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
「快跑,大家快跑啊,迦勒底人來了。」
「尼布甲尼撒帶著他的軍/隊殺到城門口了,大家快逃啊!」
「還有沙姆什,那個人間煞神他也來了……」
「天啊!那我們還有命嗎?」
漆黑的夜中,一陣喧囂,葉函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下,一陣吵鬧聲又將他喚醒,撥開窗戶一陣嘈雜聲灌入耳中。
小腹部的不適感又席捲而來,但他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因為門被敲得「咚咚」響。
「怎麼了?」葉函雙眼疲憊盡顯,卻還撐著。
「快走。」齊阿克薩穿好衣服腰間別著短劍,目光深沉冷冽。
片刻后。
街道上亮起昏黃的燈,漆黑的夜幕下迎著燈光葉函看到空氣里閃著濃煙灰塵,一股嗆鼻子的焦味傳來,他捂著鼻子作嘔:「有東西炸了?」
「我猜他用火油炸了城牆攻進來的。」齊阿克薩拉著葉函,現在街道人越來越多,場面也越發混亂,有的孩子在哭喊找家長,還有的腿腳不好的老人在奔跑時相互絆倒,無數腳印踩著跌倒的人身上踏過,空氣里都是哀嚎凄厲的鬼叫,直直刺激到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葉函看著這畫面,忽然想到了書上說的尼布甲尼撒帶著軍隊血洗耶路撒冷的情景,可是時間上不對!
葉函心中疑惑,書上說的尼布甲尼撒在登基后十數年才攻打聖城,為何現在硬生生提前那麼多年?
今夜他對猶太人大肆屠/殺,攻城略地,可明明時間對不上?怎麼覺得自打他穿越后這裡發生的一切就都亂了套超出他的認知。
人群嚷嚷,大家四下逃竄,耳邊是風聲夾雜著男女老少的鬼哭狼嚎:「他們的鐵蹄踏進來了……」
尼布甲尼撒提前攻城是計劃好的一環還是因為……因為他?
想到他離開時在自己額間輕如羽毛的一吻,聲音柔和的讓他等著他。
難道現在來此不是為了政績是因為其他?
他會為了他特地來找他嗎?
尼布甲尼撒會因為知道自己失蹤輾轉到了耶路撒冷所以才對其開戰嗎?
葉函心底認知一旦打開,就如泄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眼前的一切混亂在他眼前飄過都如浮煙,只想著昨夜入夢的那張俊美臉龐。
城外,尼布甲尼撒披著黃金戰甲站在三匹馬拉的戰車上握著手裡的配件,直指天空,高聲喊道:「衝鋒隊用雲梯登上城牆,弓箭手在後用火跟油把城牆內的守衛都射下來,給衝鋒隊讓路。」
他說完,身後的士兵紛紛響應,旁邊是沙姆什跟涅里格他們眼底閃著肅穆跟嗜血的光,今夜,他們的王要佔領這座城,城內的一切都歸他們所有。
沙姆什眼底閃著瘋狂,他就要忍不住了,多想將那些討人厭的猶太人給射穿掛在城牆剝皮抽筋,沙姆什勒著僵繩一馬當先:「還等什麼,殺!」
長長的街道在黑夜中一眼望不到盡頭,所過之處都是人頭攢動,城內,大批的百姓哭喊嚎叫,巴比倫人的軍隊已經踏破城門攻進車內,他們的戰車威武雄壯,所過之處皆帶起一陣塵煙飛揚,騎兵團在前方開道,他們的馬蹄一往無前,狹窄的道路上不管有沒有人他們只管往前沖,無數老弱在他們的鐵蹄下被踐踏,骨頭被擰斷的「咔嚓」聲鞭子揚起甩在人臉上的皮開肉綻聲,在這嘈雜混亂的夜晚都顯得那麼蒼白。
葉函被齊阿克薩拉著,大家已經失控,深夜被敵人攻進住所他們心中的恐慌任是誰都無法想象。
「天啊,巴比倫人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他們在放火燒我們的房子燒我們的家園......」
人群里都是凄厲的叫喚,大批的軍隊湧入城中,老人跟孩子跑的慢的被他們抓住直接揮劍而上,空氣里除了焦味很快又瀰漫起一陣濃郁的血/腥。
「嗚嗚——亞伯——亞伯。」
一個小男孩趴在一具屍體旁大聲叫喚呼喊,地上一個老人躺在那裡他的身後是汩汩鮮血,他的眼睛閉著永遠都睜不開,小男孩哭喊著搖晃著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葉函正在想著事情忽然看到此幕,心中一陣鈍痛。
他想過去抱起那個孩子,告訴他現在應該保全自己,不要再哭了。
可他只是念頭一閃,就看見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呼嘯而過,從他的身上一躍而過,那個孩子眨著朦朧的大眼,眼淚順著眼眶簌簌留下,他幾乎沒來的及閉上,就在一陣驚愕中頹然倒地。
他的血混合著地上老人的血交叉在一起塊,將土地浸濕。
馬車上,沙姆什瘋狂拉著僵繩,因為被個孩子絆倒,馬車趑趄一下,馬兒受了驚嚇仰天長嘯,馬車的正中間站著一個身穿黃金戰甲的男人,葉函看去,蕭瑟晚風中四目相對,二人都是一驚。
尼布甲尼撒!
