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布偶（3）

年輕警員比慕池大不了幾歲，他語氣和煦，沒有絲毫架子。慕池對他印象很好，除了隱瞞布偶娃娃外，知無不言，很快便交代清楚。

離開前，年輕警官又詢問他的工作地點，並囑咐他盡量少外出，近日可能還會需要他配合后，便笑著把人送走。

離開物業室，慕池對孫平楓打了個隱蔽眼色，剛想離開，就被一旁恭候多時的物業大媽拽住了。

面對物業大媽這種八卦、碎嘴、愛管閑事，同時又熱情善良自來熟的人，慕池深知不『留下』些什麼，別想離開。他只好隱晦的透露些『內幕消息』，奈何大媽太熱情，直至孫平楓做完筆錄，他仍未脫身。

面對意猶未盡的大媽，他趕緊拉著孫平楓落荒而逃。

「唉？哎呀，我還沒問小楓呢，著啥子急呦！」

……

見慕池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孫平楓笑道：「王大媽雖然難纏了些，可人卻很好，又熱心，對住戶們都很照顧，你別介意啊。」

「沒露餡吧？」

「安心啦，」天亮了，孫平楓膽子也回來了，拍著胸脯保證道，「只是一個布偶而已，對案件影響不大，我只是喜歡罷了……」

「呵呵，這可不一定。」

慕池打斷他，意味深長道：「給你一個忠告，離那個布偶遠一些。否則，下一個趙婷，說不定就是你。」

「真，真的假的……」

孫平楓說不怕那是假的，畢竟曾親眼見到並接觸過『鬼魂』。

可不知為何，他就是捨不得那個布偶。這種現象分明不對勁，可他直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

自打發現屍體后，慕池一直沒機會查看棕色記事簿，他也不清楚被布偶感染后的後果，當然不會冒失的讓孫平楓放棄布偶。

「總之小心無大錯，你好自為之吧……對了，如果覺得哪裡不對勁，可以來找我。」

留下這句話，慕池便與孫平楓分開了。

等到達四號樓，他一眼就看到穿著湛藍色短袖，幹練寸頭，皮膚黝黑的鄰居周虎。

周虎似乎有什麼心事，他駐留在大門口來回踱步，憨直臉上寫滿了焦躁和不安。

「周哥？你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慕池是驚訝的，周虎之前去找趙婷的父親，結果卻一去不回。現在警察都來了，聽物業大媽意思，趙國安已經被帶走了，難道周虎在為他擔心？

「走，跟我上樓！」

周虎看見慕池便眼前一亮，不由分說，抓著他的手腕兒就往樓上跑。慕池不大習慣與人親密接觸，可也瞧出了周虎的不安，沒有拒絕。

等進入周虎家，關上房門后，熱心好客的周虎甚至都沒給慕池倒杯水，便迫不及待地說道：「我覺得趙哥有點兒不對勁！」

雙方雖然接觸不多，慕池仍舊能看出周虎是個心思不怎麼細膩的粗線條，連他都能察覺到趙國安狀態不對，恐怕真出問題了。

「你別著急，慢慢說，他哪裡不對了？」

見慕池臉上沒有敷衍，周虎鬆了口氣，斟酌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道：「趙哥他……他的精神不大正常，好像，好像真的瘋了。」

「瘋了？」

慕池想到哭泣布偶，趕緊追問：「是不是又哭又笑？」

他懷疑趙國安也被『哭泣布偶』感染了。

周虎卻搖搖頭，臉上竟露出既憤慨又痛苦的表情來，「他承認了他家暴，婷姐兒很可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禽獸不如……怒火從胸腔湧起，慕池腦子裡只剩下這四個字。

「簡直，簡直……」

周虎眼眶都紅了，一拳狠狠砸在茶几上，冒著青筋吼道：「他還不知悔改，不僅覺得自己家暴沒錯，聽到婷姐兒死亡后，還大聲嚷嚷著死得好。我真是瞎了狗眼，竟然把這種人當兄弟！」

慕池能理解周虎的心情，可他更在意趙國安家暴的理由，「他為什麼想婷姐死？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有些人家暴不需要理由，但把人活活打死卻很罕見，一方面因為為數不多的良知，另外也有道德和法律的約束。

「他說婷姐兒不正常。」

一個打殺親生女兒的禽獸，竟然有臉說女兒不正常，周虎一臉的厭惡和嘲諷。

「半年前，趙哥因為賭博輸了好幾萬，聽說家本兒都賠光了，當時他媳婦就鬧了一場。後來有次喝多了，兩口子又鬧起來，聽說趙哥還動了手，他媳婦就鬧著離婚。兩個月前，他媳婦帶小兒子回了娘家，到現在都沒回來。」

