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還沒到正式開學的時間,學校的宿舍樓冷清得不行,除了幾個暑期留在學校實習的,基本見不到幾個學生。
已經到了傍晚,坐在宿舍樓一樓宿管室內的阿姨正一邊吃著晚飯,一邊看著手機里的電視劇。
即使隔著一扇窗戶,都能聽到裡面的演員聲情並茂地念著台詞。
謝淮探頭看了一眼,伸手敲了敲透明的玻璃窗。
「?」宿管阿姨抬起頭來。
沒一會兒,聲情並茂的台詞聲停了,面前的窗戶被嘩啦一下拉開,屋子裡的冷氣呼啦啦地往外冒。
「阿姨,我是605的謝淮,上次我把多肉給寄放到您這裡了,還記得嗎?」
「哦,記得的!」
青春洋溢的帥氣小夥子笑意吟吟地打招呼,幾乎沒幾個人能抵抗的住。
「你等著啊,我這就給你搬過來!」
宿管阿姨說著窗戶也沒關,就這麼回去找東西去了,沒一會兒裡面又傳來她的招呼聲:「這外面熱不熱啊,要不你進來坐會兒。」
「哎,好的阿姨。」
謝淮順手把那扇窗關上,十分輕車熟路地推門進了屋子,只留下自己的幾件行李跟經紀人和小助理在門外面面相覷。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還帶東西……」
「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是兩盒鴨貨,我從A市帶的特產,您留著吃吧,還多虧您這兩個月幫我照顧它們呢。」
「好好好。」
伴隨著寒暄的聲音,那扇木門又被推開來,更多的冷氣從大開的門湧出來,謝淮抱著一盆多肉出來了。
白染眼睛都直了:「這是什麼?」
「他兒子。」房藝澄見怪不怪。
她這話一說,謝淮不樂意了:「什麼叫兒子,這個是女兒,你見過這麼秀氣的兒子嗎?」
「……」房藝澄朝他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
白染盯著謝淮懷裡那盆多肉。
長得確實還挺好看的,整個莖身都是半透明的,只有葉子的邊緣透著一絲漸變色的粉,但到底是為什麼要管一株多肉叫女兒啊!
這什麼癖好!
謝淮倒也不在意小助理震驚的神色,他把那兩盆多肉往房藝澄懷裡一塞,自己拎著沉重的箱子就往樓上走:「抱好了啊,要是把我的崽摔了,我跟你沒完。」
房藝澄臉黑了一度,她抱著兩盆多肉,跟著謝淮往上走:「我看你剛剛跟人宿管阿姨說話也挺有禮貌的,怎麼到我這兒就變樣了。」
謝淮拎著行李,頭也沒回:「那怎麼能一樣,咱們多熟啊。」
一路爬上六樓,哪怕房藝澄手裡就拿了兩盆多肉,也給累得夠嗆。
謝淮明明是出力最多的,但除了有些微喘之外,看著跟平時沒多大區別。
他把心愛的小女兒擺上了自己的桌子,轉頭獻寶似的給白染介紹:「你看,這是我大兒子,這是二兒子,這個你見過的,是小女兒。」
三盆多肉為什麼還要分男女!
