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抓內鬼這項活動，人民群眾一向喜聞樂見。

修也上輩子的時候，風靡全世界的遊戲娛樂就是「抓內鬼」的各種變體，什麼「誰是卧底」、「狼人殺」、「劇本殺」、「鵝鴨殺」甚至「三國殺」。

可以推理，也可以社交，大家沉浸在這種安全的爾虞我詐的緊張之中，不亦樂乎。

修也對這些遊戲很不熱衷。

澄清一下，並不是因為智商不夠，修也對於推理和分辨謊言還是有一些特殊心得的。他只是不太喜歡這種社交濃度過高的遊戲，而且還有另一個有些令他難以啟齒的原因：

幾乎每一次，修也都會成為一局遊戲中的內鬼。

甚至就算他不是內鬼，也會被別人當成是內鬼。

所以，當修也看到「抓內鬼」的第一次公演任務主題后，他心頭閃過一種異常不妙的感覺。

懷著這樣的憂慮，修也不安地鑽進被窩睡覺。一晚上他做了很多短暫的夢，但是醒來的時候一個夢都不記得了。

【[官方彈幕]：喝珍珍酸奶，助力《禪院101》選手加速破案！第一次公演即將開啟，各大平台同步直播中！】

【嗚嗚嗚我們真希上線了，美強慘大女主有誰不愛，大家給我們真希也投投票啊！】

【好久沒看直播了，正賽又要開始了嗎？中間日常我都沒看，有沒有誰能給我總結一下】

【每個選手的個站都有日常精華cut，自己去找啊】

【推薦去看修也的日常剪輯，小破站就有，我把人氣選手的日常cut都看了一遍，感覺最精彩的還是修也線，有金手指有cp向劇情有cb向劇情，還有一丟丟感覺和人物主線有關的伏筆】

【省流總結版：大多數選手的粉絲在初舞台結束之後各種拉票開卷，但是修也的粉絲在初舞台結束后只需要躺著美美開嗑】

【我已經嗑到癲狂了，家人們，好久沒有吃到這麼香的飯！】

從彈幕來看，或許修也做的是一些和all修有關的產出噩夢。

第二天早晨，小黑狗從起床之後就顯得很興奮，它晃著小短尾巴圍著修也腳邊跑來跑去，修也總感覺自己要踩到它。但是小黑狗每次都能在差之毫厘的時候非常靈活地繞開，讓修也感嘆這傢伙不愧是影子，也很會搞擦邊。

侍女將早餐送到修也的房間門口，小黑狗從門縫裡探出半隻黑漆漆的腦袋，然後用濕漉漉的小鼻頭去拱侍女的手。

侍女被嚇了一跳，她連忙將手收了回來，緊張又恭敬地小聲說：「修也少爺，家主有令，請您在用完早餐後去正廳找他。」

小黑狗哼哼唧唧地將裝著早餐的托盤拖回房間，修也來到門前，將拉門開得更大了些，問道：「老爸有沒有說為什麼叫我去？」

「這……家主並沒有明言……」

「好吧，我會去的。」修也大概猜到了是什麼倒霉事，較為平靜地接受了下來，「謝謝你幫我送早餐，辛苦了。」

侍女向著修也恭敬地行禮后離去。修也輕輕關上拉門，轉身之後，他嘆了口氣。

如果昨天他看到的那個所謂的「官方彈幕」沒有出錯，那麼直毘人把他叫過去就一定是為了那件事。

沒錯，只有可能是那件事。

修也抱著小黑狗出現在正廳之時，這裡已經聚集了一小群人。

位列影之書之上，擁有競選下一任家主資格的禪院家的同齡孩子們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小聲地討論著家主將他們召集於此地的目的，還有些人乾脆就開始交換起了最近的八卦情報。

「聽說了嗎，昨天御三家的聚會上，修也輸給了五條家的六眼……」

「當然聽說了，他好像被五條悟暴打了一頓，丟了好大的臉……」

「我早就跟你們講過，應該是有人給影之書做了手腳，修也被選中成為第一絕對有黑幕……」

「他那麼弱……」

空氣里瀰漫著異常明顯的敵意，就連小黑狗都嗅出了它討厭的味道。它縮回修也的懷中，皺皺濕漉漉的鼻頭，毛乎乎看不清五官的狗臉擠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

