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

分公司剛剛成立不久，有很多條例制度都不完善，業務辦理也沒有形成很順暢的流程，整個下午司遇瀾都坐在辦公室前。

門被敲響，司遇瀾說了聲「進」，門才被緩緩推開，又被妥善的關好。

進來的人是一個男性Alpha，站到司總的辦公桌前，把手裡的文件遞過去，「司總，這是總裁助理的面試者的資料。」

司遇瀾本來有常用的助理，已經打算和司遇瀾一同回國，在國外的妻子卻懷了孕，導致這個助理只能辭別這邊，回到總部那邊申請調崗，昨天下午剛剛離開。

所以司遇瀾現在現在需要一個新的助理，這個任務在之前就布置下去了，人事部面試篩選用了三天。

文件放到桌上，薄薄的一沓，司遇瀾眼都沒有抬一下，也沒有伸手去拿，讓剛接觸新總裁，還有些戰戰兢兢的人事部經理有些忐忑。

「按照您的指示，已經pass掉所有的Alpha和Omega，還有專業度不合格的Beta，」人事部經理沒敢讓總裁沉默太久，繼續肅聲彙報道，「剩下的就這五位。」

「辦的不錯，」司遇瀾頷首，聲音無波無瀾，「這五位里你覺得最優秀的是哪個？」

人事部經理聽到誇獎后鬆了口氣，猶豫片刻，試圖去看司遇瀾的臉色，也沒看出來什麼，最後說出一個名字，「他的畢業院校，從業經驗，英語水平在五位當中都是偏上的水平，綜合實力最強。」

司遇瀾聞言，才終於抬起頭來，將資料遞還給人事部經理，語氣里沒什麼情緒，「既然你挑好了，為什麼還要拿過來？我現在在質疑你的工作能力。」

人事部經理心裡苦，新的頂頭上司一來，就讓他面試一位工作助理，若是他面試來的不合大boss心意，那他不是職業生涯就結束了嗎？

「我覺得您親自挑的會更滿意。」人事部經理大著膽子提了一句。

司遇瀾伸手，屈指敲了敲那份文件，聲音冷冽兩分，「我可以理解為，你在推卸責任嗎？」

「司總誤會了，」剛鬆了口氣的經理頓時緊張起來，身上的信息素都濃郁兩分，「我只是想讓您滿意。」

「你是害怕你推薦的人我不滿意，進而問責你，」司遇瀾眼神凌厲，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讓人心驚膽戰，「為公司挑選符合條件的員工是你的職責，這樣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公司設立這麼多部門，目的是妥善的解決問題，而不是把問題都整理好再堆到上司面前。

一聲開門的聲音忽然響起，人事部的經理不自覺地往那邊看去。

是八卦群里在討論的那個Omega，正打著哈欠走出來，眼睛里還透著倦意。

直到被近在咫尺的敲擊聲驚動，人事部的經理才回過神來。

正對上司遇瀾的視線。

經理心裡「咯噔」一聲。

「向我證明你的工作能力和態度，」司遇瀾本來考慮剛接手分公司不久，人員不宜調動，以免動搖軍心，但是司遇瀾現在很不滿意，「否則的話，你的最後一份工作，就是面試一個新的人事部經理。」

「抱歉，司總，」人事部經理額頭上的汗逐漸細密，「我會改正，還請司總再給我一個機會。」

司遇瀾沒再說話，人事部經理連忙拿過剛拿進來的資料，即使那邊的Omega正在往這邊走，也沒再吸引他的一次視線，「司總，您的助理明天就可以到崗，我先去處理工作。」

門被關上之後，司遇瀾還在皺著眉，江沐琮往這邊走的步伐慢慢停住，轉彎去接了一杯水，放到司遇瀾的辦公桌上，「哥哥。」

「嗯，」司遇瀾看了一眼Omega，他不是會遷怒的人，喝了口水，「睡得還好嗎？」

「很好，」江沐琮乖乖的笑了一下，「床很舒服，還有哥哥的味道。」

話音一落，江沐琮立刻就反應過來自己的說辭很不妥當，連忙去看司遇瀾，男人的神色沒什麼變化，甚至視線都沒停留在他身上。

Beta對「味道」這個詞的敏感度大大不如擁有信息素的Alpha和Omega，這讓江沐琮鬆了口氣。

江沐琮在那兒呆站了片刻，沒有離開，準備繼續工作的司遇瀾疑惑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少年掐了掐掌心，沒忍下心裡的慫恿，輕聲問道，「我剛剛聽到，哥哥pass了所有的Alpha和Omega，是為什麼？」

Alpha的精力和身體素質更強，Omega則更加細心和溫和，司遇瀾卻只要沒什麼突出特性的Beta。

是因為司遇瀾不喜歡——

江沐琮的思緒被打斷，他聽見司遇瀾說道，「如果是A或O，我需要雇傭至少兩名助理，來保證在其中一位因特殊原因而無法上班的時候，我不會出現無人可用的情況，這樣我需要和至少兩名助理進行磨合，Beta相較而言更穩定，我只需要和一位磨合，節約時間成本。」

