵐望舒身邊。
晚上的刺殺事件發生之後,容玉煙變得越發謹慎,一刻也不允許嵐望舒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此時嵐望舒坐在床上,手腕和手指上重新戴上了各種監測設備,身體隨意倚靠在寬敞而又柔軟舒適的靠背里,轉過頭,看向沙發區。
容玉煙和廖忠正並肩坐在沙發上,兩隻雌蟲都神情凝重。
出了問題之後,醫院附近已經被排查了許多遍,又增派了幾倍的兵力,各處的防禦設備都調至最高級別,但容玉煙並不滿意。
這裡是聖保羅皇家醫院,是專為王公貴族開設的醫院,醫院內外都有最好的安保設備和團隊,按理說,雇傭兵和普通的殺手,根本連醫院的大門都不可能靠近的,更不要說直接進到嵐望舒所在的病房刺殺。
醫院內部很可能出了姦細,裡應外合,這才會出現,在嵐望舒最危險的時候,突然同時擅離職守的情況。
在容玉煙的要求下,看守的軍雌,還有醫院所有的工作團隊全部被更換,只留下他和廖忠最信任的幾隻蟲在身邊。
可饒是如此,容玉煙還是不放心。
他想帶嵐望舒離開這裡,回軍部去。
聽到這個提議,廖忠隱約覺得容玉煙現在連他也懷疑進去了,便有些憤怒,冷著臉說:
「這裡是陛下休養身體的病房,你覺得現在還有比這裡更適合嵐望舒閣下的地方嗎?
「軍部?你以為軍部就有多乾淨?軍部又不是你一隻蟲開的,你能保證那裡就沒有危險?
「除非你把他帶去你們星際軍的作戰基地去。你的基地肯定是最安全的,可你們那個地方,儘是些不懂得照顧蟲的糙漢,又沒有專業的醫療設備,你覺得,那適合一位剛做完手術的尊貴的閣下休養身體嗎?」
廖忠此時是有些急眼了,講出許多他這個身份不應該講出來的僭越的話,可容玉煙不得不承認,他的說法其實挺中肯。
又思忖一番后,容玉煙妥協:「既然如此,那就留在這裡吧,不過,往後不管是什麼檢查,都不允許嵐望舒閣下離開我的視線。」
見容玉煙終於鬆口,廖忠心裡提著的一口氣總算放下來,他擺擺手:
「放心放心,知道你們兩個現在就像戴著情比金堅情侶鎖似的,緊緊綁在一起了,任誰也分不開的。」
廖忠當然是不知道嵐望舒和容玉煙的那張婚書的,他不過是隨口開了個玩笑罷了。
可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容玉煙聞言,不自覺朝嵐望舒那邊看過去,發現對方也正看向他,目光對上的那一刻,嵐望舒朝容玉煙露出個淺淺的笑。
廖忠並未注意到兩隻蟲眉來眼去的勁頭,他雙手撐著雙腿,緩緩站起身,「就這麼定了,嵐望舒閣下現在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擾了,我在樓上院長室住下,有任何問題,隨時叫我。」
容玉煙跟著站起來,抬手扶著廖忠手臂,送他去門口,「辛苦您了。」
夜深了,容玉煙面朝嵐望舒的病床的方向,端坐在沙發里,通過光腦賬號繼續處理今晚後續的相關事宜,他眉頭緊鎖,目光凝重。
他已經安排了自己的副將和一批親信軍雌,連夜對那活捉的殺手還有醫院當時值守的醫護蟲和軍雌,進行單獨的輪番審訊。
可是,容玉煙此時依舊無法安心。
如果可以,他想親自去現場審訊,尤其是針對從那矮樓樓頂活捉的雌蟲。
可是,他現在沒辦法離開嵐望舒,也就無法脫身,這想法只能暫時擱置。
端坐在沙發里,容玉煙陷入沉思。
今晚這批殺手的幕後指使,來頭不小。
那死亡的殺手身上佩戴的槍支,是最新研發的型號。
這種型號的槍支,是嚴格限制在王公貴族內部使用的,普通民眾哪怕有錢,也買不到。
想取嵐望舒性命的,是天家那幾位巨擘之一。
容玉煙頭一個懷疑的,就是當今攝政王,法爾親王。
刺殺事件,不早不晚,剛剛好在容玉煙進宮面見攝政王的時候,發生了。
時間點卡得這樣精準,實在很難讓容玉煙相信這只是巧合。
