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漸起
聽到下人的通報后,張夫人上揚著的嘴角迅速下垂,臉色十分難看。
她怎麼不知道,任冉玥跟六公主交好。真是小瞧了任冉玥,居然能夠跟皇室成員扯上關係。
巴上了六公主,狐狸尾巴也藏不住了。
庶出沒一個好東西,伏低做小這麼久,想必就等著今天吧,討好人的本事怕不是從娘胎裡帶來的。
袁婆子苦著臉喚道:「夫人...」
六公主的人還在前廳等著,總不能晾著人家。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個主人來頭可不小。
「呵...」張夫人嗤笑了一聲。
公主又如何,難道公主會平白無故插手任府的事情?
張夫人收斂了怒火和六公主的人打了個照面,給足了皇室的面子。
「請五小姐過來,別讓六公主等著急了。」
「是。」
袁婆子走出正廳,用手帕擦著冷汗,張夫人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太熟悉了。對外展露出來的大度、慈愛,並不是張夫人的本性。
還未嫁到任府的張靜敏可是囂張跋扈的代言人。
天知道任冉玥怎麼想的,偏要惹得張夫人不痛快,她們的身家性命全系在張夫人手上,磋磨人的法子有的是,不用夫人親自出手,自告奮勇上前的人都能排起一支長隊。
袁婆子快步走到任冉玥的院子前,第一次正眼打量這位五小姐。不帶任何偏見,任冉玥生的極好,比起嫡出的任冉璇,她的長相更加精緻。
周身的氣質,莫名讓人想到玉竹。
一節復一節,千枝攢萬葉。
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
要不是出身不夠好,這位五小姐怕是早已名動盛京。
任冉玥忽略了袁婆子的眼神,搭上六公主的線已是不易,她沒功夫在意旁人的看法。
在超凡存在被刻意掩埋的今天,想要利用信息差達到目的,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困難。
適齡的、能夠起到幫助作用的皇室成員,只有六公主浦從菡,她是被核心圈層排除在外的,如果不是頂著公主的名號,任冉璇那群人都不會正眼瞧她。
不為別的,只修仙二字,足以讓浦從菡與任冉玥見上一面。能夠跟她搭上話,並且提前得知消息的人,說不定會帶來驚喜。
怎麼著,浦從菡都不會虧本。
任冉玥清空了腦子裡面的雜亂思緒,跟隨袁婆子的腳步來到玉華堂正廳,恭敬的向著張夫人問安,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依舊那麼謙卑。
張夫人並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看走了眼。先前怎麼會認為這是一隻沉默的羔羊,明明是一隻伺機而動的狼崽子。
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張夫人擠出了笑容:「今日怎麼穿的這樣素凈,可是下人沒有盡心?」
「是冉玥不好,近日裡在抄寫佛經,衣裳穿的素了些。」任冉玥不想給張夫人發落的機會,找了個由頭含糊過去。
一步一個坑,要是與浦從菡沒有達成合作,往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有心了,小姑娘家家,還是要穿的艷麗些。」
「夫人說的是。」
張夫人無語梗咽,往日都是別人給她遞話茬,很少有她去找話的時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很不好受,胸腔里有一股火焰,上不去下不來。
只得將這口氣咽下,待來日再發作。
伴隨著瓷器墜落的清脆聲,任冉玥深吸一口氣走出了任府的大門,浦從菡的人在馬車旁等候多時。
後路斬斷,只能向前。
馬車朝著外城的方向駛去,任冉玥安靜的坐在中間,神情冷淡、不發一言。
今日的她,已然在眾人的面前揭開了面紗。就算被問責,也不過是輪迴投胎。有什麼好擔憂,有什麼好恐慌的呢。
扶著琴音的手登下馬車,陰森、靜謐的環境使得脖子有些發涼。莊園里的植株沒有經過任何的修剪,枝葉野蠻生長著,荒涼氣十足。
浦從菡選了這麼一個地界,難免讓人多想。
不喜歡精美華麗的建築,偏愛野生野長的造物,這位六公主真是別具一格。
步行穿過莊園外圍的建築,任冉玥見到了這位傳言中不被世家、皇室貴族待見的六公主浦從菡。
簡單的青衫,一根銀色發簪就是全部。
任冉玥在浦從菡發現之前收回了視線,垂下眼帘恭敬的朝著她行禮:「任冉玥見過六公主。」
浦從菡握著碧玉杯的手頓了頓,快速的從話語中提取了足夠關鍵的信息。能夠成功長大的皇室成員,哪一個不是人精。這種讀取能力,可謂是與生俱來的。
沒有自稱「臣女」,而是用了「任冉玥」三個字代替。
這位任府的小姐,有點意思。
「坐下吧。」