司遇瀾簡單解釋兩句，「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少年擺了擺手，「只是好奇。」

男人卻看到了少年嘴角的笑容略顯勉強，補充道，「我沒有性別歧視，只是Beta更符合我的工作標準。」

大概抽取信息素的後遺症的原因，江沐琮聽到男人隱隱的表達出不喜歡A或O的意思，心裡就像是堵了一塊石頭，悶悶的。

即使如今得到原因，也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江沐琮笑的時候扯到傷口，提醒著他乖巧外表下並不乖巧的裡子，中午在洗手間思考的問題再一次被翻出來。

心想如果被司遇瀾知道自己其實是個什麼樣的人——

中午時自己沒忍住去會議室找司遇瀾，對方是不是已經嫌自己是個麻煩了？

心裡的小人一點點的垂下頭去。

如果這個問題放在江沐琮身體正常的時候，他肯定不會糾結，他和司遇瀾都是被安排的，就算對方嫌他麻煩，那也得照顧他兩年。

再說了，自己不也嫌有這麼個監護人管著自己麻煩嗎？

大家互相折磨嘛！

偏偏他現在特殊時期，不可能這麼想。

司遇瀾一直忙到晚上七點，才帶著江沐琮回家。

考慮到醫生囑咐過的情況，司遇瀾說道，「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不用，」江沐琮強忍著內心想答應的衝動，拒絕道，「哥哥，我已經好多了。」

「你從下午就很不對勁，」司遇瀾皺了皺眉，直接指出，「我說過，我不了解Omega，所以你有任何地方不舒服，都可以直接和我說。」

司遇瀾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江沐琮循著這話想起那個緊密地擁抱。

心裡的小人終於試探的抬起頭來，當時他信了，男人也說到做到。

或許可以再信一次。

「我也是一個麻煩，你會這麼想嗎？」

或許因為Omega在自己這裡的定義里就有嬌氣、敏感的固有印象，所以在面對這個印象出現時，司遇瀾還是有一點耐心的，「你是責任。」

白紙黑字的法律責任。

這是江沐琮未曾設想過的答案，仰頭對上司遇瀾的視線，脫口而出，「什麼？」

「你的父親把你交給我，我是你的臨時監護人，照顧你的身體和情緒，是我的責任，」司遇瀾站在二樓和三樓的樓梯口，忍下一點疲憊，「而且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在你成年後，我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報酬，所以你不必覺得是虧欠我。」

而且根據今天中午的表現，司遇瀾有理由懷疑，如果Omega獨自入睡，就會出現相同的情況，司遇瀾可以允許會議中途被打斷，但並不希望自己半夜會被吵醒，那會影響自己一整天的工作效率。

「現在，可以跟我一起上去了嗎？」

其實這個答案很一般，只是比「麻煩」好了一點，但是江沐琮注意到男人眉間的疲倦，點了點頭。

不是麻煩就夠了。

看著乖乖點頭的Omega，司遇瀾達到目的，沒再繼續安撫，而是說道，「這次是最後一次，以後你不說出口，我不會追問，希望你能記住我的話。」

他的時間寶貴，並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浪費在一個「責任」上。

其實責任和麻煩的區別很明顯，麻煩可以避免，但責任不行。

司遇瀾先上去，江沐琮則是先回到自己房間換睡衣，等到了司遇瀾房間的時候，男人已經在洗澡了。

而江沐琮目前正在依賴的氣味，再打開門的一霎那，就將他包圍。

使得江沐琮下意識地去找煙，最後仍然一無所獲，只是在邊柜上發現了一瓶香水。

江沐琮蠢蠢欲動，看了眼衛生間的方向，裡面的水聲還在繼續，確認司遇瀾短時間內不會突然出現后，便將香水拿下來，小小的噴了一下。

真相大白。

一樣的味道，但好像又不一樣。

很好聞，但好像沒有司遇瀾身上的好聞。

江沐琮得到了答案，有些興緻缺缺的放回去，抬手揮了兩下，把面前味道較為濃郁的空氣揮散。

走到床前，條件反射的剛要往上一撲，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司遇瀾的床，膝蓋卡了一下床沿進行緊急剎車，最後轉過身，乖乖的坐到上面。

司遇瀾的床頭擺了幾本書，大都是金融投資方面，江沐琮不感興趣，仔細搜尋后，一本關於表演的書躍入眼帘，聊勝於無，江沐琮隨手翻開，省得自己的視線總往衛生間的門口飄。

書的扉頁寫了一句寄語，是一串較為生僻的外文，江沐琮看不懂什麼意思，只是注意到署名不是司遇瀾。

俞凈是誰？

他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司遇瀾的卧室里？

江沐琮心裡止不住的猜想，翻書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書里夾了什麼東西，江沐琮很容易就找到了。

是一張照片。

站在中間的赫然是司遇瀾，略顯青澀。

背景像是合租公寓，站在司遇瀾左邊的，是一個身高比司遇瀾還要高一點的男人，右邊的男人則要矮一點。

哪個是俞凈？

和司遇瀾又是什麼關係？

那串外文，是什麼意思？

江沐琮心裡敲起一聲鐘響。

拿過手機準備拍照翻譯，衛生間里的水聲忽然停止。

Omega連忙把書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