看起來,更像調虎離山之計。
容玉煙仔細回想自己和法爾親王剛才的談話——
法爾親王緊急召見容玉煙,是要轉達國王陛下的那道賜婚的旨意。
科爾國王在外征戰已長達兩年,自他出征之日起,攝政王法爾親王便住進了國王的寢宮。
今晚法爾親王就是在寢宮召見的容玉煙。
寢宮外側的會客廳里,法爾親王將自己的全部親信都遣散,只留下自己和容玉煙兩隻蟲,然後開門見山地問:
「玉煙,你想接受陛下的這道旨意嗎?」
容玉煙看向法爾,反問:「法爾殿下,您想說什麼?」
法爾親王笑起來,笑聲渾厚,「我知道,聖旨不可違逆,可是,你也看到了,陛下並未將旨意直接下達給你,而是先給了我,由我轉達給你。
「我想,陛下的意思,顯而易見。
「賜婚的旨意,一旦進入內閣,審議通過,就要昭告天下,那時候,也就沒有回頭路了。
「可是,在這之前,還有另外一條路——
「你也知道,陛下現在遠在邊境星群,從那裡傳達一道旨意過來,路上需要半個月時間,所以,這道賜婚的聖旨,其實是陛下半個月前就擬好的。
「按照亞特蘭帝國憲法,這種情況下,考慮到旨意到達會有延遲,實際國情可能有變,所以,交到我這裡的指令,我可以行使攝政王的權利,將旨意留中不發,超過交議最後期限,則旨意自動廢除。
「內閣審議通過婚書的前提,是同時收到雌雄蟲雙方的旨意。
「也就是說,玉煙,如果你不願意接受賜婚,我可以做這個惡蟲,幫你把這道旨意,扼殺在我這裡。」
法爾親王說罷,停下來,轉頭看向一邊提前準備好的鑲金紋的茶杯,那隻盛滿清透茶水的杯子便悄然飛至容玉煙面前。
容玉煙道聲謝,將茶杯接下來,但只呡一小口,便放下了。
法爾親王面上笑容依舊,聲音平緩,娓娓道:
「玉煙,你雖然不是陛下的子嗣,可陛下對你的疼愛,宮中大家都看在眼裡,是絕不少於自己的親生雌雄子的。
「以你的身份,你的婚姻雖然要慎之又慎地考慮,可是,我相信,陛下是不會只將你當成他的一枚棋子甚或一件政治工具去利用的。
「陛下的這道旨意,我覺得,不過只是一項提議,真正的決定權,他依然交到了你自己手中。」
說完這些,法爾親王看向容玉煙,想從他細微的神情變化中,猜測他究竟是什麼態度。
但容玉煙面上神情依舊像往常一樣淡淡的,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兩隻蟲就這麼靜靜坐了一陣之後,法爾親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然後再次開口:
「玉煙,你是雌蟲,和一隻雄蟲,還是那樣身份的雄蟲結婚,你應當知道的,一旦決定了,你將再難脫身。」
亞特蘭帝國,雌雄比例嚴重失衡,雄蟲數量遠遠少於雌蟲,這造就了雄蟲天生就比雌蟲要尊貴許多的社會地位。
婚姻中,一隻雄蟲可以同時擁有一個雌君,三個雌侍,和不限數量的雌奴。
但一隻雌蟲,同一時間,只能有一個雄主。
一旦正式登記結婚,雄蟲可以隨時向民政局申請離婚,可是雌蟲只能通過提起離婚訴訟的方式來申請離婚。
涉及皇室成員的婚姻,離婚訴訟需要經由內閣審議,而內閣,幾乎不可能通過一隻雌蟲對一個皇子提出的離婚申請。
也就是說,一旦結婚,只要嵐望舒不主動提出離婚,容玉煙是很難單方面離婚的。
「法爾殿下,」容玉煙這時語氣平緩地說,「謝謝您的提醒,身為帝國的公民,您說的這些法律條款,我很清楚。
「親王殿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接受這場婚姻。
「只要我未來的雄主願意,我會始終追隨在他左右。」
法爾親王正色看了容玉煙許久,然後重新擺出笑容:
「好,既然你決定了,那我自然尊重你的選擇。