「是。」任冉玥虛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等待浦從菡提出要求。在兩人的合作中,她並沒有掌握多少話語權。
攀附她人,倚仗她人權勢的滋味可不好受。
浦從菡沒有繞圈寒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任冉玥:「你能為我做什麼?」
「與其說能為公主做些什麼,不如說公主想要做些什麼。」
「呵,你挺會兜圈子。」浦從菡撇了撇嘴,不知道任冉玥是從哪裡借來的自信。
「感謝公主稱讚,您答應了會見的請求,說明冉玥身上有可取之處,也說明您想要的東西並不止眼前的一點。」任冉玥意有所指。
那是比皇權更重要的東西。
浦從菡勾起嘴角,話語中帶著一絲輕蔑:「所以,你有什麼資格站上棋盤?」
「皇子、公主中只有您身上沒有世家的血脈,是和親的最佳人選。其他人都有世家做保,而您只能依附皇權。換句話說,只有自己。」
這也是任冉玥與浦從菡合作的根本原因,換作是任何一位皇室成員,怕不是會被當成跳樑小丑。
國力強盛、海晏河清的局面,總會伴隨著犧牲。而根據最新的政務信息進行判斷,新一輪的政治聯姻要開始了,著急的人是誰,不用任冉玥多說。
「人上有人,天上有天。公主所求,與冉玥一致。」
任冉玥知道浦從菡是聰明人,有些話並不用說的那麼透徹。浦從菡直白的詢問,未嘗沒有設下圈套的意思。
聰明會讓人忌憚,也會讓人高看。
修仙資質絕對不是按照血脈來進行判斷的,要不然也不會刷下那麼多人。
浦從菡確實為和親的事情所苦惱著,如果沒能成功留在那裡,她會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哪怕她的母妃備受父皇的喜愛,哪怕宮中的賞賜源源不斷。
話雖如此,可任冉玥未免太過大膽,憑什麼對她上下點評、指手畫腳。
皇權凌駕於世家之上,浦從菡自然要高任冉玥一頭。
基於一些考慮,浦從菡認下了兩人的關係:「我給你機會,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
「冉玥明白。」
「期待你的表現。」
乘坐馬車離開外城的莊子,任冉玥無聲的笑了起來。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雞飛蛋打的風險不要太高。
任府內,任老夫人從下人口中知道了任冉玥和六公主親近的關係。兩人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在外人面前展示了出來。
這個時間節點,發生這樣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任冉玥所求為何。
時至今日,依舊沒有被問責,不過是因為任冉玥將秘密保守的很好,又頂著任府的頭銜罷了。
那點小手段,稍微查驗一下就能全部知曉。要不是張靜敏太過自負,怎麼會讓任冉玥成長到現在。
任老夫人轉動著佛珠,想起了不少年輕時的片段。罷了罷了,只是妄想登天小姑娘,喊打喊殺過了些。
張夫人險些沒被嘔死,府外有六公主撐腰,府內有任老夫人插手。任冉玥命也太好了,短時間內動不了她。
「太氣人了!任冉玥扯著六公主的虎皮,天天在那邊搬弄是非,還有人眼巴巴的湊上去,一群不知所謂的東西!」任冉璇憤怒的跑到了張夫人面前,怒氣衝天的一頓抱怨。
她以前都不知道任冉玥有長袖善舞的本事,居然這麼會籠絡人,被這麼一攪和,簇擁在她身邊的人都少了很多。
張夫人一樣生氣,但她不能在任冉璇面前表現出來,只能安撫著女兒的情緒:「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璇兒沒必要和她計較。」
「誰想跟她計較,跟這種人處在同個屋檐下,想想都晦氣。」
「我們璇兒是最優秀的,母親還等著璇兒給我帶來榮耀呢。」近段時間讓張夫人舒心的,也就只有這一點了。任冉玥再怎麼蹦躂,都不能獲取登天梯。
「哼,我要讓任冉玥好好看著,她怎麼都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任冉璇不是傻瓜,她只是過於傲氣了些,之前沒有將庶出放在眼裡,猛然發現眼皮子底下里出現一隻豺狼,有些驚訝和氣憤罷了。
操著八面玲瓏的心思,用著左右逢源的手段,任冉玥在盛京的知名度直線上升。
先前就與她交好的幾位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知道任冉玥為什麼會突然跳出來,成為攀附權勢的小丑。
再這樣下去,沒有什麼好果子吃。名聲已經壞了,更沒有未來可言。
為了不被外人打上與任冉玥交好的標籤,她們只能跟這位手帕交劃清界限。為了自保,也為了安穩的享用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