白染一邊癱在旁邊的椅子上喘氣,一邊在腦海里吐槽。
謝淮的宿舍是四人寢,房間里看著跟其他的男生宿舍沒什麼差別,臟倒是不臟,就是亂,各種雜物在桌子上胡亂擺著,看著也只有謝淮那一畝三分地看起來乾淨整潔。
謝淮拿著噴霧器給小女兒噴了噴水,這才心滿意足地打開行李,把箱子里的東西一一收拾出來。
等所有東西都收拾完,最後行李箱里還是留下了兩套衣服。
白染眼睜睜看著他又把行李箱給拉上,終於忍不住了:「你真要去你爸家?」
「不然呢?」謝淮抬頭。
謝笙歌這人不怎麼樣,偏偏一個婚禮還搞的挺正式。
在他的堅持之下,於莫西不得不給婚禮安排了一個接親的環節。婚禮當天,於莫西是要開著車,帶著伴郎一起親自登門,去謝宅把新郎給接走的。
按照這個安排,這幾天謝淮必須住在謝宅。
「但這離婚禮還有好幾天呢,你這麼早就回去,不會被欺負嗎?」
「?」白染這話一問,謝淮倒是愣了一下。他笑了:「我看起來像是個任人欺負的小可憐嗎?」
「不像。」白染下意識答道:「但是……」
「沒有但是,少操點心。我八歲就回謝宅了,不還是平平安安長這麼大。別把你的藝人想的這麼脆弱。」
謝淮十分隨意地伸出手,像擼路邊的小貓小狗一樣在白染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哎!」白染瞬間炸毛:「謝淮!你把我頭髮揉亂了!」
「哈哈哈哈。」
房藝澄就這麼抱臂看著他們鬧,見謝淮靈活地閃避小助理的追殺,冷不丁開口:「你結婚,真不需要我們也去捧個場?」
「?」她這話一出,那邊正在打鬧的兩個人瞬間停住。
謝淮臉上的笑收了兩分,他搖搖頭:「別了吧,婚禮上人員複雜的很,你也不怕到時候照片流出去,有人認出你,說你給手下藝人拉皮條?」
「靠。」房藝澄沒忍住爆了一句粗:「我就算是想拉皮條,也得讓我有認識於莫西的途徑啊。」
「哼,網友管你這麼多。」
謝淮繞回到行李箱旁邊,拉好行李箱拉鏈,輕而易舉地抬手拍了拍房藝澄的頭:「拿著你的兔子項鏈,好好在家休個假,別摻和我的事了,乖啊。」
「……」房藝澄抬頭看著他,沉默。
白染目瞪口呆地盯著謝淮的那隻手,一副「你不要命了」的表情。
她使勁給謝淮使眼色。
謝淮卻像沒看到一樣,膽大包天地在房藝澄的腦袋上揉了揉。
「謝!淮!」咬牙的聲音帶著兩個擲地有聲的字砸在地上。
「哎!」謝淮應了一聲,乾脆利落地把自己的手撤了下來。
他拎著那個空蕩蕩的行李箱,轉頭就往外跑:「我先下去了!你們記得把宿舍門關好啊!」
「呵。」房藝澄面無表情地盯上了謝淮桌子上那幾盆水靈靈的多肉。
沒過一會兒,空曠的宿舍樓道里想起了女孩子的尖叫聲:「啊啊啊啊謝淮!澄姐要把你女兒給碎了!」
「?!」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過去,樓道里就僅剩男生滑跪道歉的聲音:「別別別,澄姐!澄姐我錯了,你冷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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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的商務車停在謝宅門口,副駕駛上的女生透過關得嚴嚴實實的車窗,緊張兮兮地看著不遠處的動靜。
男生拎著空蕩蕩的箱子走到門前,站在門口按了按門鈴,沒過多久,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就過來給他開了門,接過了他手裡的東西。
那扇門哐得一下關上,沒一會兒,他的身影又出現在旁邊的窗前。打扮雍容的貴婦正笑著招呼著他,引他到沙發上坐下。
「看著他家裡人好像對他還不錯啊。」
「什麼不錯,結婚工具還沒正式發揮用處,他們當然得供著點了。」
房藝澄不咸不淡地偏頭看了一眼,一腳踩上了油門。
她可還沒忘,她剛認識謝淮的時候,謝淮才十八歲。
那個時候謝淮還只是個拿著白菜價在琴房教小學生彈鋼琴的音樂老師。
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以為謝淮只是一個要靠兼職賺生活費的窮苦小孩。
很少有人知道,當初在第一次網友扒出謝淮豪門私生子身份的時候,她有多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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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你房間里的東西都已經提前收拾好了,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就跟媽……就跟阿姨說,阿姨馬上去幫你準備。」
「不用,我沒什麼需要的。」
謝淮站在房間門口,草草地往裡看了一眼。