「不過,這份婚書進入內閣審議通道的最後期限,是明天正午,在這之前,只要你改變主意,都可以隨時來找我。」
容玉煙起身,恭敬地向法爾親王行了一禮,再三感謝對方的好意,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他抬腳跨出門檻的那一刻,法爾親王又在身後叫住他:
「玉煙,不要試圖用你自己的婚姻,去彌補過去的遺憾。」
容玉煙搖頭,「我只是尊重並服從陛下的安排,並且,相信自己的判斷。」
*
病房裡,嵐望舒側躺在床上,一隻手枕在腦袋下面,靜靜看向靠在沙發里的容玉煙。
容玉煙此時斜倚在沙發靠背上,沉沉睡去。
他的銀色長發依舊扎在頭后,但額前的髮絲不再像之前那樣一絲不苟地梳上去,而是垂了幾縷下來,從額角滑落至下頜處,讓側臉線條變得不再那麼凌厲,多了幾分溫柔感覺。
夜裡溫度降下來,嵐望舒感覺到涼意,坐起來,摘去手腕和手指上戴著的各種檢測設備,從床邊拿了一張毛毯,收著腳步,輕輕走到容玉煙身邊去。
他蹲下來,悄悄為容玉煙蓋上毛毯,又捏著毯子邊緣,朝上掖了掖。
視線無意間瞟到容玉煙頸側的那處類似藤蔓形狀的紋路,嵐望舒手上動作滯住。
之前在地球上,他一眼看到容玉煙脖頸後面的這片紋路,和那個男人的那麼像,嵐望舒便下意識覺得容玉煙就是他。
可現在回到亞特蘭,嵐望舒接觸到許多蟲,這才知道,這種長在脖頸後頭的紋路,是每一隻雌蟲都會有的,叫蟲紋。
看起來,蟲紋這事只是個誤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嵐望舒不願意放棄容玉煙就是那個男人的猜想。
容玉煙,和那個男人,給嵐望舒的感覺,太像了。
嵐望舒想得入神,忍不住抬起手,指腹輕輕摩挲容玉煙後頸處的皮膚。
容玉煙擰著眉轉醒,下意識抬起手,用力握住嵐望舒手腕,指節用力到嵐望舒手腕都有些痛了。
容玉煙看清嵐望舒的臉,眼底浮現訝異神色,但還是將手鬆開了,「……殿下?」
「對不起,」嵐望舒收回手,輕聲說,「吵醒你了。」
容玉煙搖頭,坐起來,「我不該睡著。」
身為軍雌,多年作戰經驗讓容玉煙變得極為擅長抵抗疲勞,即使在極為嚴酷的環境下他也能保持警惕。
他從來沒有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在不該休息的時間陷入睡眠。
而且,還是沉睡到被對方觸碰到極為敏感的腺體部位,都沒有察覺到。
容玉煙抬起頭,看向嵐望舒,意識到,是對方的精神力,無意間對他起到了撫慰作用。
雄蟲的精神力,對雌蟲具有安撫作用,在雌蟲進入發熱期,出現精神力暴動的時候,雄蟲精神力的撫慰,是最好的良藥。
不過,容玉煙現在並不在發熱期,嵐望舒的精神力卻還是對他造成了這麼強的安撫效果。
看起來,他們的精神力匹配度,非常高。
「怎麼了?」
見對方看著他不說話,嵐望舒問道。
容玉煙收回視線,搖頭,「沒什麼。」又說,「殿下,天快亮了,你儘快休息吧。」
嵐望舒之前昏睡了幾天,現在根本沒有什麼睡意,「我睡不著,不如我在這裡守著,換你去休息吧,有危險我第一時間叫你。」
容玉煙聞言,竟然輕輕笑了一下,好像嵐望舒講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似的。
嵐望舒見勸不動,索性撲通一聲,在容玉煙腳邊的地毯上,盤起雙腿,坐下了。
容玉煙滿臉困惑看向嵐望舒,「做什麼?」
嵐望舒仰著頭,沖著容玉煙笑,「反正都不睡了,不如聊聊天吧,玉煙……將軍?」
容玉煙怔住。
他在心中暗暗感嘆,有些臉,真的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面前這隻年輕的雄蟲,分明前胸後背、頭頂、脖頸、掌心,全部都被繃帶和紗布包裹住,像個雪寶寶似的,那樣狼狽。