「我跟趙哥一起幹活兒，關係還不錯，經常一起喝酒。每次喝醉，他就拉著我訴苦……兩天前趙哥還說，女兒也被媳婦接回了娘家，他很不舍，沒成想竟然……」

周虎『咯吱』咬著牙，狠狠道：「你知道他為啥打女兒嗎？他說婷姐瘋了，不會哭也不會鬧，越打她越開心。他想讓婷姐兒哭，所以越打越頻繁，越打手越重……」

周虎還說，以前的趙國安很疼女兒，天天把她掛在嘴邊，比小兒子都疼。要不然，當初孩子媽鬧著回娘家，他也不會強行把女兒留下。

後來有一天，也是因為酗酒，他想起亂糟糟的家和不省心的媳婦，失手打了女兒一巴掌。打完他就後悔了，婷姐兒哭得很傷心，怎麼安慰都不好。好在第二天婷姐就不哭了，甚至都不怪爸爸，趙國安很是欣慰。

都說家暴有一就有二，等趙國安第二次動手時，婷姐兒竟然沒哭，甚至還笑嘻嘻地安慰趙國安，說她一點兒也不疼。

趙國安終於意識到不對，他的女兒竟然不會哭了，甚至不知道什麼是傷心。到後來，甚至連『煩惱』都消失了，整天一副樂嘻嘻，沒心沒肺的樣子，看得趙國安既氣憤又不安。

於是，動手越來越頻繁，幾天前的晚上，甚至還把婷姐兒趕出了家門。

結果婷姐竟然一去不回，趙國安雖然擔心，但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

周虎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慕池越聽臉色越凝重，對『哭泣布偶』的效應越戒備，甚至恐懼。

難道『哭泣布偶』的最終目的，是讓人喪失悲傷？

他不禁擔憂起孫平楓來……

周虎發泄完，心情舒緩許多。兩人雖然是鄰居，可畢竟剛認識不久，對著一個陌生人訴苦，他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因為心裡裝著事兒，慕池只敷衍的安慰幾句，便離開周虎家，回到了四樓。

「記錄成功了？」

等打開記事簿，看到上面信息后，慕池不禁一愣。

『記錄怪談：哭泣布偶（已收錄）

描述：媽媽為五歲的弟弟買了一個漂亮布偶，弟弟非常喜歡，每晚都要抱著它睡覺。後來，媽媽帶著弟弟回娘家，弟弟把布偶親手送給了姐姐，還偷偷告訴姐姐，要經常和布偶說話，它會讓你變得和你開心。姐姐被爸爸打過後，傷心的抱著布偶說話，她果然開心了。後來，每次被打她都和布偶傾訴，她變得越來越開心……

提示：哭泣布偶會在宿主煩惱傷心時，觸發哭泣效應，并吞食掉宿主的傷心。連續三次后，宿主將永久失去『傷心』情緒，並親手將布偶交給下一任宿主。

備註：宿主已完成記錄，撕下插圖，可使用哭泣布偶一天，一天後布偶消失；

注意：哭泣布偶智商為0，宿主千萬不要在傷心煩惱時使用它，否則會觸發哭泣效應噢。』

怪不得他嘗試觸碰布偶時，第六感沒有預警，原來它每次只能感染一個人。

「也就是說，只要我將布偶從孫平楓手裡搶過來，並不讓他再接觸，他就不會失去『傷心』了？」

也不知道孫平楓觸發過幾次了，若已經三次，就算搶到布偶也沒用。

「當時他看到趙婷屍體時很害怕，都快都嚇哭了。」

至少當時還正常，所以，他必須搶在孫平楓之前，把哭泣布偶帶走。

因著那兩間房子已經被警察封鎖，避免誤會，慕池沒有貿然去取。他扭頭看向窗外，天色已大亮，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一趟偵探社。

匆匆洗漱一番，慕池在路上吃過早點，到達俱樂部。

結果常飛竟然不在偵探社；

「你就是慕池吧？還以為你明天才來呢。」

慕池正與小李說話，一位身穿藍色休閑西裝，留著稍長分發，鬢角整潔，面容清瘦的男人，從客廳右側靠近壁櫥位置的木門走了出來。

他的眉梢細長，目光看起來略顯凌厲，帶笑的語氣卻格外溫和，「我叫李亮，是偵探社社長。」

「啊，你好。」

慕池有些意外，趕緊打招呼。

不知是不是錯覺，也可能是過度自戀，分明初次見面，他卻覺得李亮對他很關注。

「聽老常說，你種蠍成功了，而且效果很好？」

李亮似乎很高興，老氣橫秋的讚賞道：「年輕人，你很不錯。」

「……謝謝？」

分明是同齡人，慕池對他一副長輩似的關愛很無語。

不過，能以區區二十來歲，便『打敗』一眾老資格當上社長，再加上嚴叔的關心，常飛的推崇，這位社長想來也是個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