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隋冉把手裡的二筒扔出去,喬謹遲遲沒反應。
付霖嘯要摸牌,隋冉攔了他一下,提醒喬謹道:「該推就推,別老想著自摸。」
喬謹看他一眼,又盯了自己的牌片刻,最後把牌推倒了:「和。」
「草,」付霖嘯收回手,笑罵,「公然徇私啊。」
隋冉把牌倒扣著推出去,笑著眯起眼:「喬總手氣真好。」
路評章從洗手間出來,在走廊里聽見這聲「喬總」格外耳熟。
他不自覺放慢了腳步,聽裡面的人說:「我公司正好缺人事經理,喬總,什麼時候來支援一下?」
『人事』『喬總』兩兩結合,路評章覺得不對勁,停下腳步。
北開源愣了愣:「裡頭有熟人嗎,進去看看?」
路評章猜測應該不是喬謹,他看了一眼時間,九點。
這會喬謹大概已經洗完澡,正窩在窗下的吊椅上看書。手邊或者放著一杯熱水,或者幾個橘子。
他這樣想著,腿還是不受控制地留在原地,偏頭從門縫中往裡瞥了一眼。
背對著門坐的那人頭髮漆黑,低頭的時候露出的後頸白皙細膩,比領口潔白的襯衫還要精彩幾分。
他每一次伸手摸牌都能牽動肩側起伏,從細長的手指到腰側一路伸展,拉出一道暢通無阻的線。
路評章一眼認出喬謹的背影,伸手推開了包房的門。
裡面打牌的人均是一愣,一齊看向門外。
喬謹也跟著無知無覺回過頭。
路評章站在門邊,靜靜地掃視了一圈包廂內的情景,眼睛在走廊昏暗曖昧的光線中肅殺的讓人不敢直視。
喬謹詫異地望著他,擰著身,似乎僵在了椅子上。
路評章站在喬謹身後,過於暗沉的視線微微一偏,對上了一側的付霖嘯。
「付霖嘯是嗎,」他垂視著他,「嫖賭飲盪吹,帶著他沾了幾樣了?」
付霖嘯倉促起身,碰倒了身前的牌。
喬謹在這動靜中用力抿緊唇角,冷眼看著來人:「是我自己要來,跟別人沒關係。」
北開源怕出事,連忙擠進去打圓場:「……喬謹也在這裡呀,正好我們那邊有一桌,一起過去玩啊?」
路評章重新看向喬謹。
喬謹跟他對視,半晌問:「我不能來嗎?」
他今天膚色與唇色都比平日淺淡,不知道是不是包廂內燈光的原因。
他跟這裡格格不入,可他偏偏又出現在這裡。
他坐在椅子上,姿態很隨意。但是肩頸拉出的那道線充分展示了他優良的體態,同這裡的糜爛有著不可消磨的距離。
太陽穴附近的神經跳個不停,路評章深吸了一口氣,用來壓制即將失常的理智。
北開源的手機響起來,他接通了,匆匆道:「你們過來吧,碰見熟人了,這是……」
他退出去看了一眼房間號:「206,來吧,湊一局打。」
不等他掛斷手機,路評章深吸一口氣,問喬謹:「走不走?」
牌桌上的人面面相覷,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搭話。
喬謹仍舊毫不膽怯地跟他對視著,沉靜得像大雪中的深夜。
路評章動了一下,那壓迫性非常強:「還是說,今晚不打算回去了?」
沉默的這段時間在場的人都非常難熬。
好在這時間很短暫。
喬謹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溫聲對付霖嘯和隋然道:「改天再玩,我先回家了。」
路評章緊緊盯著他,『改天』兩字聽在耳朵里,令他的眸色更深了。
路評章轉身走在前面,喬謹跟在他身後。
「老路,」北開源望著他背影喊,「還打不打了?」
路評章走出去幾步,快到門邊,才壓著火氣道:「不打,回家。」
門童為他們拉開門,在一觸即發的氛圍中,謹慎的沒有說「歡迎下次光臨」。
夜風颳得很兇,把兩人衣角掀起來。
喬謹站在台階上,在閃爍的『金域良緣』四個字霓虹燈下,慢慢的又把之前的話問了一遍:「這裡,我不能來嗎?」
路評章看著他,燈光把他鼻樑打亮,那冷硬的骨骼支撐著,顯得更加不近人情。
「我當你打聽我今晚回不回家做什麼,原來是自己有想法。」路評章一身煙味消散不去,問道,「要是剛剛沒碰見你,你就真打算夜不歸宿了?」
小常把車開過來,為他們打開後座車門。
喬謹站著沒動,路評章問:「是你自己上車,還是我把你抱進去?」
喬謹抿緊唇,片刻后,走下台階鑽進了車裡。
路評章挨著他坐下,小常不發一語,沉默的啟動汽車。
街上的路燈不停後退,路評章收到一段視頻,他打開一看,正是剛才喬謹他們在包廂內打牌的場景。
北開源的語音隨後就到:「我都看過了,就是普通打牌,沒幹其他的。你也不要管的太緊,該放鬆就讓人家放鬆,打打牌而已嘛。」
路評章稍稍平息,點開那視頻看了。
喬謹掃了一眼,沒說話,在沉悶的車內望著外面的街景。
路評章把視頻的後半段倒回去又看了一遍,皺起眉,問道:「對面這人是誰?」
喬謹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會喂你吃牌,一直點你的炮。」路評章忍無可忍道,「轉過來,看著我。」
