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不管是莫名其妙的受傷,還是某個人的突然出現。

贏川有一段時間的狀態是懵的,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以後,他有種被人從另一個星球被召喚回來的感覺,震驚之餘,還有些許的煩躁,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酸不溜丟的意味。

他忘記自己如何被攙扶起來,又是如何拿起魚叉和帽子,還把那捧野花插在了上衣口袋裡,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走在了來時的西瓜地,周圍的視野一下子開闊,使他飄遠的思緒順著微風吹回來。

身後從兩個人不知不覺又加了一個人,仔細一聽,是當地的翻譯。

翻譯尋問老伯,贏川的傷勢如何。

老伯說話很快,咕噥著說幾句,邊說邊擺手。

翻譯把話翻給另一個男人聽,大致意思是沒事,小傷而已。

那個男人只是「嗯」了一聲,再沒開口,好像從出現開始就沒怎麼說話。

贏川走在最前頭,領先他們十幾米,忽然頓住腳步,整個人轉過來,陽光照在他那白到幾近透明的臉上,他看人的眼神有些迷惘,面無表情地開口:「邵煜銘,你怎麼會在這裡。」

邵煜銘在心裡默默地感慨,反觀自己,一身淺綠色的輕便防水的衝鋒衣,還有防水的運動褲,時髦的棒球帽,一看就是城裡來的,整體乾乾淨淨,最突兀的是手裡拎著的一雙鞋子。

「你說是就是吧。」

他看上去太顛覆形象,繼小七之後,第三個人格出現了。

贏川拽住老伯的衣角,小聲說句:「我也不用..」

邵煜銘皺著眉頭插一句:「不用打破傷風嗎?」

老伯越過邵煜銘,快步走到贏川身邊,拉住他的胳膊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又放下了。

贏川呼出一口濁氣,語氣變得無奈:「首先謝謝你的好心,當我求求你,我的事你就別摻和了。」

「你是不是有病?」

翻譯在後面用英語翻道:「他說,回去給你塗抹當地的草藥,效果非常棒。」

贏川的那張臉龐依舊耀眼動人,唯獨嘴唇有點發乾,受傷的胳膊始終垂著,略顯單薄,另一隻手拿著魚叉,身上穿的是農民的衣服,倒是意外的合身,再往下看,赤著雙腳,腳上都是干硬的泥巴。

「主要是這個地方,不夠安全,」邵煜銘覺得有必要做個補充,「擔心你的安危,萬一你和小義有情況,也算是有個照應。」

只要想到那光滑的腳心被什麼東西硌出印子,邵煜銘的心就揪在一起。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竟然心疼贏川心疼到這個份上,或許有點離譜,可這是他的真實反應。

這副姿態多少有點謙卑了,在邵煜銘身上很少見。

「贏川,你慢點走,」邵煜銘在後面提醒,「等等你剛認的姥爺,話說回來,你出門就認親,人家知道你叫他姥爺嗎?」

邵煜銘緊跟其後,似乎做了一陣思想工作,才開口道:「贏川,我知道你見到我會不高興。」

老伯說了一句話。

下山的路不好走,他們這些外地人走不慣,速度自然而然慢下來,沒一會兒就被老伯和翻譯追上。

「那些都不重要,我賺的錢夠多了。」

就算是一個小石子,踩上去也會疼。

邵煜銘窮追不捨,一雙眼睛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既擔心他的手臂,也擔心他沒穿鞋的腳會受傷。

贏川覺得有些不自在,俯身撿起那雙鞋子,沒有穿,就這麼提溜著轉身就走。

「你真的不用這樣,北京的項目是大工程,你別為了我耽誤正事,我這種情況,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回去。」

「我明白,」邵煜銘佯裝無所謂的模樣笑道,「我對你沒那麼重要,不至於讓你放下一切,我知道你有其他心事,你不想見我,我就不會出現,如果你需要我,我會立刻出現。」

那你還來

贏川在心裡抱怨,倒不是因為這個人是邵煜銘不高興,而是他毫無預兆的看見曾經熟悉的人,有種被人從虛幻美好的國度硬生生拽回現實,那些想要忘卻的往事,猶如潮水般重新湧上心頭,這讓他剛放鬆的心情又變得壓抑起來。