他來了,真的來了。
「敢攔路,是想找死嗎?」一道不耐的暴戾聲響起,葉函身上被挨了緊緊一鞭子,他來不及躲避被硬生生的打了一下痛的眉頭緊蹙。
「啊....你是——祭——」打完,沙姆什雙眼圓睜,一臉驚訝無法掩飾,人群里那具單薄的身影,那柔和又堅毅的輪廓,是祭司大人?
他居然失手打了祭司大人。
沙姆什滿臉歉意,對天起誓,若他知道或是早一點看清對面是大祭司,他就是十個膽子也不敢在他身上揮一下。
葉函只淡淡的看他一眼就將目光移開,旁邊戰車上的俊美男人也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忽而轉身從側面的戰車梯子上下來,三步並做兩步走到了他面前一步之遙站定,葉函身體微不可聞的顫抖了下,尼布甲尼撒抬手在葉函肩側輕輕撫觸,那裡是剛才沙姆什失手鞭策的地方。
他的手掌大且溫熱,隔著薄紗袍服於夜風中對方稍微一點的觸碰都將變成燎原之火,輕易就可點燃內心隱忍的禁/忌,葉函迎風看他棕色瞳眸因情緒太滿他反而看不懂尼布甲尼撒現在到底所謂何意,只是這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觸著,周圍都是人,雖然無人敢說話但這麼做也太明目張胆太惹眼了點。
葉函一顫,小腹那股刺痛感又襲來,他忍不住伸手捂住,這舉動令對方停下輕緩的動作,尼布甲尼撒看著他:「怎麼了?」
葉函暗自調整呼吸,這狗比問他怎麼了?
葉函想著那個夢,想將他慣死在地,他怎麼知道怎麼了。
「唔——」葉函忽然雙手捂著嘴彎腰對著旁邊的空氣乾嘔起來,夜裡起的太急被夜風吹了現在肚子痛還泛起了噁心,他嘔的腸子都要出來了,才勉強站定,身體卻被人帶進溫暖寬大的懷抱,尼布甲尼撒將他圈在懷中低頭擰眉:「身體不舒服?」
薄紗下那兩個小巧的鎖骨適時落入他的眼帘,那枚豆大的猩紅胎記隔著衣服更加朦朧惹人心悸,空氣里似有坦尼克玫瑰的花香在釋放,葉函身體渾身無力,精神一時無法集中,任由尼布甲尼撒將他捋在懷中。
這麼久不見,剛見面就生病,葉函也是能耐。
尼布甲尼撒唇邊泛起一抹不知名的笑,抬手將人抱了起來,好輕!
這麼久不見,居然瘦了這麼多,這身體比他之前抱著的時候輕了不少,面頰雖然白皙但輪廓過於分明,五官襯得更加凸出也更加出塵清冷,隔著袍服他可以輕易感受到那磕人的肋骨,彷彿他稍微捏一下就可以將人拆散架,尼布甲尼撒面色寒涼,不著一語的將人帶到了戰車。
期間,葉函看到沙姆什略帶驚異的目光,臉不由暗自一熱,幸好這是深夜雖有火把照亮但依舊可以遮掩緋紅的面色。
「有人,放我下來。」葉函尋個機會悄聲反抗。
尼布甲尼撒像是沒有聽見:「本王抱自己的人,誰敢多說一個字?」
他的聲音清冷在夜中有股蠱惑人心跟震懾的威壓,音調不高,可愣是讓所有人都聽得見,大家只看著他將人抱上車卻無人敢說一個否字。
葉函站定就感受到肩膀一沉,尼布甲尼撒將外袍披風脫下罩在了他身上,他的臉在夜中火把迷濛的照射下有那麼一刻的不真實,葉函握著披風的手抖了抖。
「這麼久不見,大祭司可有想我?」
尼布甲尼撒眼眸含笑似有調笑:「鴿血紅戴的那麼貼身,是時時刻刻都忘不掉本王還想著我親自喂一喂?」
那是先王那波帕拉薩賞給原主的物件,價值連城,葉函看著確實喜歡自上次之後他便又再次帶上,沒想到這人看到又拿來說事取消,真是狗比崽子,忒不要臉!
剛才下了馬車他在貼近葉函時就看到他脖子間的銀色吊墜,當下心中就愉悅異常,這鴿血紅墜子是他們之間零距離接觸的見證,是第一次交/歡的憑據。
「滾——」葉函咬牙切齒用只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耳根都紅透了,這個狗比太壞。
尼布甲尼撒聞言笑的更加開懷,抬手將他胸前的披風帶子繫緊,這時,人群里有一陣憤憤的叫罵:「放開我,我自己可以走。」
葉函驚,是齊阿克薩。
涅里格壓著他上前,葉函暗嘆沒跑掉啊,看來今晚這裡要血流成河,屍野遍地了。
齊阿克薩被迫跪在地上,抬頭看見車上的二人,他的目光在葉函身上短暫停留後便不再看他而是深深瞅著尼布甲尼撒。
對方擁著葉函,居高臨下與他對視,二人無言,可葉函卻感受到周遭千軍萬馬而過的劍拔弩張。
「今晚,本王邀請大祭司看場好戲如何?」
耳邊一陣熱氣哈來,葉函便聽見這輕飄飄的話語落入他的心尖,恍若蜻蜓點了水,波亂了湖面的靜。
葉函不自來由的發抖,他是要當面殺了齊阿克薩?