喬謹頓了頓,還是順從地轉過頭,面對著他。
「我再問你一遍,」路評章審視著他,目光中的暴戾已現端倪,「這是誰?」
喬謹似乎有些暈車,但癥狀被掩蓋住了,他只是皺了皺眉。
「你告訴我,今晚不回家。」他輕聲道,「我以為的意思是,我是自由的,我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
路評章:「我告訴你,是讓你去醫院看你媽。」
「去過了。」喬謹在光影中說,「時間還早,然後就……」
「然後就出去鬼混?」路評章打斷他。他已經儘力冷靜,但是視頻那小子看向喬謹的眼神讓他無法忍受,「你知道金域良緣是什麼地方,就敢跟人去那裡打牌。」
「我當然沒有你知道。」喬謹跟他說不通,聲音也漸漸高了,「你隨隨便便就可以調取我的錄像,叫我一聲我就要立馬站起來跟你走,這樣還不夠嗎?」
路評章震驚地看著他。
喬謹說話的語氣就好像他正在無理取鬧、尋釁滋事。
小常瑟縮著停穩車,卻不敢下去為他們打開車門。
下一刻,路評章反手按開車鎖,一腳將車門踹開了。
「反了你了。」他剋制了一路的火氣再無遮攔,瞬間衝破了頭頂。他拉著喬謹下車,抱起他大步朝家裡走去。
喬謹長手長腿,身量並不瘦弱,這姿勢令他感到十分危險。
「路評章,」暈車後遺症讓他的臉白了一下,「路評章!放我下來。」
路評章充耳不聞,抱著他進家門,又將門「咚!」一聲踹上。然後片刻不停,幾大步進了卧室,一把將喬謹扔到了床上。
喬謹想起身,被緊接著壓上來的路評章卡住了脖頸。
壓力迫使他仰起頭,那一剎那間他要衝口而出些什麼,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他很多次都是這樣,面對路評章時總是率先退縮,哪怕偶爾起衝突,吵兩句嘴,也肯定是他最先服軟。
他一旦擺出這種類似於休戰的表情,路評章就拿他毫無辦法,低聲道:「亂七八糟的場合我從來不帶你沾。」
脆弱的大動脈就在他手下跳動,他渾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淌。
「家裡連他媽指紋鎖我都不敢讓你換,就怕你出什麼意外,被人剁了手。車也不敢讓你開。」他的眼神沉澱下去,嗓音也開始愈發低,「你倒好,打聽好我的行蹤,大晚上出去亂跑。喬謹,我管不了你了,是嗎?」
他們喘息著對峙片刻,路評章伸手打開燈,突然的光亮讓喬謹閉起眼。
路評章挨著他的皮膚,拇指忍不住揣摩了兩下,看他在無所遁形的燈光下輕輕顫的眼睫。
喬謹已經冷靜下去,恢復到寡言無害的狀態。
「能管。」
他太脆弱了,好像稍一用力就能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他深陷在柔軟的床被上,沒有絲毫反抗,耳側的血管透明的快要消失了。
在這場景中,路評章的火氣很容易漸消下去:「……今天為什麼生氣?」
喬謹胸膛起伏著,聲音卻沒什麼波動:「你不回家的時候,我也有屬於自己的正常交際。」
「不是這個。」路評章打斷他,手上的動作由鉗制變為撫慰,冰涼的戒指依舊硌著他的皮膚。
「我說的是下午的時候。」他敗下陣來,俯身親了親他的眼皮,用近在咫尺的聲音道,「你去南極影業簽合同,為什麼生氣?」
喬謹疑惑地看著他,他還沒有適應這光,眼睛勉強微微眯著。
這一刻他簡直性感的要命。
路評章勾著他接了一個單方面洶湧熱烈的吻:「他們的業務經理說,你生氣是因為他們的藝人影響了我的名譽。對不對?」
喬謹閉緊嘴,無聲地別開臉。
路評章看著他,強迫他看著自己:「是嗎?」
這光線令人不適,喬謹想要爬起來關燈,路評章沒讓他關,從床頭拽過緞帶將他眼睛蒙了。
喬謹下意識往後退,路評章前進的距離更多,壓的他退無可退,低聲道:「開著燈,我要看著你。」
他即將進攻的信號壓迫性很強,喬謹沒由來的戒備著。
路評章盯著他,看他因為被蒙住雙眼而變得無措的表情。
喬謹張開嘴,他知道此刻說什麼才能平息路評章的怒火。
他太了解他了。
「以後晚上不去會所玩了。」他嘴唇輕輕開合,帶著示弱和求饒,「按時回家,早睡早起,在家等你。」
蒼白了一天的唇色終於在深夜中顯現出特有的帶著熱氣的紅。
路評章視線移上去就再也挪不開。
或許開燈不是一個好選擇,這會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只能沉迷在情愛之中。
但這的確是一個好結果,因為他彌足深陷,甘願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