在瞥見修也的身影之後，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立刻消失了。

【好久不見選手們聚在一起了！】

【哇，我的兩個小牆頭竟然認識哎，他們聊得好投機，是不是可以淺磕一口】

【為什麼修也抱著一隻修勾？修勾好可愛啊，黑乎乎的，像團成精的煤炭】

【怎麼修也還是沒有朋友，人氣第一怎麼還是會被孤立，理論上來說選秀節目的初C不會是這種高冷孤僻的人設啊？】

【放心，以我多年搞秀的經驗，修也很快就會有『朋友』主動來貼了】

修也對自己被孤立的情況習以為常。他神色平靜地從人群縫隙中穿了過去，筆直走向人最多、最擁擠的那一圈人。

一反常態的是，突然有人熱情友善地向修也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修也！」

那是個並不太熟悉的聲音，修也眉頭一跳，他循聲看去，望見了一張有點眼熟但是完全沒有辦法和姓名對得上號的臉。

……你誰？

【你誰？】

【這誰？】

【這選手叫啥？】

【等一下，我看看選手名單……】

怎麼連直哉今天穿了什麼顏色的褲衩子都知道的彈幕們都不知道這人的名字啊？

似乎是修也臉上疑惑的神情表現得有些明顯了，那個男孩的笑容變得稍稍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就重整旗鼓，努力熱情地對著修也介紹自己：「我是禪院透，特別三級咒術師，是上上代家主的孫子。上次等級評定的時候，我一開始就想找你組隊，但可惜最後沒組成。」

修也：「啊……那，是因為什麼沒組成呢？」

當然是因為那時候修也還不是人氣第一啊。

「有個堂哥找我組隊，面子抹不開……」禪院透解釋道，「但我其實一直很想來和你聊聊天的。」

修也點了點頭，並沒有拒絕禪院透的示好：「你想聊什麼呢？」

禪院透：「哈哈，那就，聊一下戰鬥？你既然能打敗天花，那一定也對戰鬥很有心得吧？」

修也露出一絲禮貌性的淺笑：「沒有沒有，我很菜，我壓根不會戰鬥。」

禪院透：「呃，那你是怎麼打敗天花的？」

修也：「因為天花竟然比我更菜。」

同樣被天花俘虜了的禪院透：………………

這就把天聊死了，兄弟。

【草，這兩個人的對話看得我腳趾頭扣得梆緊，尷尬死我了，我死了算了】

【修也的社交能力真是個謎】

【禪院修也是不是社恐啊？感覺他真的很討厭社交的樣子！】

【修修不是社恐！他只是不喜歡沒有意義的社交，他之前和五條悟聊得可開心了！】

【好耶，五修又嗑到了（歡喜）】

【五條悟是誰（茫然）我難道少看了一集？】

【快去補修也的第一集日常cut啊！】

修也和禪院透的對話毫不意外地就這樣結束了。禪院透看起來還不太死心，想把話題引到小黑狗身上再多聊兩句，但是修也禮貌地率先截住他的話頭：「不好意思，我要去找個人，先失陪。」

他走向聲音最嘈雜的那個角落，絲毫不令人意外的是，人群最密集的那一圈中心傳出了直哉不耐煩的聲音：「我怎麼知道我們聚在這裡是為什麼？你就不能動動你自己的腦子，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問我，你脖子上長著的那個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修也把小黑狗拎到身前，像是捏橡皮小鴨子一樣，捏了一下小黑狗的后脖子。小黑狗「汪！」地叫了一聲，直哉立刻從人群最中央發出了回應：「不和你們廢話，我弟弟來找我了——修也！」

小少年粗暴地撥開擋在他面前的人，抬起下巴，一臉傲氣卻腳步輕快地走向修也：「今天怎麼磨磨蹭蹭的！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啊？」

「哦。」修也對直哉的態度已經完全習慣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給扇叔叔家的小堂妹準備禮物。」

直哉：「我神經病啊，幹什麼要給她倆準備禮物？」

修也出於兄弟情誼多勸了他兩句：「畢竟是小堂妹，做哥哥的要表示一下。」

直哉「切」了一聲：「又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叫我哥哥的。真要論起來，現在這個房間裡頭的這些人里有一半都比我小，他們敢叫我哥哥嗎？」