贏川沒有回頭,但步子放緩了。

「要不要穿上。」邵煜銘把鞋子放下,一路來都很擔心贏川的腳會受傷,只不過沒敢多說話。

「你不行,」邵煜銘兩步並作一步躥上前,擠在贏川和老伯中間,「生活環境不一樣,你這細皮嫩肉的.好吧好吧,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就算身體再強壯,我們保險起見還是要打一針,你不用嫌麻煩,我可以找來醫生。」

說話間,邵煜銘往前追幾步,很快走到贏川面前。

贏川轉過臉,微微一笑:「姥爺,我不疼。」

他加快步伐,想遠離身後的男人。

贏川抿住嘴唇,低頭瞅腳下的路,心裡泛起一陣強烈的異樣情緒,他覺得邵煜銘身上那股甜果的香味越來越濃,快要把這片土地融化了似的。

翻譯笑道:「反正這裡的人不用。」

這話傳到邵煜銘的耳朵里,使他的眼睛蒙上一層陰鷙,轉瞬間便消失。他輕輕地笑了,溫柔的目光落在贏川的側臉,說:「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放心,我盡量不出現在你眼前,我原本真的沒打算露臉,一路跟著你,是被你的樂天情緒感染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你年少的樣子,我看你玩的很開心,你開心,我就開心。」

贏川低眉垂眼,默默走了好半天,快要到住的地方了,才低聲道:「邵煜銘,我出來玩是放鬆心情,我這次出行的目的,不是為了個人感情,而是有其他原因。」

「邵煜銘,我問你。」贏川回頭看一眼,臉上的神情難分喜怒,「你是不是跟蹤我。」

邵煜銘遲疑了兩秒,小幅度地點了下頭:「算不上。」

「呃路過。」邵煜銘臉上閃過隱晦的尷尬,瞅一眼他受傷的胳膊,順勢轉移話題,「怎麼樣,還疼不疼,你也太不小心了。」

「本來不想讓你看見我,」邵煜銘在後面一邊嘆氣一邊做解釋,「可是你受傷了,身邊沒熟人,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贏川盯住那雙髒兮兮的鞋,認出是自己的鞋。

「.」贏川瞪一眼,討厭這種擺爛的人。

兩人的目光在近處相遇了,他們彼此打量著,安安穩穩地度過微妙的幾秒鐘。

「不是錢的問題,你是董事長,很多事情等你做決策,你要對集團負責。」

「川!」邵煜銘開心的語調都變了,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意思,「你現在開始關心我的公司了,說明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

贏川白一眼,屬實有點無奈,他現在有點理解什麼叫做『烈女怕纏郎』。

邵煜銘向他靠近,耳語似的說:「放心,公司的事都安排好了,房山的項目交給栗暉負責,他身邊有兩個有經驗的項目經理,應該沒問題。」

「你心真大,」贏川冷哼,「你這個堂弟,打傷我二哥,要不是看在他親哥的面子上,這事兒不會輕易算了。」

邵煜銘的眸光陡然放亮:「川,我還想問你呢,你是怎麼認識蕭捷的?」

「聽你的語氣,我不該認識?」

「他們是孤兒,你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孩子,我很難把你和他們聯繫到一起,這也就是我當初為什麼會把你和小七分的那麼開的原因。」

贏川彷彿陷入了回憶,眼神變得朦朧:「天意,巧合,命運。」

「這麼深奧?」

「你不懂,」贏川偏頭看一眼男人,不再具有攻擊性,「我很幸運遇到蕭捷,沒有他,我說不定真成瘋子了。」

「他對你」邵煜銘忍著心理的不適問,「很重要?」

「很重要,非常重要。」贏川不止是對別人說,也在對自己說,「我不能沒有他,他才是我的親人,最親的親人。」

「親到什麼程度?」

「我對他可以毫無保留。」

邵煜銘酸的已經掩飾不住真實情緒,皺起來的俊臉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羨慕嫉妒恨,「他做了什麼讓你這麼信任他?」

贏川沒吱聲,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戶院子。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走到老伯的家門口,也是贏川暫時居住的地方。

院子里傳來小朋友和林正義摻和在一起的笑聲,似乎玩的很開心。

邵煜銘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在贏川要走進院子的時候,他忍不住去握贏川的手腕,「你還沒有回答我,他到底做了什麼。」

贏川回眸,一雙眼睛出奇的溫暖:「在我一腳踏入地獄的關鍵時刻,他及時拉了我一把。」

邵煜銘微怔,緩慢地鬆開手,他從贏川的眼睛里隱約看見了奇特的畫面,這具身體里好像真的住著兩縷魂魄,上帝與惡魔在爭搶主導權。

做什麼事能比拯救一個人的心靈更重要呢?