這房間里的陳設跟他印象之中沒什麼太大的差別,藍灰色的牆紙,木質的衣櫃,跟這個別墅里其他的客房沒什麼差別。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人從六歲開始就一直在使用的房間。
從謝淮六歲被接回這間老宅開始,他就一直住在這裡,但這個房間里,卻幾乎沒有他留下的絲毫痕迹。
謝淮看著面前這個眼角已經盛滿了細紋,看起來也不在年輕的女人,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柔情。
他們在謝宅並不能以母子相稱。
他們一個是謝笙歌認回來的私生子,一個是被謝笙歌妻子沈清婉資助過,心懷感恩而在謝宅幫工的傭人。
不,說是傭人也不對。
她在謝宅的身份大概比傭人要高一些,是專門為謝笙歌服務的琴師,若是哪一天這宅子里的琴房裡傳出悅耳的琴聲,想必那日的夜晚,謝笙歌便不會回到主卧中歇息。
這位掌管著整個家族企業的成功者,跟大多數庸俗男人一樣,迷戀著妻妾一家,和諧共存的快感。
謝淮不太想知道自己這位母親在他聯姻的事情上知道多少,他只是淡淡地朝她點了一下頭,就轉過身。
「小……」女人有些著急地出聲。
明明那個淮字已經吐出了半個音節,卻又在少年轉過頭來的時候改了稱呼:「小少爺,謝先生說明日要帶你去見幾個人,希望你能早點起床。」
「知道了。」
少年清冽的嗓音還未消失,那扇門就在面前徹底關上。
女人的表情幾度變化,最後還是維持著一種哀切的神情轉身走開。
謝淮把行李往旁邊一扔,就成大字型地躺在了床上。
他有些睏倦地打了個哈欠。
演了半天戲,又坐了半天車,他現在實在是困得很,但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又確實很難得到好的休息。
謝淮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緩緩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指在身旁摸索了兩下,終於摸到一個金屬的硬物。
他拿起手機,支到眼前,打開看了兩眼,發現就在幾分鐘前,劉秘書居然給他發來了消息。
謝淮定睛一看。
嚯。
幾張中式婚服的照片!
紅色的廣袖衣袍,衣料的邊緣還綉著金絲的暗紋,看起來無比華貴。
明明是大紅的料子,卻不顯得俗氣,只有一股精緻和高貴的感覺,倒真像是古代王公貴族們結婚會穿的婚服。
謝淮剛剛還有些睏倦的大腦一下就清醒過來。
他定睛看了那張圖片好一會兒,又划向下一張。
幾個不同款式卻一樣華貴的古代婚服的款式映入眼帘。
嘶……
於莫西安排的不是西式婚禮嗎?
他記得劉秘書前幾天分明讓他選了婚禮當天穿的西裝的,怎麼現在又選上中式古代的婚服了?
想到一個月前的某天,他隨口叫囂的那句話,謝淮頓時來了精神。
他從床上爬起來,乾脆直接打開某個聊天對話框。
【劉秘書剛剛給我發來了古制婚服,於先生是打算辦個中西合璧式的婚禮嗎?】
這條消息轉動著發了出去,看著空蕩蕩的聊天屏幕,謝淮的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手機屏幕的邊緣。
不得不承認,他有點興奮,又有點著急。
於莫西平時工作忙,這種形式的聊天,他十次又八次也未必能立馬理他。大部分時候,於莫西都會回復他幾句話,更多的細節還是由劉秘書來找他商談。
這麼幾次之後謝淮也沒了興趣,他本就對婚禮不算特別上心,找於莫西聊天不過是閑來無聊時的一個好玩的消遣,並不是真為了聊點什麼。
但現在,明知道這消息極有可能石沉大海,謝淮卻還是迫切地想要得到回應。
他扒拉了一下手機屏幕,發現他們上一次的聊天甚至還停留在一周前,於莫西親自告知他婚禮的具體時間。
嘖。
真是……
謝淮又倒回去看了看劉秘書發來的那幾張圖片。
這個不錯,看起來華貴大氣。嗯,這個也不錯……
就在他正一一欣賞著婚服照片時,掌心的手機便嗡得震動了一下,一條消息出現在通知欄中。
【中式婚服只在宴會敬酒時穿。】
「!」謝淮的眼神微微一亮。
【我可以認為,於先生是在滿足我的願望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一個簡潔的字出現在屏幕上。
【是。】
【真是太感動了。】
豪華的市中心大平層內,於莫西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上蹦出一個小黃狗抹淚的表情包。
他眸色微動,黑沉的瞳孔里透出幾分不易察覺地興緻。
這裝模作樣的乖巧實在眼熟,哪怕隔著屏幕,於莫西都似乎能感覺到男生那股生機勃勃的勁兒。
於莫西的視線落在屏幕上。
他在等。
果然,男生那裝模作樣的乖巧可愛也就僅僅只維持了幾秒鐘。
很快,那隻正啪嗒啪嗒抹眼淚的小黃狗下面就又跳出一句話來。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穿著這身婚服與於先生共度良宵了。】
【不過於先生,這古制婚服的款式,似乎有點不太好脫呢。】