可是,他仰起頭,笑起來,卻立即變換成了一枝搖擺的凌霄花,帶來陣陣春風,吹進容玉煙心裡,泛起絲絲癢意。
容玉煙怔怔望著那張漂亮臉蛋,輕聲問:
「想聊什麼?」
嵐望舒從自己脖頸上把那隻口哨摘下來,托在掌心,看向容玉煙:
「聊一聊,我們十四年前的事。」
容玉煙看向嵐望舒掌心那隻黑色金屬製成的口哨:
「你想聊,給你召喚器的那隻雌蟲?」
嵐望舒將頭微微歪向一側:
「你怎麼知道,那是只雌蟲?」
「殿下,召喚器,是雌雄蟲在簽訂契約之後,雌蟲交給雄蟲的。
「此後,不管在什麼地方,雄蟲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啟動召喚器,雌蟲就能通過脖頸后的蟲紋,感知到,並在第一時間,趕至雄蟲的身邊。」
嵐望舒輕輕撥弄手上的口哨,「那你……我是說和我簽訂契約的那隻雌蟲,為什麼從來沒有回來看過我?」
容玉煙面色平靜,「這個,屬下恐怕沒辦法替那雌蟲回答。」
嵐望舒眉頭輕輕擰起來,「十四年前,你去了哪裡?」
容玉煙聞言,愣怔片刻,如實回:「我隨星際軍第四軍團,前往邊境星群,執行任務。」
嵐望舒又問:「什麼任務?」
容玉煙看向他,正色說:「殿下,那是最高軍事機密,我無法告訴你。」
嵐望舒卻不死心地追問:「你們去了哪裡?地球?」
容玉煙便不回答了,只靜靜看著嵐望舒。
沉默片刻,嵐望舒嘆息一聲,垂下眼來,只盯著自己手中的召喚器看,不再和容玉煙對視。
容玉煙覺得兩隻蟲這樣兜兜轉轉地繞圈子,沒有意義,他聲音平緩地開口,直接挑明說:
「殿下,在我接你回來之前,我從未去過地球,十四年前,和你簽訂契約的那隻雌蟲,不是我。」
嵐望舒抬頭看向容玉煙:「真的嗎?」
他此時的目光和神情,和容玉煙之前說他們從未見過時,看起來一模一樣。
他不相信容玉煙的話。
他依舊在心底,認定容玉煙就是和他簽訂契約的那隻雌蟲。
容玉煙和嵐望舒默默對視片刻,握在腰間佩劍上的手指緊了緊,像是下定決心。
然後,容玉煙抬起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放在自己領口第一顆扣子上,開始脫自己的軍裝。
嵐望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住,眼睛睜圓了一些,原本目光中的狐疑神色盡數被無措取代。
他微微張開雙唇,想要說什麼,但阻止的話最終沒有講出口。
自從之前在地球上第一眼看到容玉煙開始,容玉煙始終是衣冠規整,身姿筆挺,目光凌厲的模樣,像一棵獨立於雪地中的松柏。
哪怕是剛才無意間睡過去,沉睡中露出一些少有的疲憊和柔軟的神態,可容玉煙的軍裝也依舊是一絲不苟地將最後一顆紐扣也扣好的。
此時隨著容玉煙手指的動作,軍裝外套的排扣從喉結附近的第一顆開始,一直到腰腹處,一顆一顆,被解開了。
硬挺的西裝外套下面,是一件貼身穿的潔白的襯衫,容玉煙開始動手解那襯衫紐扣時,嵐望舒咽了咽乾澀的喉嚨,將目光錯開了,不再去看他。
「殿下。」
這時,卻聽容玉煙輕喊了嵐望舒一聲。
容玉煙的聲音依舊有些清冷,但尾音卻透著幾不可察的顫抖,似乎,他此時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淡定。
嵐望舒依舊保持著有些彆扭的垂頭的姿勢,不敢往上看。
倏忽之間,他的手腕被攥住了。
容玉煙拉起嵐望舒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胸膛上。
「殿下,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