邵煜銘有種深深的挫敗感,這讓他感到無力,無論他做什麼也比不上蕭捷,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遇到贏川。

出神的工夫,贏川和老伯已經進入院子里,還把只到腰間的柵欄圍上。

贏川深深地看一眼被攔在外面的邵煜銘,隨即低下眸子,意味深長地開口:「我這輩子只認蕭捷做大哥,你就別想做我大哥了,我不需要。」

「我沒想做你大哥」邵煜銘的表情苦笑難分。

贏川不易察覺地淺笑一下:「那你跟喪家犬似的杵在那幹什麼,還不快走。」

說完,贏川也不等邵煜銘有反應,拿著魚叉快步穿過前院,嘴裡嚷嚷著:「姥爺,你等等我啊。」

回到住的屋子,贏川和邵煜銘就誰也看不見誰了。

可贏川有種直覺,邵煜銘還沒有離開。

果不其然,林正義突然衝出院子,興奮地尖叫,隨後便傳來他和邵煜銘熱絡的談笑聲。

贏川嫌吵,讓神娜幫忙把窗戶關上。

與此同時,幾個孩子圍了過來,手裡拿著紗布和藥油,其中最大的孩子端著一盆清水。

神娜嫻熟地幫贏川處理傷口,閑聊間問起外面的男人是誰。

「一個朋友。」贏川比較敷衍。

神娜笑了笑,不再追問,而是把話題拐到林正義身上,「你的哥哥,非常好,他很喜歡和我的孩子在一起。」

贏川說:「他本身也是小孩。」

「你們多留幾日吧。」

「會的。」

處理完傷口,贏川躺在床上小憩。

他怕自己睡過頭,特意告訴神娜,如果老伯去山上收漁網,一定要叫醒他。

神娜嘴上答應,但沒有這麼做。

這一覺贏川睡得很沉,他很久沒有體會過無夢的睡眠,猶如無憂無慮的嬰兒,這種滋味真叫人迷戀。

當他睜開眼時,天色已黑,老伯早就把漁網收回來了,還帶回半桶魚,晚飯也準備妥當。

林正義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眼睛盯住他的胳臂,小心翼翼地觀察。

「四哥。」贏川細聲細語地叫一聲,覺得嘴裡有些乾澀。

林正義把水送到他的嘴邊,「小川,你醒啦。」

「嗯,」贏川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隨意地擦擦嘴,「你怎麼不出去玩?」

林正義難過的翕鼻子,「我是哥哥,沒有照顧好你,就知道玩。」

「什麼啊,該玩就玩,就來是放鬆的,」贏川從床上爬起來,為了證明自己沒事,他站直伸個懶腰,「這點小傷算的了什麼,以前比賽翻車比這嚴重多了。」

「那倒是。」林正義傻兮兮的點頭。

贏川拽了拽胳膊上的紗布,「這個草藥真的很神奇,我竟然覺得有點癢了。」

「邵哥讓你打針,你真倔,不聽話呢。」林正義大人模樣的嘆口氣。

「不需要。」

「萬一嚴重呢?」

「那就死,」贏川笑著說的,但不像開玩笑,「四哥,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把我埋在這裡,我不回去了,逢年過節讓大哥帶兄弟們來看看我,帶點好酒和好菜。」

「呸呸呸!」林正義往地上啐,「真不吉利,邵哥說啦,有他在你就不會有事。」

贏川輕哼:「你就那麼相信他?」

「我相信啊,」林正義一副正經的神色,「他在關心我們,他怕我們有危險,他還讓我轉達一些話。」

贏川狀似不經意地問:「什麼話?」

「他讓我告訴你,他永遠都不會再欺騙你,以後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假如有一句謊話他就遁地消失。」

贏川微眯了下眼眸,沒有搭茬。

林正義湊到他身後,興奮的表情在臉上洋溢:「邵哥真的跟來了,小川,是你叫他來的嗎?」

贏川搖頭,淡然的目光投向窗外,狐疑地說:「我跟你一樣驚訝,在香港遇見他不奇怪,但是在這種地方遇見他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你開心不?」林正義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非常期待他的答案。

他糾結三秒,答非所問:「咱先吃飯行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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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助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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