偏偏他心裡唯一認定的那個人就是不願意叫他一聲哥哥。

修也並沒有理解直哉這種七扭八拐的奇葩傲嬌行為，他放棄拯救未來會被真希揍成彩雲豬豬的直哉，決定還是回到他熟悉的陰暗角落，好好思考一下在這一部分的比賽當中要怎麼給自己防爆。

好消息是，他已經知道了下一場比賽的形式大概是推理遊戲，而且也對自己在上一場比賽中獲得第一名的失敗進行了復盤，總結出了給自己防爆的新方法。

在上一場比賽裡面，他還是太過積極表現了，以致於給觀眾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人氣令人絕望地一路飆升。

那麼在這場比賽里，他要努力做到躺平！

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

「吱呀——」

正廳的拉門向兩側打開，直毘人和禪院家的所有長老們神情嚴肅地來到了眾人面前。如修也從彈幕中獲知的那樣，直毘人第一件宣布的事，就是影之書失竊。

「庫房有專人看管，每日傍晚都會進行物品清點。所以失竊的時間應當就是在昨天晚上，也就是我離開禪院家前去參加聚會的時候。」直毘人說，「影之書在外人手中毫無用處，它只對禪院家意義非凡。作為最新一批和影之書建立了連接的候選人，你們和影之書存在共鳴，是找到影之書最好的人選，也是最有可能偷走影之書，妄想可以就此獲得力量的嫌疑人。」

一名滿臉褶皺的長老站了出來，修也認出這個人的身份，是上上任家主的兄弟，也就是修也的叔爺爺。褶子臉長老陰森森地說：「為了洗脫嫌疑，我勸你們還是儘快把自己知道的通通都說出來。」

選手們面面相覷。

「不是我乾的，也不可能是修也乾的！」

禪院直哉當然是第一個發言：「昨晚我們兩個和老爸一起去聚餐了，沒有偷東西的機會。」

褶子臉長老看了一眼直哉，又瞥向修也，冷嘲了一句：「是啊，在聚餐上被五條家的打敗，這個不在場證明可真丟人。」

小黑狗不安地扭動起來，但修也一聲不吭，甚至還往角落裡又躲了躲。

沒錯，他就是菜雞，大家不是喜歡美強慘嗎？他可一點都不強，趕緊忘了他吧。

人群中，一隻手忽然顫巍巍地舉了起來。

「我……我有一個線索。」

發言的是禪院透。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來，一下子獲得如此前所未有的關注，禪院透緊張極了，他的聲音有些發抖，結結巴巴地說：

「昨、昨天晚上，我看到有個人背著一個包袱偷偷離開了宅子大門。」

褶子臉長老厲聲問：「是誰？不要吞吞吐吐的，趕緊說！」

禪院透努力提高聲音：「是，是禪院甚爾！」

四下登時一眾嘩然。

「那個沒有咒力的傢伙！」有個長老立即回憶起甚爾的身份，「他是為了獲得力量才偷走了影之書！」

另一個長老看起來更加憤慨：「甚一的兄弟？我記得他！他曾經被推進過試煉用的房間，在嘴唇上留下了一道長疤，他應該是為了報復家族才這麼做的！」

此時，禪院扇恰到好處地出現在直毘人身邊，低聲道：「家主，我查了一下。昨日禪院甚爾被分配到的任務就是看守庫房……」

「就是他！」褶子臉長老毫無道理地斷然道，「一定是他！」

正廳喧鬧起來，所有人好像都回憶起了那麼幾條禪院甚爾的古怪之處，甚至有人「突然想起」之前聽到的「甚爾在暗處自言自語地謀划竊書計劃」，好像大家都言之鑿鑿地認定了禪院甚爾就是犯罪嫌疑人，就差將他緝拿歸案了。

修也死死抿著嘴唇，和他一樣保持沉默的，是旁邊看起來一臉吃了蒼蠅之色的直哉。

「我宣布！」

褶子臉長老用拐杖重重跺了跺地面，嘶聲道：「即日起，將禪院甚爾從家族中除名。所有禪院族人對此人立即進行追捕，一旦抓獲，馬上扭送試煉之間進行審訊懲罰！」

「抓獲禪院甚爾，追回影之書的人，將獲得在庫房中自由挑選一次咒具的機會！」

正廳之中，選手們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