目光所及,那些被壓制住的平民,臉上帶著逼近死亡的惶恐與顫抖,今晚這裡註定要上演人間煉獄的慘狀,而他無法改變什麼。
齊阿克薩輸了,他就要接受勝利者的審判,換個角度若是今天站在戰車上的是他,尼布甲尼撒跪在地,結局恐怕也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
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忍,相處一段時間,對方也沒將他切實如何,反而有意無意的照拂了些,葉函喉間發啞:「我累了,想休息。」
「看完戲,本王親自陪你睡,絕不假手他人。」尼布甲尼撒環著他的腰,將人拉向自己更近些,貼著他的耳畔呼出的熱氣灼濕了他的干發。
有種人,他明明說著最殘忍的話卻像是情/人間的溫香軟語,激人心蕩卻又無法抵抗。
尼布甲尼撒將他鎖在懷間,看著奇阿克薩嘴角閃過若有似無的嘲弄:「給你個機會,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狂傲的口吻,不可一世的睥睨姿態。
尼布甲尼撒滿眼憐憫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有著最親血緣的弟弟,他像個施捨者高高在上:「給他劍。」
尼布甲尼撒鬆開鉗制葉函的手,下車。
涅里格聞言將長劍抽出遞給齊阿克薩。
「起身,與我決鬥。」他要讓這個人知道,自己與他之間的天差地別,畢竟是明爭暗鬥十幾年的兄弟,就是死也要他死的明明白白,任何的假手他人草率了之都是對他的不尊重亦是對自己的淺薄鄙夷。
齊阿克薩要清清楚楚的敗在他的腳底,他要讓他徹底臣服,輸的心服口服。
火把照明下,二人在狹窄的街上一來一回的交手,月色投下帶起一片斑駁樹影,二人打的水深火熱,不可開交。
「哐當。」劍落。
尼布甲尼撒抵著齊阿克薩的喉間,溫聲道:「你輸了。」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沙姆什看著齊阿克薩失落的神態,嗤笑一聲,就這?還敢跟自己的王爭奪天下,真是不自量力。
葉函雙手攥著馬車韁繩,結局既定,他傷感也無用。
願賭服輸,齊阿克薩自打接過劍后,後面發生的一切都要由他自己獨自承擔,這也是一個劍士該有的品格。
齊阿克薩忽然仰天大笑,啐了一口血水,看著尼布甲尼撒笑的狂妄:「輸了又怎樣,你以為你可以審判我嗎?」
尼布甲尼撒不過是運氣好,正妃所生又有父王的疼愛,最終登上王位那只是命運的不公罷了。
「誰都無法審判我尤其是你。」齊阿克薩笑完忽然起身一把奪過尼布甲尼撒的劍,一聲悶哼后,鮮血染紅了葉函的視線,齊阿克薩自戕身亡了。
那一劍直直刺在他的脖子上,不偏不倚,血漿噴涌,葉函甚至看到他倒下的瞬間向自己這面瞥了一眼,眼神似有些複雜,終究是沒有再說出一個字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四周有人倒吸口氣,可沒人敢真的出聲評判什麼,尼布甲尼撒面帶微笑,在屍體上輕瞥一眼便轉身,身後的沙姆什走過來招手命人將屍體抬下去。
葉函忡忪片刻,身體發涼,癱軟前一雙大手落在腰間好巧不巧的接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大祭司。」
葉函看見他絕美的側顏襲來,鼻尖抵著鼻尖:「一切即將落幕。」
「西底家背叛本王,拒不上供,該殺。」
尼布甲尼撒大手一揮,示意沙姆什涅里格等人進軍內城。
今晚,所有耶路撒冷的子民都會失去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猶太人朝聖的聖殿被毀於一旦,王室內所有價值連城的寶貝都被迦勒底人洗劫一空,尼布甲尼撒將耶路撒冷的百姓徒步驅趕到巴比倫王城為他做苦力,建造七曜塔跟空中花園……
這座古老滄桑的城將淪為一片廢墟,迦勒底人的軍隊將橫掃這裡連一條狗都不會放過。
眼前的百姓倉皇失措,尖叫連連,身旁的人恣意張揚,目空一切。
葉函無動於衷,渾渾噩噩的看著,戰車向前方疾馳,方才被馬車撞死的孩童跟齊阿克薩彷彿一切都是一場夢,以尼布甲尼撒為首的隊伍在這條道上活生生殺開一條血路,周圍的房屋傾塌,金銀器皿被搜刮,巴比倫人在今晚對這裡展開慘無人道的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